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硯錄》~ 卷四 (15)
卷四 (15)
1. 卷四
秀水嚴小亭令正,五十八歲。因數年前家有訟事,屢遭驚嚇而起,輒疑自欲吞金,雖己衣不敢用鈕釦,並時縶手足,即夫媳兒孫,皆屏絕不許入房,云恐自摘他人之衣釦環飾嚥下也。僅留一媼,在室服侍,而飲食起居如常人。醫皆謂其神虛,率投鎮補。今秋患右腿青紫腫痛,牙齦臭腐。
季秋延余視之,脈弦滑而數。曰:此病不在心而在膽,故能記憶往事而善謀慮,豈可指為神志不足乎?膽熱則善疑,愈補則熱愈熾,熾極則傳於胃,胃熱蘊隆,乃成青腿牙疳也。錮疾已六、七年,宜先治其新病。以菖蒲、膽星、石膏、膽草、知母、元參、銀花、梔子、白薇、竹茹、黃連煎調玉樞丹,並令購白馬乳飲之。六劑而病減,半月新病愈。
仲冬余又遊禾,復診脈較平,而膽亦稍和,蓋白馬乳善清膽胃之熱也。
朱君慶雨次郎,夙有癇證,因勞傷之後,發冷吐酸,不飢神憊,服藥數劑,遂致故恙日作數次,醫者技窮。餘脈之,弦細若伏,而肢冷如冰,苔白如砂,涎沫頻吐,頭疼而暈,重裘不知溫。是熱深厥深,誤投熱藥,而飲邪內盛,故熱邪隱伏不顯也。詢其小溲果甚赤,以導痰湯去草合雪羹,加芩、連、梔、茹、木通煎吞當歸龍薈丸,覆杯而愈。
管君錫棠仲郎蘭谷之室,季秋患寒熱,娠已八月矣。繼因其子患驚,憂勞數月,遂兼痰嗽,而舌糜口臭。服藥數帖而娩,其胎已腐,然寒熱、咳嗽、口糜諸恙不減。醫以其產後也,用藥益無把握,馴致氣逆自汗,面赤無眠,束手囑備後事矣。適余遊武原歸,延診。其脈寸關弦滑右大,惡露流通,二便無阻。
是下焦無病,雖在產後而病與產後無涉。若云產後宜溫,固是謬說,而此之口舌糜臭,亦非大熱,毋庸重劑涼解。良由胎已早殞,失於早下,以致濁氣熏蒸於肺胃,故見以上諸證。既見諸證而早為肅清,則源澄流潔,奚至是耶?設再誤作產後虛喘而妄投補劑,則雖死而莫知其所以死也。
爰以南沙參、省頭草、厚朴、杏仁、菖蒲、桑皮、竹茹、枇杷葉、冬瓜子、絲瓜絡為方,薔薇葉、蘆根煮湯煎服,兩劑氣順嗽蠲,知飢進谷;去杏、樸,加苡仁、甘草,口舌隨愈,寒熱亦休;惟骨節痠疼,合目即汗,改清熱養陰而起榻;腰足尚痠軟,授滋補氣血而痊。
管授青翁季郎蓉舫之室,初冬患寒熱,耳聾胸悶,便秘,帶下如注,嘔渴不眠,粒米不沾者旬余矣,人皆危之。余按脈弦數,舌絳無苔,氣逆面紅,自求速死。此肝鬱深沉,木火內爍,耗津阻氣,出入無權。小柴胡湯、逍遙散皆貌合而神離,誤施必然決裂,此辨證用藥之所以難也。
幸其喬梓深信,遂以小陷胸加菖、茹、旋覆、梔、芩,蘆根湯煎服,一劑胸漸舒,氣漸平,再劑稍寐,三劑嘔止進粥,五劑便行溺暢,寒熱亦休,苔布知飢,始改柔養而瘳。
白話文:
[卷四]
嚴小亭先生,五十八歲,數年前因家裡打官司,經常受到驚嚇,於是就開始疑神疑鬼,擔心自己會吞金子,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敢扣扣子,經常把自己手腳綁起來,不讓妻子兒孫進房間,怕自己會摘下別人的衣扣、首飾吞下去。只留下一個老婦人服侍他,但飲食起居和其他正常人一樣。很多醫生都說他神志虛弱,就一直給他開補藥。今年秋天,他的右腿青紫腫痛,牙齦還臭爛。
季秋時,我受邀診治他,把脈發現他的脈象弦滑而數。我說:他的病不在心臟而在膽經,他還能記住過去的事,也能很好地思考,怎麼能說是神志不足呢?膽熱就會多疑,越補藥就越熱,熱極了就會傳到胃,胃熱積聚,就會導致腿青腫和牙齦潰爛。他的病已經六年七年的了,應該先治療新的病症。我用菖蒲、膽星、石膏、膽草、知母、元參、銀花、梔子、白薇、竹茹、黃連煎藥,再調配玉樞丹給他服用,並讓他喝白馬乳。服藥六劑後病情減輕,半個月後新病痊癒。
仲冬時,我又去禾地,複診,脈象比較平穩,膽熱也稍減,看來白馬乳很擅長清瀉膽胃之熱。
朱君慶雨次郎先生,以前就有癇症,勞累後發冷嘔酸,不餓,精神萎靡,服用了幾劑藥,病情反而加重,一天發作好幾次,醫生束手無策。我診脈發現,他的脈象弦細而弱,四肢冰冷像冰一樣,舌苔白如砂,經常流口水,頭痛頭暈,蓋著厚厚的棉被也不覺得暖和。這是內熱深重,厥陰證也深重,之前誤服溫熱藥物,導致寒邪內盛,所以熱邪隱藏不顯。我問他小便是不是很紅,然後用導痰湯(去掉其中的草藥)合雪羹,再加黃芩、黃連、梔子、竹茹、木通煎服,並服用當歸龍薈丸,服藥後病情很快就好了。
管君錫棠仲郎蘭谷夫人的妻子,季秋時患寒熱,當時已經懷孕八個月了。後來因為兒子受驚嚇,她憂慮勞累了好幾個月,就併發了痰嗽,舌頭糜爛,口臭。服用了幾帖藥後就生產了,胎兒已經腐爛,但是寒熱、咳嗽、口糜等症狀都沒有減輕。醫生認為她是產後疾病,用藥沒把握,導致她氣逆自汗,臉紅睡不着覺,醫生都束手無策,預備後事了。我剛好從武原回來,受邀診治她。我診脈發現,她的寸關脈弦滑,右側比較大,惡露順利排出,大小便通暢。
也就是說,她的下焦沒有問題,雖然是在產後,但她的病和產後沒有關係。如果說產後應該溫補,那完全是錯誤的,她口舌糜爛口臭也不是大熱,不用重劑寒涼治療。這是因為胎兒早夭,沒有及時排出,導致濁氣熏蒸肺胃,所以出現以上這些症狀。既然已經發現了這些症狀,及時清除病因,病源澄清,病症自然會好轉,怎麼會這樣呢?如果再誤認為是產後虛喘,胡亂服用補藥,那她即使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於是,我用南沙參、省頭草、厚朴、杏仁、菖蒲、桑皮、竹茹、枇杷葉、冬瓜子、絲瓜絡配藥,用薔薇葉、蘆根煮水煎服,兩劑藥後,氣順,咳嗽停止,能吃東西了;然後去掉杏仁、厚朴,加上薏苡仁、甘草,口舌糜爛很快就好了,寒熱也退了;只是關節酸痛,閉眼就出汗,於是我改用清熱養陰的藥物,她就能下床了;腰腿還有些酸軟,於是再給她服用滋補氣血的藥物,就痊癒了。
管授青翁季郎蓉舫的妻子,初冬時患寒熱,耳聾胸悶,便秘,帶下量多像流水一樣,嘔吐口渴睡不着覺,十多天粒米未進,大家都認為她性命危在旦夕。我診脈發現脈象弦數,舌頭紅絳無苔,氣逆臉紅,她自己也求速死。這是肝鬱嚴重,木火內爍,耗傷津液,阻礙氣機,氣機出入失常。小柴胡湯、逍遙散雖然表面上符合症狀,但實際上並不合適,錯誤使用必然會加重病情,這就是辨證用藥的難處。
幸好她的家人深信我,於是我用小陷胸湯加菖蒲、竹茹、旋覆花、梔子、黃芩,用蘆根水煎服,一劑藥後胸悶漸漸舒緩,氣也順暢了,再服兩劑藥就能稍微睡着了,服了五劑藥後,大便通暢,寒熱也退了,舌苔出現了,能吃東西了,然後我再改用溫和的藥物調理,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