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疾芻言》~ 詭誕
詭誕
1. 詭誕
醫藥為人命所關，較他事尤宜敬慎。今乃眩奇立異，竟視為兒戲矣！其創始之人，不過欲駭愚人之耳目，繼而互相效尤，竟以為行道之捷徑，而病家則以為名醫異人之處在此，將古人精思妙法，反全然不考，其弊何所底止？今略舉數端於下。
白話文：
醫藥與人的生命息息相關，比其他事情更應該謹慎。然而現在卻出現了一些標新立異的行為，竟然將醫學視為兒戲了！那些創立新說的人，只是想驚嚇愚昧的人，讓他們大開眼界。於是，其他人也紛紛效仿，竟把它當成行醫捷徑。而病人則以為這是名醫與神醫之處，反倒完全不考慮古人的精妙醫術。這種做法的弊端何時才能停止？現在簡略舉出幾條說明如下。
人中黃，腸胃熱毒，偶有用八丸散者。今入煎藥，則是以糞汁灌人而倒其胃矣。
人中白，飛淨入末藥，若煎服，是以溺汁灌人矣。
白話文：
人中黃，如果是腸胃有熱毒的情況，偶爾會用八丸散來治療。現在如果用人中黃來煎藥，就像是用糞汁灌入人體，會讓人反胃。
人中白，應該要經過淨化處理後研磨成粉來使用，如果直接煎服，就等於是在用尿液灌入人體。
鹿茸、麋茸俱入丸藥，外症、痘症偶入煎藥。又古方以治血寒久痢。今人以治熱毒時痢，腐腸而死。
白話文：
鹿茸、麋茸通常用於製作丸藥，偶爾也用於煎藥治療外傷或痘瘡。古代醫家曾用它們治療血寒久瀉的毛病。但現在的人卻用它們來治療熱毒引發的時疫瀉痢，結果導致腸子腐爛而死亡。
河車、臍帶補腎丸藥偶用。今入煎劑，腥穢不堪。又臍帶必用數條，肆中以羊腸、龜腸代之。
白話文：
過去偶爾使用河車、臍帶來做補腎的丸藥。現在加入煎劑，腥味難受，令人難以忍受。此外，臍帶必須使用多條，市面上卻用羊腸、烏龜腸代替。
蚌水，大寒傷胃。前人有用一二匙，治陽明熱毒。今人用一碗半碗，以治小兒，死者八九。
蚯蚓，痘症用一二條，酒沖，已屬不典。今用三四十條，大毒大寒，服者多死。
白話文：
蚌肉浸泡的水，非常寒涼會傷害胃部。以前有人用一兩茶匙來治療陽明經的熱毒。現在有的人用一碗或半碗來治療小孩，結果多半會導致死亡。
蚯蚓，用於治療出疹時，使用一兩條泡在酒裡服用已經是不合常規的做法。現在有的人使用三四十條，因為其性質極為寒涼且有毒性，服用後大多會致死。
蜈蚣、蠐螬（即桑繭）、蠍子、胡蜂，皆極毒之物，用者多死，間有不死者幸耳！
白話文：
蟯蟲、桑螵蛸、獨角仙、胡蜂等都是極其毒害的蟲子，食用它們的人，很多人死於中毒，偶爾不致死者也只是僥倖逃脫！
石決明（眼科磨光鹽水煮，入末藥。今亦以此入一切煎劑，何義？）
白螺殼，此收濕摻藥。亦入煎劑，其義何在？
雞子黃，此少陰不寐引經之藥。今無病不用。
白話文：
石決明以前用來磨成粉末，加鹽水煮沸，再加入藥物中。現在也把它加入各種煎劑裡，這有什麼道理呢？
白螺殼用來收斂濕氣，摻入藥物中。現在也把它加入煎劑裡，這又為什麼呢？
雞子黃是治療少陰虛寒導致失眠的藥物。現在沒有病症卻也使用它，這又為什麼呢？
燕窠、海參、淡菜、鹿筋、醜筋、魚肚、鹿尾此皆食品，不入藥劑。必須洗浸極淨，加以薑、椒、蔥、酒，方可入口。今與熟地、麥冬、附、桂同煎，則腥臭欲嘔。
白話文：
燕窩、海參、淡菜、鹿筋、牛筋、魚肚、鹿尾這些都是食物，不應該當作藥物。食用前必須徹底清洗浸泡，再加入薑、花椒、蔥、酒等佐料才能入口。現在如果與熟地黃、麥冬、附子、桂枝同煎，就會產生腥臭，令人作嘔。
醋炒半夏、醋煅赭石、麻油炒半夏，皆能傷肺，令人聲啞而死。
白話文：
用醋炒半夏、醋煅燒赭石、用麻油炒半夏，這些做法都會損傷肺臟，使人聲音嘶啞，嚴重時可能會死亡。
橘白、橘內筋、荷葉邊、枇杷核、楂核、扁豆殼此皆方書所棄。今偏取之以示異。
更有宜炒者反用生，宜切者反用囫圇，此類不可枚舉。
白話文：
橘子的白色外皮、橘子的內筋、荷葉的邊緣、枇杷的果核、山楂的果核、扁豆的果殼，這些都是藥方書上記載的廢棄物。如今，我特意拿出來用，來顯示它的不同尋常。
以上各種，其性和平者，服之雖無大害，亦有小損。至諸不常用及腥毒之物，病家皆不能炮製，必至臭穢惡劣，試使立方之人，取而自嘗之，亦必伸舌攢眉，嘔吐噦逆，入腹之後，必至脹痛瞀亂，求死不得，然後深悔從前服我藥之人，不知如何能耐此苦楚，恨嘗之不早，枉令人受此荼毒也。
白話文：
以上提到的各種藥材，性質平和的，服用了雖然沒有大害，但也有點損傷。至於那些不常用的和腥臭有毒的東西，病家都不會炮製，一定會臭氣熏天、味道惡劣，如果讓開藥的人自己嘗嘗，他肯定也會伸出舌頭皺眉，嘔吐反胃。服入腹中後，肯定會腹脹疼痛、頭昏眼花，痛苦不堪，求死不得，然後深深後悔當初給病人開了這種藥，不知道病人怎麼能忍受這樣的痛苦，恨自己沒有早點嘗嘗，害得別人承受這種折磨。
抑思人之求治，不過欲全其命耳！若以從未經驗之方，任意試之，服後又不考其人之生死而屢用之，則終身無改悔之日矣。嗟乎！死者已矣，孰知其父母妻子之悲號慘慼，有令人不忍見者乎？念及此，能不讀書考古，以求萬穩萬全之法者，非人情也。以上所指，皆近時之弊。
白話文：
想想人們尋求治療，不過是想保全自己的性命罷了！如果是用沒有經驗過的偏方，隨意試用，服用後又不考究病人生死狀況而反覆使用，那麼終身都沒有改正過來的機會了。唉！人死已經無法挽回了，又有誰能體會他父母妻兒的悲痛哀嚎，令人難以目睹？想到這些，能夠不勤奮讀書，考究古代中醫典籍，來尋求萬無一失的治病方法的，不是人之常情。以上所說的，都是近來存在的弊病。
若後世此風漸改，必不信世間有如此醫法，反以我言為太過者，豈知並無一語虛妄者乎！又有疑我為專用寒涼攻伐者，不知此乃為誤用溫補者戒，非謂溫補概不可用也。願世之為醫者，真誠敬慎，勿用非法之方，世之求治者，明察知幾，勿服怪誕之藥：則兩得之也。
白話文：
如果後世的人逐漸改變這種風氣，必定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這種醫術，反而會認為我的話太過誇大。他們怎麼知道我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呢？還有人懷疑我專門使用寒涼的藥物來攻伐疾病，卻不知道這是針對濫用溫補藥物的人提出警告，並不是說溫補藥物一概都不能用。希望世上的醫生都能真誠謹慎，不要使用不正當的方法；希望世上的病人能明察秋毫，不要服用奇奇怪怪的藥品，這樣才能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