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序 (2)
序 (2)
1. 序
翻盡古人成案,猶恐篤信好古之儒,或有疑其持論太奇,未敢輕信者。要之,內風、外風在《素問》中顯有區別,至《金匱》而始,以內風諸證皆作外風,殊非《素問》所謂中風之真旨,即據《素問》以正漢唐之誤。而《金匱》、《甲乙》諸書,不得不謂其自有誤會。況乎今之實驗,既有明徵;則古之成方,信多貽禍。
民命至重,詎可不辨?此事實之不能模稜兩可者,初非眩異矜奇,好與古人作無端之饒舌也。若以介類潛陽之品,專治氣火上浮、肝陽內動之病,則宋人白沙許學士真珠母丸已開其例,而近賢孟英王氏頗擅其長。文彥業師吳門黃醴泉先生,亦喜用之。龍牡、龜鱉、貝齒、珠母、玳瑁之屬,連類而書,不嫌復疊。
鎮攝之力,視伯龍所言,殆十倍之,而其力始專,其效尤著,狂瀾砥柱,乃可搘撐。山雷此編,固以伯龍之論,觸類旁通,闡幽燭隱,而得此絕大之覺悟。然專倚介類以建殊勳,蓋即從孟英、醴泉諸家之治案悟出,非拘拘於伯龍一家之言者,且專用潛鎮以定內風,亦非伯龍之本旨。伯龍意中,固欲以潛降與滋填並進也。
此山雷之縝密,固有較勝於伯龍者,青出於藍,洵非虛語。而孟英諸家之治驗,殆其旁證之得力處耶。山雷又有《古今醫案平議》之作,亦將就緒,其「內風腦神經病」一編,採集近賢治案,可見一斑。敢書所見,以質山雷,其以為知言否,僭加評騭,併為點句以歸之,尚其速付手民,喚醒俗學,俾呻吟床第者,早得針膏肓而起廢疾,則書生之有用於世,功德亦不為小矣。爰敘涯略,以告世之治此學者,要亦醫林之一大關鍵,非彼抄胥家所可同日語也。
吾道中不乏讀書明理之才,必不以鄙言為阿私所好。
時民國六年辰在丁巳冬十月,同學弟同邑張文彥洛鈞氏序於滬城寓居之半廬
洛鈞少壽頤八歲,幼習舉子業於本邑之南翔鎮李眸云先生門下,與頤有同門誼。後頤從同邑黃牆村朱閬仙先生習醫,洛鈞亦棄儒,而在滬從黃醴泉專治此學。醴泉筆下輕靈,為滬城寓公前輩。洛鈞從之遊者五年,盡得其前後三十年治案十餘巨冊,入手既正,所造自醇。光緒之季,頤寄寓滬濱,舊雨重逢,所學者同,過從益密。
蓋十年來無三五日不見,見則非此道不談,相與縱論古今各家得失,而證之以彼此經驗,實地磋磨,獲益不淺。洛鈞又嘗從西學家習治瘍術,嫌彼所用藥,止能防毒防腐,而於退毒圍毒、止痛拔毒、去腐生肌諸法,中醫舊學,未嘗不詳盡縝密。獨惜市肆中通行瘍科各書,大都模糊浮泛,無一精切適用之本,常從頤討論黃牆朱氏外科法,頤樂得同嗜。
吾道不孤,為之指示䕀要,苟遇大症,互約同勘,恆能識得奧義,心與神歸,好學殷拳,而臨證詳慎不苟,儕輩中胡可多得!丁巳秋,仲頤輯是編,初稿就緒,持以相質,蒙題是序,而詳加眉評,為之點句,譽吾太過,不免阿私所好之嫌,止以締交有年,深識此中甘苦,頗能道著壽頤欲言未言之隱,同心蘭契,肺腑銘之。
白話文:
翻遍了古人的案例,還是擔心那些篤信古籍的儒生,或許會懷疑我的論點太過奇特,不敢輕易相信。總之,內風和外風在《素問》中明顯有區別,到了《金匱要略》卻開始把內風的各種病症都當作外風來治療,這並不是《素問》所說的中風的真正含義,我就是依據《素問》來糾正漢唐以來的錯誤。《金匱要略》、《甲乙經》等書籍,不得不說它們確實存在誤解。更何況現在的實驗已經有了明顯的證據,那麼古人的那些現成藥方,相信大多會留下禍患。
人的性命至關重要,怎麼可以不辨明真偽呢?這件事實是不能含糊不清的,我這樣做絕非故意標新立異、炫耀奇特,也不是喜歡跟古人無謂地爭辯。如果用介殼類潛陽的藥物,專門治療氣火上浮、肝陽內動的疾病,那麼宋代的白沙許學士所用的真珠母丸,就已經開了先例,而近代的名醫孟英王氏則非常擅長此道。我的老師文彥業師吳門黃醴泉先生,也很喜歡用這類藥物。龍骨、牡蠣、龜甲、鱉甲、貝齒、珍珠母、玳瑁等藥物,我將它們連在一起書寫,不嫌重複。
它們的鎮攝力量,比伯龍所說的,幾乎要強大十倍,而且藥力更為專一,效果更為顯著,就像狂濤中的砥柱,可以支撐局面。山雷這部書,正是根據伯龍的理論,觸類旁通,闡明了深奧的道理,才有了如此巨大的覺悟。然而,專門依靠介殼類藥物來建立奇功,這也是從孟英、醴泉等醫家的治療案例中領悟出來的,並非拘泥於伯龍一家的說法,而且專用潛鎮的方法來治療內風,也不是伯龍的本意。伯龍的意思,其實是想把潛降和滋陰填精的方法並用。
山雷的思慮周密,確實比伯龍更勝一籌,青出於藍,絕非虛言。而孟英等醫家的治療經驗,大概就是山雷得到旁證的重要依據吧。山雷還有《古今醫案平議》這部著作,也快要完成了,其中「內風腦神經病」這一篇,收集了近代名醫的治療案例,可見一斑。我大膽地寫下我的看法,來請教山雷,不知道他是否認為我說中了要點,我僭越地加以評論,並且為之斷句,希望他能夠盡快付梓印刷,喚醒那些庸俗的學者,讓那些在病床上呻吟的人,能夠早日針灸膏肓,擺脫疾病的困擾,那麼書生對於社會的貢獻,功德也不算小了。我在此簡略地陳述我的想法,來告訴世上研究這類疾病的學者,這也是醫學界的一個重大關鍵,不是那些只會抄襲的醫匠所能相提並論的。
我們醫學界不缺乏讀書明理的人才,一定不會認為我這些淺陋的言論是為了個人偏好而說的。
時民國六年,歲次丁巳冬季十月,同學弟同邑張文彥洛鈞於上海寓所半廬作序。
洛鈞比壽頤小八歲,小時候在本縣南翔鎮李眸云先生門下學習舉子業,與壽頤有同門之誼。後來壽頤跟隨同鄉黃牆村的朱閬仙先生學習醫術,洛鈞也放棄儒學,在上海跟隨黃醴泉專門研究醫學。醴泉的筆法輕靈,是上海寓公中的前輩。洛鈞跟隨他學習了五年,得到了他前後三十多年的治療案例十多大冊,入手純正,造詣自然精深。光緒年間,壽頤寄居上海,老朋友重逢,所學相同,來往更加密切。
大概這十年來沒有三五天不見面的,見面就非談論醫道不可,相互縱論古今各家的得失,並且用彼此的經驗來驗證,實地探討研究,獲益良多。洛鈞又曾經向西醫學家學習治療外科的方法,覺得他們所用的藥物,只能防毒防腐,而對於退毒圍毒、止痛拔毒、去腐生肌等方法,中醫的傳統學問,已經非常詳盡周密了。只可惜市面上流傳的外科書籍,大多模糊浮泛,沒有一本精確實用的版本,所以經常和壽頤討論黃牆朱氏的外科方法,壽頤也很樂意一起研究。
我們醫道並不孤單,我為他指明了要點,如果遇到疑難雜症,就會互相約定共同研究,常常能夠識得其中的奧秘,心神合一,好學勤勉,而且臨證診斷詳細謹慎不苟,這樣的人在同輩中實在難得!丁巳年秋,仲頤編輯這本書,初稿完成時,拿來請教我,蒙我為之作序,並且詳細地加以批改,為他斷句,對我的讚譽太過,不免有偏袒之嫌,只因為我們相交多年,深知其中的甘苦,很能說出壽頤想說卻又沒說出的心裡話,同心同德,肺腑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