《歸硯錄》~ 卷四 (18)
卷四 (18)
1. 卷四
既而頭面四肢遍發斑塊瘰疱，腫而且癢，遊行無定，手十指、足十趾、兩手掌、兩足心無處不到，用力搔之，微出紫血，結痂堅黑，痕如痘疤，至秋杪始痊。癢時以鹽滷洗之，內服銀花、綠豆、生苡仁湯，戒口腹者八閱月。嘻，酒之為害如此！深愧悟之不早，從此一滴不敢沾唇。
憶二十年前海豐張雨農司馬招遊東甌，臨行妹嘗戒余勿飲酒，佩不敢忘，故向無酒病。年來自問衰頹，稍爾放溢，遂釀此恙，幸而資格尚淺，藥治未誤，不致延成錮疾。蓋天性不飲者，雖少飲亦能為患也。詳錄之，以為世鑑。余妹天性孝友，又極賢明，幼佐先慈操井臼、理家務，有北宮嬰兒之志，余強之適金氏，十載而嫠。余深悔之，附錄以志余過。
余襁褓時患瀉經年，迨三歲種痘，而痘科不知其天花已將出也，復以苗助之，遂及於險。先慈抱而膝行於床者五晝夜，賴任六嘉先生救全，因而體氣甚弱，童年畏勞，稍動即鼻衄，故恆靜坐。十二歲夏間患溫甚劇，父母深憂之，病中見諸神將相謂曰：此一路福星也。遂醒而汗出以瘳。
失怙後遠遊於婺，遵母氏之訓，諸凡謹慎，弱冠後衄病始痊。隆冬可不挾纊，但略犯生冷即便瀉，偶食炙爆則咽痛。己丑受室。甲午舉家患疫，悉余治愈。既而自病甚危，夢一淡妝中年婦人，持合貯紅藥一丸，以藥納余口中而去，乃大汗而寤，口中尚有藥香，病即已。復因作勞太早，倏然暈去，余妹甫十七歲，泣禱於天，欲刲股以救，而余已蘇，妹因卒嚇遂吐血。至今思之，愧無以報也。
嗣後冬始衣絮。壬寅病痁，熱盛時夢日月並麗於天，而有帶下垂，余手挽兩帶而撼之，日月皆動，遂驚醒，出汗而愈。丙午酷熱，而酬應甚繁，始患滿額暑瘍，續患痢，又患瘧，熱時輒夢御風而行，告愈之時凌虛上至霄漢，忽墜淵一浴，汗出如湧而蘇。丁未續娶。己酉夏，錢塘沈悅亭茂才邀視陳茂才疫證，勢已垂危。
余初不知其兼患黴瘡也，略不經意，吸其穢毒，歸而即病。雖服故孝子張君養之之藥而愈，時夢身化異類，遍體鱗甲，游泳深淵，騰雲而上，適雨聲如注而覺，汗如沐雨，而天雨竟數日不止，江浙因以成災，亦奇矣哉。此後始衣帛。乙卯挈眷回籍。丙辰秋杪，病於省寓。
十月初六夜，夢法華山備冠服、輿從，迎余赴職，余即忻然冠帶而去，出錢塘門，過昭慶寺，見老少婦女數百人持香攔阻，因停輿，巳而東嶽傳令送歸，余遂返寓，甫到門，一跌而寤。此夢則更奇也，究不知後來何如？嗟乎，幸而免者屢矣。附錄於此，以存夢境。
白話文：
[卷四]
不久之後，頭面四肢長滿了斑塊和膿疱，又腫又癢，而且位置不定，手十指、腳十趾、兩個手掌、兩個腳心沒有一個地方沒長，用力抓撓，會滲出少許紫色的血，結痂後堅硬發黑，留下像痘疤一樣的痕跡，直到秋末才痊癒。癢的時候就用鹽滷水洗，內服金銀花、綠豆、生薏仁湯，忌口八個月。唉，酒的危害竟然如此之大！我深感後悔醒悟得太晚，從此一滴酒也不敢沾了。
記得二十年前，海豐的張雨農司馬邀我去東甌遊玩，臨行前妹妹曾告誡我不要喝酒，我一直謹記在心，所以以前從未得過酒病。近些年來，感覺自己衰老體弱，稍微放縱了一些，便釀成了這次的病，幸好病情還不算嚴重，治療得當，不至於發展成慢性疾病。看來，即使天生不愛喝酒的人，即使少喝也會生病。我詳細記錄下來，作為世人的借鑑。我的妹妹天性孝順友愛，又非常賢慧，年輕時就輔佐母親操持家務，有北宮嬰兒那樣的志向，我勉強把她嫁給金姓人家，十年便成了寡婦。我非常後悔，特此記錄下來以記下我的過錯。
我嬰兒時期患腹瀉長達一年，到三歲時接種天花疫苗，但當時醫生不知道我天花已經要發病了，又用疫苗刺激，差點兒危及性命。母親抱著我在床上跪著走動了五天五夜，多虧任六嘉先生救治才得以活命，因此體質很弱，童年怕勞累，稍微活動就會流鼻血，所以總是靜坐。十二歲那年夏天患溫病很嚴重，父母非常擔心，病中我看到許多神仙將領互相說道：「這是個有福氣的人。」於是醒來，出了一身汗就好了。
父親去世後，我去婺州遠遊，遵從母親的教誨，凡事都非常謹慎，弱冠之後流鼻血的毛病才痊癒。隆冬時節不用穿棉衣，但是稍微吃點生冷的東西就會拉肚子，偶然吃烤炸的食物就會咽喉痛。己丑年成婚。甲午年全家患瘟疫，都被我治癒了。之後我自己病得很重，夢見一個淡妝的中年婦人，拿著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丸紅色的藥，把藥放進我嘴裡就走了，我便大汗淋漓地醒來，嘴裡還留著藥香，病就好了。後來因為過早勞累，突然暈倒，妹妹當時才十七歲，哭著向天禱告，想要割下自己的大腿肉來救我，而我已經醒過來了，妹妹因為過度驚嚇吐血了。直到現在想起這件事，都感到愧疚，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她。
此後冬天才穿棉衣。壬寅年患痁疾，病情嚴重時夢到日月同時出現在天上，並且有兩條帶子垂下來，我用手拉住兩條帶子搖晃，日月都動了，於是我驚醒，出了一身汗就好了。丙午年酷暑，應酬很多，開始患滿臉的暑瘡，接著又患痢疾，又患瘧疾，發熱時經常夢見御風而行，快要痊癒的時候凌空飛翔，直上雲霄，突然墜入深淵洗了一個澡，汗水像湧泉一樣湧出來，就好了。丁未年續絃。己酉年夏天，錢塘沈悅亭茂才邀請我看診陳茂才的瘟疫，病情已經危急了。
我當時不知道他還患有梅毒，沒有在意，吸入了他的穢氣，回來就病了。雖然服用了故孝子張君養之的藥才痊癒，當時夢見自己變成異類，渾身長滿鱗甲，在深淵中游泳，騰雲駕霧，正好聽到雨聲如注而醒來，汗水像雨水一樣，而天竟然下了好幾天的雨，江浙因此發生了水災，真是奇異啊！從此才穿絲綢衣服。乙卯年帶著家人回到故鄉。丙辰年秋末，在省城寓所生病。
十月初六夜，夢見法華山準備好了冠服和車隊，迎接我去赴任，我高興地戴上冠帽坐上車子出發，出了錢塘門，經過昭慶寺，看到幾百個老少婦女持香攔路，於是停車，不久東嶽傳來命令送我回來，我便返回住所，剛到門口，就跌倒醒來。這個夢更奇異了，最終不知道後來怎麼樣？唉，幸好多次躲過災禍。記錄下來，以保存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