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自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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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自序 (1)

1. 中風斠詮自序

中風之病,猝然傾僕,痰壅涎流,而癱瘓不仁、舌強語謇、痙厥瘛瘲、抽搐昏憒諸危症接踵而來,甚則不動不言、如癡如醉。世之醫者,無不知是險候,而殊少捷應之治驗。即遍考古今醫籍,亦莫不各有議論,各有方藥,然尋繹其詞旨,大都模糊隱約,疑是疑非,所以如法治療,亦復無效。

〔批〕(古人未知有氣血上菀腦神經病之理,所以議論無不隔膜,則所定諸方又安得有效?),近之西國醫家,則謂此是血沖腦經之病,又有稱為腦失血、腦溢血及腦血管破裂者。觀其命名之義,固是離乎中醫舊說,別有發明。且據其剖驗所見,凡以是病死者,其腦中必有死血及積水,是血沖人腦,信而有徵。

白話文:

中風這個病,發病時突然倒地,口中痰多口水流,接著出現癱瘓無知覺、舌頭僵硬說話不清、抽筋痙攣、昏迷等危急症狀,嚴重時甚至不動不說話,像痴呆一樣。世上的醫生都知道中風是一種險惡的疾病,但卻很少有快速有效的治療方法。即使翻遍古今醫書,也都是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藥方,但仔細研究他們的論述,大多都含糊不清,令人疑慮重重,因此按照這些醫書的方法治療,也往往沒有效果。

批註

古人不知道氣血上衝至腦部神經系統的原理,所以他們的論述都隔著一層紗,自然他們制定的藥方也就不可能有效。

現代西醫觀點

近代西方醫家認為中風是血液衝擊腦部神經的疾病,也有稱為腦部失血、腦溢血和腦血管破裂的。從他們命名的意思來看,明顯脫離了中醫的傳統說法,別有一番新意。而且根據他們解剖驗證的結果,凡是死於中風的人,腦部都會發現有死血和積水,證明血液確實衝擊了腦部,是真實可信的。

這段文字主要是在描述古代中醫對中風病的理解和治療,以及現代西醫對中風病的認識。古代中醫對中風病的病因和治療方法認識不深,而现代西医通过解剖驗證,找到了中风病的病理根源,即脑出血。

這段文字反映了中醫和西醫在認識疾病方面的差異,也反映了醫學發展的進步。

〔批〕(此是確實證據,則古人共認為外來之邪風者豈非大誤?)顧血行於絡脈之中,何故而上衝傷腦,竟致血管破裂,則治彼之學者,亦未能明言其原理,是以亦未聞有切近之治效。

近人蓬萊張士驤伯龍氏《雪雅堂醫案》嘗論是病,則據《素問·調經論》「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復反則生,不反則死」一節,而參用西學血沖腦經之說,謂腦有神經,分布全體,以主宰此身之知覺、運動,凡猝倒昏瞀、痰氣上壅之中風,皆由肝火自旺,化風煽動,激其氣血,並走於上,直衝犯腦,震擾神經,而為昏不識人、喎斜傾跌、肢體不遂、言語不清諸症,皆腦神經失其功用之病。〔批〕(引證古書,吻合無間,即參西學,又是明白曉暢,精切不浮。

白話文:

古人認為中風是外來邪風所致,但血行於絡脈之中,為何會上衝傷腦導致血管破裂?治療中風的醫者也無法明確解釋其原理,因此治療效果也不理想。

近人蓬萊張士驤伯龍氏在其《雪雅堂醫案》中論述中風,根據《素問·調經論》“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復反則生,不反則死”的論述,並參考西學血沖腦經的說法,認為腦部有神經,分布全身,掌管身體感知和運動。中風患者突然昏倒、痰氣上湧,皆因肝火旺盛化風煽動,激發氣血上衝腦部,震擾神經,導致昏迷不醒、口眼歪斜、肢體麻痺、言語不清等症狀,都是腦神經功能失常的表現。

似此論病,真是古人所未有。)苟能幹乍病之時,急用潛陽鎮逆之劑,抑降其氣火之上浮,使氣血不走於上,則腦不受其激動,而神經之功用可復。〔批〕((醐灌頂,魂夢俱安。)既以申明《素問》氣血並走於上之真義,復能闡發西學血沖腦經之原由,則新發明之學理,仍與吾邦舊學隱隱合符。惟西人據剖解所見,僅能言其已然之病狀。

而伯龍氏引證古籍,更能推敲其所以然之病源,言明且清,效近而顯,貫通中西兩家學理,沆瀣一氣,而後病情之原委,治療之正宗,胥有以大白於天下後世,洞垣一方,盡見癥結。始悟古今諸書,皆未能明見及此,無惑乎凡百議論,多不中肯,遂令百千古方,不得幸圖一效,則是病之所以號稱難治者,其實皆不能識病之咎也。〔批〕(有此發明,有此實驗,正不防推倒一切。

白話文:

這樣的論述疾病的方法,真是古人前所未有的。如果能在疾病剛發作時,立刻使用潛陽鎮逆的藥物,抑制並下降氣火的上浮,使氣血不至於上衝,那麼腦部就不會受到刺激,神經的功能就能恢復。

這如同醍醐灌頂,使人魂魄夢寐都安穩。這不僅闡明了《素問》中氣血同時上衝的真實道理,也進一步揭示了西方醫學中血液衝擊腦神經的根源。由此可見,新的醫學理論仍然與我們中國傳統醫學暗合。只不過西方人根據解剖觀察,只能描述疾病已有的症狀。

而伯龍氏引用古籍,更能推敲疾病發生的根源,論述清晰明白,效果顯著,將中西兩家學理融會貫通,相得益彰。於是疾病的根源、治療的正道,都得以公開於天下後世,揭開了疾病的奧秘,展現了疾病的癥結。才明白古今所有書籍,都未能真正理解這一點,難怪許多議論都不中肯,導致許多古方都無法奏效。這就是疾病被稱為難治的真正原因,其實都是因為不能辨別疾病的緣故。

有了這樣的發現,有了這樣的實驗,正可推翻一切舊觀。

)壽頤嘗治甬人胡氏七十老嫗,體本豐碩,猝然昏瞀,不動不言,痰鳴鼾睡,脈洪浮大,重投介類潛陽,開痰泄熱,兩劑而神識清明,行動如故。〔批〕(此實地經驗。)又治南翔陳君如深,年甫三旬,軀幹素偉,忽然四肢刺痛,不可屈伸,雖神志未蒙,而舌音已謇,其脈渾濁,其舌垢膩,大府三日不行,則授以大劑潛降、清肝泄熱、滌痰通府之法,僅一劑而刺痛胥蠲,坐立自適。乃繼以潛陽化痰,調治旬余,漸以康復。

〔批〕(又一確證。)又嘗治熱痰昏冒、神志迷濛、語言無序者數人,一授以介類潛鎮、泄痰降逆之品,無不應手得效,覆杯即安。乃循此旨以讀古書,始知《素問·生氣通天論》「血菀於上,使人薄厥」一條,亦即此內風自擾,迫血上菀之病。更與西學血沖腦經之說,若合符節。

白話文:

一位名叫壽頤的中醫曾經治療一位住在寧波的胡姓老太太,她七十大歲,身材豐滿。突然昏迷不醒,不說話也不動,呼吸粗重,伴有痰鳴和鼾聲,脈象洪大浮滑。壽頤醫生開了兩劑藥,用以潛陽化痰,清熱開痰,老太太就恢復了神智,行動自如。

另外,壽頤醫生還治療了一位名叫陳君如深的三十來歲的南翔男子,他身材高大。突然四肢刺痛,無法彎曲伸展,雖然神志清醒,但說話含糊不清,脈象渾濁,舌苔厚膩,三天未排便。醫生開了一劑大劑量的藥,以潛降、清肝泄熱、滌痰通府,只服一劑,刺痛就消失了,可以坐立自如。之後又用潛陽化痰的藥物調治了十多天,男子逐漸康復。

此外,壽頤醫生還曾經治療過幾位熱痰昏迷、神志不清、言語紊亂的病人,都用介類潛鎮、泄痰降逆的藥物,效果顯著,服藥後很快便恢復正常。醫生通過這些經驗,閱讀古籍,發現《素問·生氣通天論》中「血菀於上,使人薄厥」的記載,正是指內風擾動,迫使血液上涌而導致的病症。這與西醫的血液衝擊腦經理論十分吻合。

蓋《素問》此病,本未嘗有中風之名。凡《素問》之所謂中風,皆外感之風邪也。分別外因、內因,最是清晰,初無一陶同冶之誤。自《甲乙經》有偏中邪風,擊僕偏枯之說,乃始以內風之病,誤認外風。而《金匱》以後,遂以昏厥暴僕、癱瘓不仁諸症,一例名以中風,且比附於《素問》之所謂中風,於是內因諸風,無不以外風論治。

此其誤實自《金匱》、《甲乙》開其端,而《千金》、《外臺》承其弊,反將《素問》之內因諸風忽略讀過,不復致意。〔批〕(讀書得間。是編之敢於糾正《金匱》、《甲乙經》者,其所據即在於此。苟能起仲景、士安於九京,當亦自知誤會。)於是《金匱》、《病源》、《千金》、《外臺》諸書,後學所恃以為漢唐醫藥之淵海者,絕少內風之切實方論,詎非一大缺憾?〔批〕(古無專治內風之方藥,真是缺典。

白話文:

其實,《素問》這本書裡並沒有「中風」這個病名。所謂的「中風」,都是指外感風寒引起的病症。古人對於外因、內因的區分非常清楚,絕不會混淆在一起。到了《甲乙經》,才出現了「偏中邪風,擊僕偏枯」的說法,把內風引起的疾病誤認為外風。到了《金匱》以後,更是把昏厥、癱瘓等症狀都歸類為中風,並且強行把這些症狀和《素問》裡提到的「中風」聯繫起來,於是所有內風引起的疾病都用外風的治療方法來對待。

這個錯誤的根源,就是從《金匱》、《甲乙經》開始的。《千金》、《外臺》等書繼承了這個錯誤,反而忽略了《素問》中關於內風的論述。因此,後世醫學著作,包括《金匱》、《病源》、《千金》、《外臺》等被視為漢唐醫學精華的書籍,幾乎沒有關於內風的具體方劑論述,這真是一個巨大的遺憾。古時候,確實沒有專門治療內風的藥物,這也是醫學史上的一大缺陷。

)且令後之賢哲,如河間、東垣、丹溪諸大家,論及昏瞀猝僕之中風,雖明知其為火、為氣、為痰,病由內發,無與乎外感之風,而猶必以小續命、大秦艽、羌活愈風諸方,虛與委蛇,姑備一說。豈非以腦經之理,古所未知,則見此無端暴病之或喎口眼,或廢肢體,或更不識不言者,終不能窺測其所以然之故?猶疑為外感邪風,錯雜其間,此即中風之名。

有以誤之,遂視古來相承不易之散風解表一法,必不敢獨斷獨行,直抉其謬,而內風、外風之治法,仍依違於兩可之間,則必使患是病者百無一愈。〔批〕(為古人說出依違兩可之原委,真情實理,全賴作者體貼入微,方能有此深入顯出之語。總之,古人於此病,皆未能識得真切也。

白話文:

)而且讓後世賢明的醫家,像河間、東垣、丹溪等大家,論及昏迷猝然發作的中風,雖然明知其病因是火、是氣、是痰,病從內部發作,與外感之風無關,但仍然必須使用小續命湯、大秦艽湯、羌活勝風湯等治療風症的藥方,虛應故事,姑且備註說明。難道不是因為腦經的道理,古人尚未了解,所以看到這種無端暴發的疾病,患者可能嘴角歪斜、眼睛斜視,或者肢體麻痺,甚至失去意識無法言語,最終無法探究其病因的緣故?還是懷疑外感邪風混雜在其中,因此稱之為中風。

有些人因此誤解,便認為古來相傳不易的散風解表方法,不敢獨斷獨行,直接指出其謬誤,而內風、外風的治療方法,仍然在兩者之間搖擺不定,這樣一定會使患有此病的人百無一愈。〔批〕(作者說出古人對於中風治療方法的搖擺不定,是真情實理,全靠作者細心體貼,才能有如此深入顯露的見解。總之,古人對於中風,都未能真正了解其病因。)

擒賤擒王,不當支支節節,瑣碎繁碎,反無一效。)今者得有伯龍此論,而《素問》之所謂氣血上菀,及西學之所謂血沖腦經,皆已昭如雲漢、炳若日星。凡是古人誤認外風之議論方藥,自不得不掃盡浮言,別樹一治療之正軌。惟是追溯致誤之源,則自《素問》而外,即《甲乙》、《金匱》已多疑竇,更何論乎唐宋以降。

苟非證明其沿誤之淵源,必有好古之士,致疑於新發明之學說大異乎千載相承之舊,而不敢堅其信用者,則泥古之弊尚是無形,而臨證之害伊于胡底。因是不辭愚昧,專輯一編,藉以研求始末。乃知《素問》辨別之精審,以及漢唐誤會之源流,未嘗不馬跡蛛絲,隱隱可見。〔批〕(翻案太大,不得不仔細推敲,表明源始,此編之所以議論反復,近於繁冗也。

白話文:

擒賊擒王,不應拘泥於枝節,瑣碎繁雜,反而一無成效。

現今得益於伯龍先生的論述,古籍《素問》中所言的「氣血上菀」,以及西醫的「血沖腦經」,都已如同天上的銀河般清晰明瞭,如同太陽一般光輝耀眼。凡是古人誤將外風作為病因而提出的方藥,都必須徹底摒棄那些空洞的言論,另闢一條治療的正途。

若不證明這些錯誤的源頭,必定會有固守古法的學者,懷疑新學說與千百年來沿襲的舊學說大相逕庭,而不敢堅信新學說。

如此墨守成規的弊端仍然潛伏,而臨床治療的危害將會無所遁形。

因此,我不辭辛勞,特撰寫此篇專著,藉以探討錯誤的始末。

於是,我們便能了解《素問》辨別病因的精準程度,以及漢唐時期對醫學的誤解,這些都如同馬腳和蛛絲般,隱隱可見。

)且尋繹《千金》、《外臺》中風各方,亦時有清熱潛降之劑,更可知古人固恆有此肝陽上凌之病,但以習俗相沿,鮮有直斷為內熱生風者,則雖有良方,而後學亦不易悟得其妙用,坐令臨病之時,束手無策,寧不可嘆!〔批〕(此亦確證。何得謂古之中風,必非今之氣血沖腦?)爰為考證古今,疏其要旨,並述治療次第,具列於篇。

若其兼見之症,如口眼喎斜、肢體癱廢,或為舌短語謇、神迷言糊,或為痰塞昏蒙、痙厥屍寢,在古人不知是神經為病,恆欲分證論治,各立專方,求其一當,未嘗不闡幽索隱,大費心思。豈知捫燭扣槃,全非真相,則不揣其本而齊其末,卒無效力之可言。今惟以潛降為主,鎮定其氣血上衝之勢,使神經不受震激,而知覺、運動皆可恢復。

白話文:

而且仔細研究《千金》、《外臺》中風的各種藥方,也常常出現清熱潛降的藥物,更可以知道古人確實存在著肝陽上凌的病症,但是因為習俗相沿,很少有人直接斷定為內熱生風,所以即使有良方,後學者也難以理解其中的妙用,導致臨病時束手無策,實在令人嘆息!

這也確實證明了古時候的中風,並非一定與現在的氣血沖腦不同。因此,我特意考證古今,整理出重點內容,並闡述治療的步驟,全部列在這一篇裡。

如果患者同時出現口眼歪斜、肢體癱瘓,或者舌頭短縮、說話含糊不清,或是痰塞昏迷、痙攣昏睡,古人因為不知道這是神經系統的疾病,總是想把症狀分開來治療,各自設立專門的藥方,希望能夠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因此常常費盡心思,鑽研深奧的理論。但他們沒有意識到,這種方法其實是錯誤的,就像摸著蠟燭卻敲打著瓦盆,根本無法找到真相,因此只顧著治標不治本,最終還是無效。現在我們應該以潛降為主,鎮定其氣血上衝的勢頭,讓神經不受震動,這樣知覺和運動功能就能恢復。

凡百兼症,胥如雲過天空,波平浪靜,正不必分條辨證,遊騎無歸。纂輯經旬,繕成三卷,准今酌古,似尚能識得機宜,裨益實用,持論務求其平,因以「斠詮」為名,貽諸同志。但期為病者得有切近之治驗,是於民命不無小補,或亦賢於無所用心者乎!

民國紀元丁巳十月,嘉定張壽頤山雷甫自序於滬北寓齋

序中所述陳如深之治驗,其病在丙辰七月,初覺髀樞不利,不半日而兩足掣痛,並及右手。頤至診視,已第三日,則四體俱僵,仰臥不可一動,引手察脈,即大痛呼號,慘於刀刃。其脈弦大有力,雖不甚洪數,而指下渾濁模糊,舌苔又滿白垢膩,已知是痰壅氣升之病。惟肢節痛楚,頗似風寒濕邪三氣雜至之痹證。

白話文:

序文

各種病症,紛繁複雜,就像雲彩飄過天空,波浪靜止水面一樣,不必拘泥於細枝末節,分別辨證,如同游騎無所歸依。我費時數十天,整理編寫完成這三卷書。參考今人醫術,借鑒古人智慧,希望能夠掌握醫治疾病的訣竅,並能真正實用。論述過程中力求中肯平實,因此取名為「斠詮」,送給同道參考。只希望能夠為病人找到切實有效的治療方法,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貢獻,也勝過無所用心。

民國丁巳年十月,嘉定張壽頤山雷甫於上海北郊寓所自序

陳如深治驗記載

陳如深所患的病,發生在丙辰年七月。他最初感到髖骨疼痛不適,不到半日,雙腳便抽搐疼痛,並蔓延至右手。我到他家診治時,已是第三天,他的四肢已經僵硬,仰臥不能動彈,我握住他的手把脈,他便疼痛呼喊,痛苦不堪。他的脈象弦大有力,雖然不甚洪數,但指下卻渾濁模糊,舌苔滿布白色垢膩。我判斷這是痰濁壅塞、氣機上逆的病症。不過,他的肢節疼痛,又像是風寒濕邪三氣雜至引起的痺症。

語言尚是清楚,而有時已覺謇澀。因詢其頰車是否如常,則曰自今日起,已漸漸牽強。遂直斷為肝火不藏,氣血挾痰,上衝入腦,震動神經之病。是以病發猝暴,忽然而至。惟時大府三日不行,有欲解不得解之意,蓋升多降少,地道不通,而氣血上菀,神經為病,未有已也。

因以清肝潛降、泄熱滌痰、疏通大府為劑,方用羚角尖水磨沖服五分,生石決、生牡蠣、紫貝齒各一兩,生玳瑁、青龍齒、生磁石各六錢,皆先煎,陳膽星、天竺黃、仙露半夏、生白芍、萊菔子各三錢,石菖蒲根、鹽水橘紅各一錢,礞石滾痰丸五錢,另用淡竹瀝三兩,加生薑汁三五滴,分三四次溫服。甫嘗一劑,是夜即掣痛大定,自起如廁,二便暢行。

白話文:

病人言語雖然還算清楚,但有時已經感覺到口齒不清。我詢問他的腮幫子是否和往常一樣,他回答說從今天開始,已經漸漸覺得僵硬。因此我斷定是肝火不藏,氣血夾雜痰液,向上衝擊大腦,震動神經所導致的病症。所以病情發作得突然,來勢兇猛。

病人已經三天沒有排便,感覺想解卻解不出來,這是因為上升的力量過強,下降的力量不足,排泄的通道不通暢,導致氣血上逆,影響到神經,病症尚未痊癒。

因此我開了清肝潛降、泄熱滌痰、疏通大腸的藥方,處方如下:

羚羊角尖水磨沖服五分,生石決明、生牡蠣、紫貝齒各一兩,生玳瑁、青龍齒、生磁石各六錢,這些藥材先煎;陳膽星、天竺黃、仙露半夏、生白芍、萊菔子各三錢,石菖蒲根、鹽水橘紅各一錢,礞石滾痰丸五錢,另外用淡竹瀝三兩,加入生薑汁三五滴,分三到四次溫服。

病人服用一劑藥後,當晚就覺得掣痛感明顯減輕,並且可以起床如廁,二便都暢通無阻。

明日復診,即安坐床頭,屈伸自若。此是肢體大病,初亦不敢必其果有捷效,而竟能應手有功者,則神經為病,動則俱動,靜則俱靜,足徵伯龍所論,確是此病一定不易之真情。設或誤認痛痹,投以疏風宣絡、行經發散之劑,豈不氣火愈浮,助其激動?為害又當何如!迨今歲八月,陳君又忽患髀關牽強,其時適發過瘧疾二次,誤謂外感未清,自服桂枝、柴胡、羌活、川芎等各三四分一服,遂致四肢大痛,不可轉側,牙關緊閉,舌短不伸,神志欲昏,殆將痙厥,乃悟及丙辰舊恙,飛函邀頤,而又自服潛鎮化痰之法。比及頤至,則牙關已舒,手足已運,神清言楚,掣痛胥蠲,諸危症皆已銳減。

白話文:

明天復診,病人安安穩穩地坐在床頭,肢體可以自由屈伸。這場病是肢體的大病,一開始我也不敢肯定一定能快速見效,卻沒想到居然能藥到病除,真是令人驚喜!看來這病是神經系統的疾病,活動時就會一起活動,靜止時就一起靜止,充分印證了伯龍先生所言,這種病確實不易治癒的真情實況。

假如誤把這病當作痛痹,使用疏風宣絡、行經發散的藥物,豈不讓氣火更加上浮,助長病情的激動?後果將不堪設想!

直到今年八月,陳先生又突然患上了髖關節疼痛牽引,那時正巧發過兩次瘧疾,他誤以為是外感未清,自己服用桂枝、柴胡、羌活、川芎等藥各三四分,結果導致四肢劇痛,無法翻身,牙關緊閉,舌頭短縮不能伸出,神志昏沉,幾乎要抽筋痙攣。這時他才想起丙辰年舊病,急忙飛信邀請我前來,並自己服用了潛鎮化痰的藥物。

等我趕到時,病人牙關已經鬆開,手腳可以活動了,神志清醒,言語清晰,疼痛也減輕許多,所有危症都已大幅減緩。

則辛溫通絡之害,及潛陽攝納之功,兩兩相形,尤其顯著。惟脈來混濁,舌苔垢膩,見症與前年無異,仍授潛鎮化痰,調治浹旬,任事如故。此君兩度僵臥,見者無不以為勢且癱廢,而幸能投劑速效者,是伯龍氏發明治法之第一實驗。蓋自有此病以來,固鮮有此如鼓應桴者,始知從前病家之誤於古方者,當必不少。

至今日而知是病之未嘗不可治,則其他病理之未經闡明者,殆難悉數,壽頤因之而尤為兢兢焉。此病以西學家有血沖腦經之說,而伯龍因以悟及《素問》氣血並走於上之一節,頤更以悟及血菀於上之一節,今得親自經驗,而確信經文二節,果為是病而設。〔批〕(不以新發明而自負,轉以得實驗而自視欣然。

白話文:

那麼辛溫通絡的弊端,以及潛陽攝納的作用,兩者互相比較,就更加顯著。只不過脈象混濁,舌苔厚膩,症狀和去年一樣,仍然用潛鎮化痰的藥物治療,十天後就能照常工作。這位病人兩次突然癱瘓,大家都以為他會終身癱瘓,沒想到藥效如此迅速,這正是伯龍先生發明治療方法的第一個實驗結果。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病,藥效像敲鼓一樣應答,才知道以前很多病人誤用古方,一定不少。

直到今天才知道這種病是可以治療的,那麼其他尚未闡明的病理,可能更多,因此我更加戰戰兢兢地珍惜生命。這種病,西醫認為是血液衝擊腦部經絡,伯龍先生因此領悟到《素問》中氣血共同上行的一段話,我更進一步領悟到血液瘀滯於上的一段話,現在親自體驗過,確信經文中的兩段話,確實是針對這種病而寫的。 (評論:他不以新發明而自豪,反而以得到實驗結果而感到欣慰。)

似此虛懷若谷,非大有學問人,安肯道隻字?然欲求真實之學,亦必須如此存心,乃能日進。使習醫者皆能學到吾師之虛心,則國學昌明,正未有艾。願同道者共書諸紳,復何患中醫之江河日下,而為治新學者所垢病耶!祖培附識。)然《素問》一書,凡在醫家,何人不讀?讀之而不得其意,則姑且付之闕疑,不求甚解,此亦讀古書者無可奈何之事。頤以有此實驗,而始敢謂能讀《素問》之二節,始敢謂能治是病。

則《素問》之不能讀者何限,而民病之不能治者亦復何限?於此可知上古之醫理為不可及,而漢唐以下之議論有未可恃者。嗚呼!醫豈易言哉?世有好學深思之士,能於臨證之際,時時細心體驗,使病理漸漸昌明,可以與人共喻,庶乎吾邦醫學,始有進步可言。若僅能人云亦云,隨聲附和,抑末矣。

白話文:

像這樣虛心若谷,不是真正有學問的人,怎麼會肯說出隻字片語?然而想要追求真實的學問,也必須這樣存心,才能不斷進步。如果學習醫術的人都能像我的老師一樣虛心,那麼國家的醫學就會昌明,絕不會衰敗。希望同道中人一起努力,又何必擔心中醫衰落,被新學派的人嘲笑呢?祖培附記。

然而《素問》這本書,醫界人士誰沒讀過?讀過卻無法理解,那就暫且把它放到一邊,不必強求理解,這也是讀古書的人無可奈何的事。我只有通過實際的驗證,才敢說自己讀懂了《素問》的兩節內容,才敢說自己能治好這種病。

那麼讀不懂《素問》的人有多少,而治不好病的人也同樣有多少?從這裡可以看出上古醫學理論是無法超越的,而漢唐以後的醫學理論有些並不可靠。唉!醫學豈是容易的事情?世間有好學、深思的醫者,能夠在診治疾病時,時刻用心體驗,讓病理逐漸明朗,可以和別人共同理解,或許我國的醫學才會有進步可言。如果只是人云亦云,隨聲附和,那真是太膚淺了。

已未九月,壽頤又記

點句非古也,然以清眉目便讀者,則句逗自不可少,況乎書中關節正如畫龍點睛,尤宜揭出之,以求醒目。邇來新書多用此法,自有深意,山師是編,既為洛鈞先生點勘一遍,更加眉評,甚是爽心豁目,惟序言二篇皆未之及,祖培從吾師遊已逾六年,久承提命,於吾師心法,差能領略一二,謹為句讀,並書拙見,僭注於眉,當亦為同嗜者所許可也。

受業曹祖培謹注

白話文:

已未九月,壽頤又記

這段文字雖然不是古文,但是為了方便讀者理解,還是需要加上標點符號。就像畫龍點睛一樣,標點符號能讓文章更清晰明了,讀起來也更順暢。近來很多新書都採用這種方式,自有其道理。這本書是由山師編寫,並且請洛鈞先生審閱校勘,又加上了眉批,讀起來真是舒心暢快。只可惜序言兩篇都沒有加上標點。祖培跟隨老師學習已經超過六年了,一直受到老師的教導,對於老師的心法也略有領悟。因此,我便自作主張加上標點符號,並寫下一些淺見,註解在眉批中,相信也能得到同樣喜愛讀書之人的認可。

受業曹祖培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