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風斠詮》~ 卷第三 (40)
卷第三 (40)
1. 第十一節,通治中風方之辨正
惟喻嘉言《醫門法律》辨之極是。謂其似是而非,後人無識,奉此為第一靈寶,申申之署,亦不為過,然本方所用之藥,亦與小續命湯、侯氏黑散大同小異,本是一脈相傳,如法仿造,論其蕪雜無紀,初無上下床之別。然喻氏於此方,則以通真子所撰,無名下士而痛罵之;於彼二方,則以附入《金匱》,托於仲聖宇下而崇拜之。
論門第不論功過,亦不思之甚矣!頤謂此方及大秦艽、三化湯等方,主治中風,方下所言,無一句不是胡鬧。止以《保命集》收之,且有種種加減,一似具有法度,而淺者讀之,遂謂金元大家治病之秘鑰盡在此中。不問其效力如何,而依樣葫蘆,借充篇幅。總之,皆不識此病之究屬何因,實是醫學之最不堪告人者。
喻氏《法律》中風篇,此方評論,頗能窺見其隱,試一讀之,方知此方之萬不堪用,且可知古今方書之人云亦云者,其真相不過如此。是亦大可慨矣!〔批〕(說盡醫書之陋,真是禹鑄九鼎,魑魅現形。)
大秦艽湯,通真子《機要方》
治中風外無六經之形症,內無便溺之阻隔,知血弱不能養筋,故手足不能運動,舌強不能言語,宜養血而筋自柔。
秦艽,石膏(各一錢),甘草,川芎,當歸,芍藥,羌活,獨活
防風,黃芩,白芷,生地黃,熟地黃,白朮,茯苓(各七分)
細辛(五分)
春夏加知母一錢,水煎服。如遇天陰,加姜七片;心下痞,加枳實五分。
壽頤按:金元以後之論中風者,每以中經絡、中腑、中臟分為三大綱。謂中經絡者,外有六經形症,則通以小續命湯、羌活愈風湯加減治之;中腑者,內有便溺之阻隔,則以三化湯通利之(三化湯方,即厚朴、大黃、枳實、羌活等分,每服一兩,水煎服,亦出《機要方》中);而中臟者,則云性命危,遂望而卻步,不出一方。若外無六經形症,內無便溺阻隔,則通用大秦艽湯。
似此三綱鼎立,要言不繁,而所用方藥,止此四方,又復簡便易記。此說自張氏收入《保命集》中,而後之諸家,無不照例錄入,幾於無書不載,無人不知。於是治醫之士,喜其卑而易行,誰不印入腦經,恃為秘寶。
究之猝然昏僕,皆由內動之肝陽,本非外感風邪,則六經形症,何自而來?然如大秦艽湯之主治,所謂外無六經形症,內無便溺阻隔,則所見之症,惟是手足不能運動,舌強不能言語,而所謂普通之中經絡、中腑、中臟三綱,無例可援,既不能適用續命、愈風、三化之套藥,又不敢謂其中臟,斷為必死,不出一方,於是三綱之成例既窮,而醫者用藥遂不得不與之俱窮。不幾搜索枯腸,無以敷衍了事。
何幸有通真子者,異想天開,聰明大啟,復能製造一外無形症、內無阻隔之通用套方,亦可謂無聊之極思。然方下主治,雖若自成一局,而所用之藥,依舊防風、羌、獨、細辛、芎、歸,仍不離乎續命、愈風之大旨。
白話文:
只有喻嘉言在《醫門法律》中的辨析最為精闢。他認為這些方子看起來好像有道理,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後代那些沒有見識的人,把它們當成最珍貴的寶物,不停地引用,也不算過分。然而這個方子所用的藥物,與小續命湯、侯氏黑散其實是大同小異,本來就是一脈相承,照著它們的模式仿造出來的。如果論其雜亂無章,根本沒有區分病情的輕重,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喻氏對於這個方子,因為是通真子所寫,這個無名小卒,就痛罵一頓;對於另外兩個方子,因為被收錄在《金匱要略》中,被認為是張仲景的遺產,就加以崇拜。
這種只看門第,不論功效的做法,實在是太不明智了!我認為這個方子,以及大秦艽湯、三化湯等治療中風的方子,在方下所說的主治,沒有一句不是胡鬧。只是因為《保命集》收錄了它們,而且還有各種加減的用法,看起來好像很規範,讓那些膚淺的人讀了,就以為金元時代名醫的治病秘訣都在這裡了。他們不問這些方子的效果如何,就照葫蘆畫瓢,用來充篇幅。總之,都是因為不了解這種病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實在是醫學中最拿不出手的部分。
喻氏在《法律》中關於中風的篇章,對這個方子的評論,可以說看透了它的問題所在,只要讀一下,就會知道這個方子是多麼的不可靠,也可以知道古今方書中人云亦云的現象,真相不過如此。這真是令人感慨!〔批註〕(說盡了醫書的弊端,真是像大禹鑄造九鼎一樣,讓妖魔鬼怪都現出了原形。)
大秦艽湯,出自通真子的《機要方》
治療中風,外在沒有六經的症狀,內在沒有大小便不通暢的情況,知道這是因為血虛不能滋養筋脈,所以手腳不能活動,舌頭僵硬不能說話,應該用養血的方法,筋脈自然就會柔軟。
藥方:秦艽、石膏(各一錢),甘草、川芎、當歸、芍藥、羌活、獨活,防風、黃芩、白芷、生地黃、熟地黃、白朮、茯苓(各七分),細辛(五分)。
春夏加知母一錢,用水煎服。如果遇到陰天,加生薑七片;如果心下感到痞悶,加枳實五分。
壽頤按:金元以後討論中風的人,常常把中風分為中經絡、中腑、中臟三大類。認為中經絡的,外在有六經的症狀,就用小續命湯、羌活愈風湯加減來治療;中腑的,內在有大小便不通暢的情況,就用三化湯來疏通(三化湯的藥方,就是厚朴、大黃、枳實、羌活等分量,每服一兩,用水煎服,也出自《機要方》);而中臟的,就說性命危急,於是就望而卻步,不敢開藥方。如果外在沒有六經的症狀,內在沒有大小便不通暢的情況,就用大秦艽湯來治療。
像這樣三分鼎立,說起來簡單明瞭,而所用的藥方,只有這四個,又簡單又容易記。這種說法從張氏收入《保命集》中之後,後來的各家都照例收錄,幾乎到了每本書都有記載,人人都知道的地步。於是那些學醫的人,因為它簡單易行,就把它記在腦子裡,當成秘寶。
其實,突然昏倒,都是因為體內肝陽妄動造成的,並不是外感風邪,那麼六經的症狀又從何而來呢?然而像大秦艽湯所主治的,所謂外無六經的症狀,內無大小便的阻礙,那麼所看到的症狀,就只是手腳不能活動,舌頭僵硬不能說話,而所謂普通的中經絡、中腑、中臟三種情況,沒有可供參考的例子,既不能適用續命湯、愈風湯、三化湯等常規的藥方,又不敢說其中臟了,判斷為必死,而不敢開藥方。於是,三綱的既定模式到了盡頭,醫生用藥也只好跟著到了盡頭。不就變得搜索枯腸,沒辦法敷衍了事了嗎。
幸好有通真子這樣的人,異想天開,聰明大發,竟然又創造了一個外無症狀、內無阻礙的通用套方,也可謂是無聊到極點的思考。然而,在藥方下所寫的主治,雖然看似自成一套,但是所用的藥,依然是防風、羌活、獨活、細辛、川芎、當歸,還是沒有脫離續命湯、愈風湯的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