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衡

《重慶堂隨筆》~ 總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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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評 (1)

1. 總評

注《傷寒》者無慮數十家,皆以為專論傷寒之書,故恆支離附會,不適於用。公指出為統論外感之書,覺《傷寒論》之全體俱現,此與堯封之見相同者。

白話文:

研究《傷寒論》的著作大概有數十家,大家普遍認為它是一本專門討論傷寒的書,因此經常支離破碎地拼湊內容,不能實際運用。先生指出《傷寒論》是論述外感疾病的通論,認為《傷寒論》的整體內容都很重要,這與堯封的看法相同。

風傷衛證全似傷寒,但時時自汗而脈浮緩。誤治亦有變證,若不治則歷半月或一月仍系本證,不見傳變,投以輕劑桂枝,即汗斂而愈。後世所稱傷風證,與傷寒大異。其見證則咳嗽頭疼,鼻流清涕。徐洄溪論之極詳,此證並不自汗,與桂枝毫無干涉。風溫證則其人初無所苦,不過昏沉欲睡耳。

白話文:

風寒侵襲衛氣的症狀與傷寒非常相似,但會時不時出汗,脈象浮而緩。如果誤診治療,可能會出現變證。如果不治療,半個月或一個月後症狀仍然與最初一樣,不會傳變。此時服用輕劑量的桂枝湯,出汗就能止住,病症也會痊癒。

後世所說的傷風症狀與傷寒截然不同。傷風症狀包括咳嗽、頭痛、流清鼻涕。徐洄溪對此證論述得很詳細,此證不會自汗,與桂枝湯無關。

風溫侵襲的症狀中,患者一開始沒有什麼特別的症狀,只是昏沉想睡。

初起頗似傷寒之少陰欲寐證,但脈不沉細而浮洪為異。誤汗則大睡不醒而死;服辛熱藥與苦寒藥俱若罔知,然亦必死,惟甘寒輕透之品始能愈之。此三證名雖相似而證實懸殊,醫書恆互相牽引,苦難別白,總由未經身歷,故言之不能親切耳。今公以風寒屬桂枝證,而以風熱屬傷風與風溫證,眼光高前人多矣。

白話文:

一開始的症狀很像傷寒的少陰欲寐(昏睡)證,但脈相不同,傷寒的脈應該是沉細,而這個症狀的脈卻是浮洪的。如果誤用發汗藥,患者會大睡不醒而死;服用心熱藥或苦寒藥都沒有反應,患者同樣會死亡。只有甘寒清淡的中藥材才能治癒這個症狀。這三種證狀的名稱雖然相似,但實際上差別很大。醫書中經常將它們混為一談,難以區分。這都是因為沒有親身體驗過,所以無法說得清楚明白。現在您把風寒歸於桂枝證,把風熱歸於傷風和風溫證,眼光比前人高明多了。

虛損之病,多由陰虛,其證無不潮熱咳嗽、吐紅食減、脈來細數者。治法固以滋陰清熱為主,然滋而不滯,清而不寒,且時時兼顧脾胃,方不犯手。但得脈象日和,飲食漸增,即是生機。至陰氣已充,可以用參、耆時,而其病已愈矣。從古醫書專重扶陽,每云不服參、耆者不治,脈細數者不治。

白話文:

身體虛弱的疾病,通常是由於陰氣不足所致。症狀包括:潮熱、咳嗽、嘔吐帶血、食慾不振、脈搏細弱而快速。

治療方法主要是滋補陰液、清熱止咳。但是,要滋而不導致氣血瘀滯,清而不導致身體受寒,同時還要注意保護脾胃,才能避免治療副作用。

只要脈象逐漸平和,飲食逐漸增加,就說明已經有了生機。等到陰氣充足之後,就可以使用人參、黃耆等補氣藥,此時疾病便已痊癒。

自古以來的醫書都特別重視扶助陽氣,經常強調不服用人參、黃耆等補氣藥物,就無法治癒細脈數的疾病。

不知能服參、耆之證,愈之甚易,固不勞諸公之暢發高論也。至陰虛而脈細數,誤投參、耆則陰竭而死,故古人皆謂為不治,然調治得法,亦有生者,未可盡諉為不治也。公拈出「陰液難充」四字,令人恍然悟其治法,識力非古人所及。然如立齋、景岳輩,亦有補陰之論,特專任重濁膩滯之品,樞機愈窒,去生愈遠,使人愈信扶陽之說為不誣,而虛損之證遂萬無愈理。故余恆折服孟英之用藥靈通活變,為此道獨開生面。

白話文:

如果無法服用人參和黃耆的證候,要治癒是很容易的,所以我並不煩請各位提出高見。至於陰虛而脈象細數,如果誤用人參和黃耆,就會導致陰液枯竭而亡,因此古人都說這類證候是難以治療的。但如果調治得法,還是可以救活病人的,不能一概認為是無法治癒的。您提出的「陰液難充」四個字,讓人恍然大悟它的治療方法,這點見識非古人所能及。然而,像立齋、景嶽等人,也有補陰的論點。只是他們特別依賴滋膩、滯凝之品,反而阻礙了樞機的運轉,使人離生機越來越遠,讓大家更加相信扶陽之說並非空穴來風,而虛損之證也就難以得到治癒。因此,我一向敬佩孟英用藥靈活變通,為此道開闢了新的天地。

今讀此編,乃知其淵源之有自也。

《傷寒論》之除中,乃大病後元氣傷殘,故主死。若平人忽見此證,乃胃火熾盛耗其津液,大劑甘寒滋潤即愈。公論三消以「火燔其液,風耗其津」二語括之,固屬不磨之論,然余謂病機由此者甚多,公此二語固不徒為三消之指南也。

白話文:

《傷寒論》中提到「除中」,是指大病後元氣受損,所以會導致死亡。如果平時健康的人突然出現這種情況,那是因為胃火旺盛,消耗了身體津液,這時服用大量的甘寒滋潤藥物就能治癒。一般來說,三消(消渴、消瘡、消瘦)是「火燒津液,風耗精氣」這兩句話造成的,這是不可動搖的理論。但我認為導致這種病理的原因很多,這兩句話不僅僅是三消的指南。

血因火溢,是其常也,氣不攝血,是其變也。苟不知其常,侈談其變,是為亂道。公此數語說盡千古著書通病。如滯下本屬濕熱,而亦間有虛寒,疫病本屬穢邪,而亦間有體虛不能托邪外出,吞酸本屬木火犯胃,而亦間有胃寒不化:如此之類,指不勝屈。著書者不先明本證,反將間有之證反復議論,認賓作主,使讀者盡入迷途,安得公一一闢其弊耶!

白話文:

血液溢出是因為熱氣,這是正常的現象。氣血失調,無法約束血液,這是病變的徵兆。如果不明白正常現象,只空談變異,就是混淆是非。這些話道盡了歷來醫書的通病。比如腹瀉原本是濕熱造成的,但也偶爾有虛寒引起;瘟疫原本是穢邪侵犯,但也偶爾有體虛無法排出邪氣的;反酸燒心原本是肝火犯胃,但也偶爾有胃寒不消化的:這類情況不勝枚舉。寫書的人不先弄清主要證狀,反而反覆議論偶爾出現的證狀,把次要的當成主要的,讓讀者陷入迷途,怎麼能指望一一糾正他們的錯誤呢!

沈明生所治之證,雖非虛勞,然脈至如絲,陰已困乏,奈何復以參、耆、桂、附蹙之,迨用硝、黃而始愈,則非治病乃治藥矣。此證誤而易復,虛損誤則難挽。以公前後所論合參之,可以知所取法矣。

白話文:

沈明生所治療的病證,雖然不是虛勞病,但脈搏細弱如絲,陰液已經耗竭。然而,他卻還使用人參、熟地黃、肉桂、附子這些溫補藥物,導致耗傷陰液更加嚴重。直到使用硝石、黃連等寒涼藥物後才得以好轉。這說明他的治療不是針對疾病本身,而是為了應對藥物的副作用。

此種病證如果治療錯誤容易復發,而虛損證如果治療錯誤則難以挽救。結合公公前後的見解,可以明白應該學習的方法。

仲醇一代名醫,而滯膩誤投,尚令病留不去,若誤投於虛損之證,何以救之?然非公具過人之識,明白指示,則世人震於盛名,孰知膩滯重濁之非宜,而甘涼養胃之當用乎?古案中此類甚多,苟不善讀之,未有不覆轍相尋者也。

白話文:

仲醇是一位著名的醫生,但他也曾因為誤投藥物導致病情未愈。如果誤投於虛弱病症,該如何挽救?但如果不是有超過常人的見識,清楚地指出,那麼世人只會被他的盛名所震懾,哪裡知道油膩沉滯的藥物不適宜,而甘涼養胃的藥物纔是應該使用的呢?古代病例中這種情況很多,如果不仔細閱讀,沒有人不會重蹈覆轍。

魏柳洲善於滋陰,而論喉閉一證與景岳同失,真可謂人左枉而我右枉矣。葉氏識力超卓,洵屬獨勝,得公辨別,其證愈明,後有患者,庶免夭枉。又魏君論喻氏治郭臺尹單腹脹,以為系水虧木旺,乘其所不勝之脾而成脹,窺其意亦欲以滋陰治之,余亦未敢以為信然也。

白話文:

魏柳洲擅長滋陰療法,但他對於喉嚨閉塞的論述與景嶽大相逕庭,真可謂「我往左歪,你往右斜」了。葉氏的見解卓絕,獨一無二,經他公正分辨,病情更加明朗。以後若再有類似患者,就能避免錯誤的治療。

此外,魏柳洲評論喻氏治療郭臺尹的單純腹脹,認為是水虛木旺,乘虛侵犯本就虛弱的脾臟而導致脹滿。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他也是想用滋陰法治療。但我對此不敢苟同。

滋補丸藥,最難消化,從古無人道及。得公指明,喜服丸藥者可以戒矣。孟英於宜補之藥,每令熬膏,以對證之藥收之成丸,使其易化,真善承家學者哉。

白話文:

滋補的成藥丸,最難消化,古往今來都沒有人提到這一點。多虧名醫指出,喜愛服用丸藥的人可以戒了。孟英針對需要補益的藥材,常常熬成膏狀,再用對症的藥材收縮成丸,這樣就容易消化了,真不愧是繼承家學的能人啊。

薛一瓢為昭代良醫,而其治病處方,均未流傳,識者憾之。公錄存二方,具有理致,真足嘉惠後學。

本草以《本經疏證》為第一善本,其援引浩繁,穿穴精透,可謂空前絕後,第文筆沉晦,較盧氏《半偈》為尤甚,讀者苦之。公所疏數十種,精切不讓鄒氏,而顯豁過之。學者由此以進窺鄒氏之書,或可免望洋之嘆。

白話文:

所有的中藥典籍中,《本經疏證》是最優秀的版本。它引用資料廣泛,挖掘深入,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過,它的文筆深澀晦暗,比盧復的《瀕湖脈學》更難讀,讓讀者們感到吃力。而李時珍疏解的中藥種類達幾十種,準確性不亞於鄒潤安的著作,而且更加清晰明瞭。學者們可以從李時珍的書入手,逐步進階到鄒潤安的書,這樣就不會望洋興嘆了。

人與物皆有胰,醫書未有及之者。王勳臣親驗臟腑,亦未論及。西士名曰甜肉,言其味甜而不言其功用,反以胃中化物之功歸諸膽汁,此亦未可盡信者。又云西國曾驗一人,見飲食入胃,胃出甜汁以化之。此即萬物歸土之義,正胰之功用也。公於豕腦條內言胰主運化食物,正與西士所驗相合。若果系膽汁入胃,則其汁應苦矣。此亦西士疏漏之一端也。

白話文:

人體和動植物體內都有胰臟,但醫書上沒有記載。王勳臣親自驗證臟腑,也沒有提到。西方人稱胰臟為「甜肉」,表示它味道甜,但沒有說明它的功能,反而將胃部消化食物的功能歸於膽汁,這並不可信。西方的醫書還記載,他們曾看到一個人,食物進入胃部後,胃就會分泌甜汁來消化它。這就是「萬物歸土」的道理,也是胰臟的功能。公先生在豬腦條內提到胰臟負責運化食物,與西方人的驗證相符。如果真是膽汁進入胃部,那麼它的汁液應該很苦。這也是西方醫書疏漏的地方。

趙恕軒《綱目拾遺》辨李氏之缺謬,最為精當。公攝其精華,附諸此編,所餘者皆糟粕也,讀者不必生不見全書之憾。

白話文:

趙恕軒在《綱目拾遺》中論述李時珍《本草綱目》的缺點和錯誤,是最為精闢的。我摘錄了其中的精華,附在這個編纂中,其餘的都是糟粕,讀者不必遺憾沒有讀到原著。

格物之學,最為醫家要務。凡物性之相制、相使、相宜、相忌,與其力量之剛柔長短,皆宜隨時體驗,然後用之無誤。公所疏解毒之品與物性之宜,真可以御倉卒而益神智,學者宜謹識之。

白話文:

認識各種物性,是醫學中最重要的任務。各種物性之間的相剋、相輔、相宜、相忌,以及它們性味的剛柔、持久度,都應該隨時體驗,這樣才能正確使用藥物。古人總結的解毒藥物和各種物性的宜忌,可以在緊急情況下幫助我們,也能提升我們的判斷力,學習者應該牢記在心。

西士諸書與王勳臣《醫林改錯》,皆醫家必不可少之書,而其言臟腑之功用與氣機之流行,則不能無弊。即如切脈一端,無論其為氣管為血管,若如所論,則與臟腑了不相關,理應強則俱強,弱則俱弱,何以六部之脈參差不齊,悉與病機相應?可見目稽與懸揣,虛實固自有辨。公之言曰:「信其可信,闕其可疑」,是皮裡春秋讀法,余謂真可為讀一切書之法。

白話文:

西方的醫書和王勳臣的《醫林改錯》,都是醫家用來判斷病情的入門書籍。但是,這些書籍在描述臟腑功能和氣脈運行時,有一些錯誤。比如,書中提到切脈時,無論是氣管還是血管,如果根據書中的理論,就與臟腑沒有關係了,應該都是強壯或虛弱的。但是,實際上六部脈象不一樣,並且與疾病的機制相符。由此可見,實際觀察和推測雖然有區別,但是虛和實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公說:「相信可以相信的,對於有疑問的存疑」,這種方法就像讀《春秋》一樣,猜測它的深意。我認為這是讀所有書籍的方法。

至亞枝、次瑤諸君子,暢發公未言之意,議論奇偉,余讀之又不覺首之至地矣。

四診之法,以切居末,見脈之不可獨恃也。舉世醫家專言切脈,不惟大言欺人,實鹵莽從事耳。而公反復推勘,皆親切體驗之言,非醫書泛泛鋪張者可比。業此者潛心玩索,臨證庶有把握,真此道中度人經也。

白話文:

判斷疾病的四診法中,最後纔是切脈診脈,這表示單憑脈象並不可靠。天下的醫家都只專門談論切脈,不僅是誇大其辭,更是魯莽行事。而李東垣的著作反覆驗證,都是切身體驗的見解,不是一般的醫書可以比擬的。學習這門醫術的人,要用心體會,在臨牀上纔能有所把握,這纔是真正的中醫救命之道。

以上諸條謹就管見所及,隨筆附記,以志景仰。其實公之所論,觸目皆精金粹玉,學者潛心玩索,自能增長識力,殊非後生末學之所能鋪陳盛美也。

白話文:

以上列舉的各條意見只是根據我的淺見所及,隨手寫下的筆記,以表達我的敬佩之情。其實先生所論述的內容,處處都是精華,學者們用心琢磨體會,自然能夠增加知識見識,這並非我這樣後輩學子所能過分讚美的。

中山後學楊照藜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