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維

《回春錄》~ 一、內科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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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內科 (3)

1. 春溫

余侄森伯,患發熱面赤,渴而微汗。孟英視之曰:春溫也。乘其初犯,邪尚在肺,是以右寸之脈洪大,宜令其下行,由腑而出,則可霍然。投:知母,花粉,冬瓜子桑葉枇杷(葉),黃芩,葦莖,梔子等藥,果大便連泄極熱之水二次,而脈靜身涼,知飢啜粥,遂痊。設他人治之,初感總用汗藥,勢必釀成大證。

白話文:

我的侄子森伯發燒、臉紅,口渴但出汗很少。孟英醫生看了說:「這是春季溫熱病。」趁著剛發病,邪氣還停留在肺部,所以右手寸脈會顯得很洪大。應該讓他瀉下,讓邪氣從腸腑排出,就能立馬好轉。於是開了知母、花粉、冬瓜子、桑葉、枇杷葉、黃芩、葦莖、梔子等藥,果然瀉下兩次極熱的水樣大便,脈搏變平靜,體溫也下降了,開始覺得餓喝粥,就這樣痊癒了。如果其他人來治療,一開始都用發汗藥,那麼病情必然會加重。

濮樹堂室,懷妊五月,患春溫。口渴善嘔,壯熱無汗。旬日後,始浼孟英視之。見其煩躁譫語,苔黃不燥,曰:痰熱阻氣也。病不傳營,血藥禁用。試令按其胸次,果然堅痛。而大解仍行,法當開上。用小陷胸湯石菖蒲枳實、杏(仁)、貝(母)、(竹)茹、郁(金)、梔(子)、(連)翹等藥,蘆菔湯煎服。服二劑,神情即安。

白話文:

濮樹堂的妻子懷孕五個月,得了春季流行熱症。症狀為口乾、愛嘔吐、高燒不退。十天後,才找孟英診治。孟英見她煩躁不安、胡言亂語,舌苔發黃但並不乾燥,說:「這是痰熱阻滯氣機所致。病情沒有化入營血,所以不能用活血化瘀的藥物。」孟英讓她按住前胸,果然感到疼痛堅硬。但她大便仍然通暢,因此應該採用利氣通便的治療方法。於是,孟英使用小陷胸湯,並加入石菖蒲、枳實、杏仁、貝母、竹茹、鬱金、梔子、連翹等藥材,用蘿蔔湯煎服。服用了兩劑藥後,她的神志就安定了。

四帖後,心下豁然。然心腹如烙,嘔吐不納。改投大劑甘寒,加烏梅,頻啜漸康。秋間得子亦無恙。

白話文:

服用四劑藥後,心窩豁然開朗。但是心腹像被烙鐵燙了一般,嘔吐也無法進食。改服大劑量寒涼藥物,加入烏梅,頻繁飲用後病情逐漸好轉。秋天懷孕並順利生產了一個健康的兒子。

姚令輿室,素患喘嗽,而病春溫。醫知其本元久虧,投以溫補,痙厥神昏,耳聾譫語,面青舌絳,痰喘不眠。皆束手矣!延孟英診之,脈猶弦滑。曰:證雖危險,生機未絕,遽爾輕棄,毋乃太忍。與:犀角,羚羊(角),元參,沙參,知母,花粉,石膏以清熱息風,救陰生液。

白話文:

姚令輿的妻子一向患有氣喘和咳嗽,同時又患上春季熱病。醫生知道她的身體底子長期虛弱,給她開了溫補的藥。沒想到她出現抽搐、神志不清、耳聾、胡言亂語、臉色發青、舌頭發紅、痰多氣喘、無法入睡的症狀。所有人都束手無策!後來請孟英診斷,她的脈象仍然弦滑。孟英說:情況雖然危急,但生機尚未斷絕,這麼快就放棄,未免太殘忍了。於是他給她開了犀角、羚羊角、元參、沙參、知母、花粉、石膏,以清熱息風,補救陰液。

佐:蓯蓉,石英鱉甲,金鈴,旋覆,貝母,竹瀝以潛陽鎮逆,通絡蠲痰。三劑而平。繼去犀(角)、羚(羊角)、石膏,加生地黃,服旬日而愈。仲秋,令輿病,竟誤服溫補,數日而殞,豈非命耶?

白話文:

治療:加入蓯蓉、石英、鱉甲、金鈴、旋覆花、貝母和竹瀝,以溫和陽氣、壓制病氣逆反,疏通經絡、化解痰液。服了三劑後病情平復。接著去掉犀角、羚羊角和石膏,加入生地黃,服用了十幾天後痊癒了。仲秋時分,患者病情加重,卻誤服溫補藥物,幾天後死亡,難道是命運使然嗎?

許芷卿,亦精於醫,偶患外感,即服清散之藥,而證不減。或疑其非春溫也,邀孟英質之,診脈遲澀,二便皆行,筋掣不眠,畏寒能食,喉舌皆赤。予大劑清營藥,數服而瘥。

白話文:

許芷卿也精通醫術,偶然得了風寒,服用清熱解毒的藥物,但症狀沒有好轉。有人懷疑她得了不是春溫,請孟英檢查她的病情。孟英診脈後發現脈搏遲緩澀滯,大小便正常,筋脈抽搐,失眠,怕冷能吃東西,喉嚨和舌頭都發紅。我開了大量的清熱解毒藥給她,服用了幾劑後,她的病情就痊癒了。

迨夏,兩腿患疥,外科治之,久而不愈。孟英謂:(因)其平昔善飲,蘊熱深沉,瘍科藥亟宜概屏,令以雪羹湯送(服)當歸龍薈丸,果得漸瘳。

白話文:

到了夏天,他的雙腿患了疥瘡,找外科醫師治療,但治療許久都無法痊癒。孟英認為:因為他平日嗜酒,導致體內蘊含的熱毒很深,因此急需停止使用外科用藥,改用雪羹湯,送服當歸龍薈丸。果然,這名患者逐漸康復。

陳建周令郎,患春溫,初起即神氣躁亂,驚懼不眠,兩脈甚數。孟英謂:「溫邪直入營分也」。與神犀丹紫雪,兩劑而瘥。夏間,吳守旃暨高若舟令郎,胡秋紉四令嬡,患溫,初起即肢瘈妄言,神情瞀亂。孟英皆用此法,尋即霍然。

白話文:

陳建周先生的兒子患上了春季溫病,初期症狀表現為精神和氣息混亂,驚恐不安,徹夜不眠,脈搏十分快速。孟英醫生說:「這是溫熱邪氣直接侵入營分所致」。他開了神犀丹搭配紫雪,服用兩劑後痊癒。

夏季,吳守旃和高若舟先生的兒子,以及胡秋紉等四位小姐都得了溫病,初期症狀表現為四肢無力、胡言亂語,神情恍惚。孟英醫生對他們都採用了同樣的治療方法,很快他們就康復了。

孟英曰:世人每執汗解之法,為初感之治。孰知病無定體,藥貴得宜,無如具眼人稀,以致夭枉載道。歸諸天數,豈盡然哉?

白話文:

孟英說:世人常執著於發汗解表法來治療初發疾病。殊不知疾病並無固定的類型,用藥應當適宜,只可惜有眼光的人太少,以致枉死的人很多。歸咎於天命,難道完全是這樣嗎?

王皺石廣文令弟,患春溫,始則譫語發狂,連服清解大劑,遂昏沉不語,肢冷如冰,目閉不開,遺溺不飲,醫皆束手。孟英診其脈,弦大而緩滑,黃膩之苔滿布,穢氣直噴。投:承氣湯加銀花、石斛、黃芩、竹茹、元參、石菖蒲,下膠黑矢甚多。而神識稍清,略進湯飲。

白話文:

王皺石的大弟得了春天溫熱的病,一開始胡言亂語發狂,連續服用了清熱解毒的大劑藥物,結果變得昏沉不語,四肢冰冷如冰,眼睛緊閉不開,尿失禁也不喝水,所有的醫生都束手無策。孟英診脈後,脈象弦大而緩滑,舌苔黃膩布滿整個舌面,呼出的氣息很臭。他開了承氣湯,加了銀花、石斛、黃芩、竹茹、元參、石菖蒲,瀉出很多黑色的稠黏大便。病人的神識漸漸清醒,可以稍微喝點湯水了。

次日,去(芒)硝、(大)黃,加海䖳、蘆菔、黃連、石膏,服二劑而戰解肢和,苔退進粥,不勞餘力而愈。

白話文:

第二天,取消芒硝和大黃,加入海藻、蘿蔔、黃連、石膏,服用兩劑後,戰鬥力恢復,四肢協調,舌苔消退,開始進食粥,不費工夫就能痊癒。

繼有張鏡江邀(孟英)治葉某,又錢希敏之妹丈李某,孟英咸一下而瘳。惟吳守旃之室,暨鄭又僑,皆下至十餘次始痊。今年時疫盛行,醫多失手,孟英隨機應變,治法無窮,救活獨多,不勝縷載。

白話文:

後來,張鏡江請孟英為葉某看病,還有錢希敏的妹婿李某,孟英都是一次治療就痊癒了。只有吳守旃的妻子和鄭又僑,都下了十幾次針才康復。今年流行瘟疫,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孟英根據病情靈活應變,治療方法層出不窮,救活了很多病人,多到數不勝數。

翁嘉順,亦染溫病,初發熱,即舌赤而渴,脈數且澀。孟英曰:非善證也。蓋陰虛有素,值此憂勞哀痛之餘,五志內燔,溫邪外迫,不必由衛及氣,自氣而營。急予清營,繼投涼血,病不稍減。且家無主藥之人,旁議譁然,幸其舊工人陳七,頗有膽識,力懇手援。孟英曰:我(心)腸最熱,奈病來頗惡,治雖合法,勢必轉重。

白話文:

翁嘉順也得了溫病,一開始發燒,接著舌頭發紅且口渴,脈搏數且澀。孟英說:這不是好現象。因為他本來就有陰虛體質,碰上這憂愁哀傷的時候,內心鬱結,外有溫邪侵襲,不一定是從衛氣到營氣,可能是從營氣而來。緊急給予清營劑,接著再用涼血劑,病卻沒見好轉。而且家裡沒有懂醫術的人,旁邊的人紛紛議論。幸好他以前的老僕陳七,很有擔當,極力懇求孟英援手。孟英說:我(心)腸很熱,但偏偏遇上病情很兇險,治療雖然合法則,恐怕會讓病情加重。

若初起不先覷破,果已殆矣。吾若畏難推諉,恐他手雖識其證,亦無如此大劑,車薪杯水,何益於事。吾且肩勞任怨,殫心盡力以圖之。病果日重,昏瞀耳聾,自利紅水,目赤妄言。

白話文:

如果一開始沒有及時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如果我畏懼困難,推卸責任,恐怕即使其他醫生認識到病症,也不會開出如此重劑。如同車載薪水、杯裡裝水,對病情毫無幫助。我將承擔責任,全力以赴地治療。病勢果然日益嚴重,患者昏迷不清、耳鳴耳聾、無意識中排出血水,眼睛發紅,胡言亂語。

孟英惟以晉三犀角地黃湯加銀花、石膏、知母、石解、梔(子)、貝(母)、花粉、蘭草、菖蒲、竹瀝、竹茹、竹葉、鳧茈、海䖳等,出入互用,至十餘劑,舌上忽布穢濁垢苔,口氣噴出,臭難嚮邇,手冷如冰,頭面自汗,咸謂絕矣。孟英曰:生機也。陰虛而熱邪深入,餘一以清營涼衛(血)之法,服已逾旬,始得營陰漸振,推邪外出,乃現此苔,惟本元素弱,不能戰解,故顯肢冷,而汗僅於頭面,非陽虛欲脫也。復予甘寒頻灌,越三日,汗收熱退,苔化肢溫。

白話文:

孟英在原有的犀角地黃湯中加入銀花、石膏、知母、石解、梔子、貝母、花粉、蘭草、菖蒲、竹瀝、竹茹、竹葉、鳧茈、海䖳等藥物,靈活運用,連續服用十幾劑後,病人舌頭上突然出現了又髒又厚的垢苔,口氣難聞,手腳冰冷,頭面冒汗。所有人看到這些症狀後都認為病人快不行了。孟英說:“這是生機啊。”病人本來身體虛弱,熱邪深入,之前服用的藥方能清涼營血,服用十幾天后,營血陰液才逐漸充盈,把邪氣往外排出。現在出現這樣的垢苔,是因為病人虛弱,不能完全把邪氣清除,所以手腳冰冷,而頭面冒汗,並不是陽氣虛弱要衰竭的徵兆。於是,孟英繼續給病人服用甘寒藥物,過了三天,病人出汗、發熱的症狀消失了,垢苔化掉了,手腳也變溫暖了。

此病自始迄終,犀角共服三兩許,未犯一毫相悖之藥,且賴陳七恪誠,始克起九死於一生,繼以滋陰善後而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