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

《辨疫瑣言》~ 正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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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

1. 正文

驗舌之法,仲景《傷寒論》《金匱要略》,雖間及之,而實不以為重。予少時疑其關略,問諸前輩,或以紅黃黑白分寒熱,或以燥濕分寒熱,及後驗之,皆不足憑,始悟仲景罕言之妙。數十年來,所見舌黑芒刺,舌紅如朱,服乾薑附子而愈者,又不知凡幾。舌白如粉之干,舌白如腐之濕,服黃芩石膏而愈者,又不知凡幾。

可見治病,全憑乎脈症,尚不足憑,何況區區之舌色。仲景《傷寒論》,六經之前,有辨脈法、平脈法,猶匠之有規矩也。有此規矩,方可以治六經之病。不但六經,即萬病皆莫能逃,莫能逃者。寒熱虛實表裡腑臟之辨也。疫氣二三日,舌上確有白苔,或如積粉,或如濕腐。

如積粉者,肺氣為疫壅塞也。如濕腐者,上焦如霧,瀰漫而化水也。四五日,舌心漸黃,黃者胃氣不得升降,郁久成熱,津液漸傷也。愈久則愈傷,焦黑芒刺也。舌固如此,勿盡據舌,仍當以脈為據也。

余幼年見舌白如腐之濕,疑從寒化,用溫燥藥治之不效,不得其解。後思經言,上焦如霧,始悟霧氣不開,即為雨而從水化也。

邪律楚材,收大黃以治疫,而大黃遂為疫症良藥,何也?曰通是也。肺主氣,肺氣壅閉,則一身之氣皆閉。大腸為肺之標,大腸氣閉,胃氣何從下行,清氣飲三五劑不愈。如見胸滿脅脹,不惡寒,反惡熱等症,於方中加大黃三五錢,大腸得通,胃氣斯得下行為順,往往大便通後,汗出而愈。蓋胃氣先得降,而後能升,升斯化汗,汗生於穀精也。

但用大黃,須要審人之虛實,此症屬於氣閉,取氣以通氣,每有奇驗。何謂取氣,其法用大黃七八兩,先以水潤透,用小甑蒸之。取露,每用露半茶杯,或半小碗,對入飲內,大便通而胃氣順,其疫渙然而解。此用大黃而無傷正氣,與虛弱之人,最為穩當。又有湯泡一法,用大黃二三錢,沸湯略泡,去渣,俟藥煎成對,服泡之法,仍有輕重,溫湯泡氣多而味少,沸湯泡則氣味兼有也。在臨時酌人之虛實用之。

外此又有煎法,有同煎、略煎之別。大黃為血分藥,如血分病,宜於同煎,氣分病,宜於略煎。略煎者,取其氣也。

仲景論下法,必俟表已解訖。誠恐表邪不盡,一經下早,陷入胸中,而成結胸痞滿等症。有一毫惡寒不盡,即為表不罷而禁下,疫從口鼻而入,本非表邪,亦不惡寒,故下之不厭早也。若云疫症有表,亦可下,斷無此理。

疫從口鼻而入,肺胃之氣被壅,薰蒸膈膜,久則膈膜氣結,邪不易散。故藥取芳香透膜為多,如青荷葉、醒頭草等類,俱可擇用。推之上等芽茶,如陽羨龍井、銀針松蘿,其氣清芬,皆可透膜逐邪。

戰汗由於正虛,仲景辨脈篇:脈浮而緊,按之反芤,此為本虛,故當戰而汗出也。其人本虛,是以發戰,以脈浮故當汗出也云云。浮緊表脈也,芤空虛也,是雖表症而得表脈,裡氣不能協應,何以能汗,必待正氣來復,與邪相爭,爭則戰,正氣勝而後逐邪外出。仲景雖未出治法,一則曰:此為本虛,再則曰:其人本虛,而治法已寓其中矣。

白話文:

觀察舌頭的方法,張仲景在《傷寒論》、《金匱要略》中雖然偶爾提到,但實際上並不是特別重視。我年輕時曾懷疑這裡面有奧妙,請教過前輩,他們有的用紅、黃、黑、白來區分寒熱,有的用乾燥、濕潤來區分寒熱,但後來我驗證過,發現這些都不可靠。我才明白仲景不常說舌象的精妙之處。幾十年來,我見過舌頭發黑長芒刺、舌頭紅得像朱砂,用乾薑、附子治好的例子,數不清有多少。也見過舌頭白得像乾粉、舌頭白得像腐爛的食物,用黃芩、石膏治好的例子,也數不清有多少。

可見治病,完全要憑藉脈象和症狀,脈症尚且不可完全依賴,更何況是區區的舌頭顏色。仲景在《傷寒論》中,在講六經病之前,有辨脈法、平脈法,就像工匠有規矩一樣。有了這些規矩,才能夠治療六經病。不僅僅是六經病,所有疾病都逃不出這個範圍,逃不出的是寒熱虛實、表裡腑臟的辨別。瘟疫初發兩三天,舌頭上的確會有白苔,有的像積粉,有的像濕腐。

像積粉的,是肺氣被瘟疫阻塞。像濕腐的,是上焦像霧一樣瀰漫,然後化成水。四五天後,舌頭中間逐漸變黃,變黃是胃氣不能上升下降,鬱積久了變成熱,津液逐漸損傷。時間越久損傷越嚴重,就會出現焦黑芒刺。舌頭的情況確實如此,但不要完全依賴舌象,仍然要以脈象為依據。

我小時候見到舌頭白得像濕腐,懷疑是從寒證轉化而來,用溫熱乾燥的藥物治療卻沒有效果,無法理解。後來想到經文說,上焦像霧一樣,才明白霧氣不散開,就會變成雨,然後從水的方向發展。

邪律楚材用大黃治療瘟疫,大黃就成了治療瘟疫的良藥,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它是通利藥。肺主氣,肺氣壅塞,全身的氣都會阻塞。大腸是肺的標,大腸氣閉,胃氣如何向下走?清氣飲服用三五劑都沒好轉。如果出現胸悶肋脹、不畏寒反而怕熱等症狀,在方劑中加入三五錢大黃,大腸通暢,胃氣就能順利向下走,往往大便通暢後,汗就會出來,病就好了。因為胃氣先要下降,然後才能上升,上升才能化生汗液,汗是從食物的精微轉化而來的。

但是用大黃,一定要審慎考慮人的虛實情況。這種情況屬於氣閉,用通氣的方法來通氣,常常會有奇效。什麼叫通氣?方法是用七八兩大黃,先用水浸透,用小蒸籠蒸。取蒸餾水,每次用半茶杯或者半小碗,兌在藥湯裡服用,大便通暢,胃氣順暢,瘟疫就會消散。這樣使用大黃不會損傷正氣,對虛弱的人最為穩妥。還有一種用開水泡的方法,用二三錢大黃,用沸水稍微泡一下,去除藥渣,等藥煎好後兌服,泡的時間長短也會影響藥效,用溫水泡,藥氣多而味少,用沸水泡,藥氣和藥味都有。要根據具體情況,酌情使用。

此外還有煎法,有同煎和略煎的區別。大黃是血分藥,如果血分有病,就適合同煎,如果是氣分有病,就適合略煎。略煎是取其藥氣。

仲景談到攻下法,一定要等到表證完全解除後才能使用,是擔心表邪沒有完全解除,如果過早使用攻下法,會讓邪氣陷入胸中,形成結胸痞滿等症狀。只要有一點點畏寒沒有解除,就是表證沒有完全解除,就不能使用攻下法。瘟疫從口鼻進入,本來就不是表邪,而且也不會畏寒,所以用攻下法不用擔心過早。如果說瘟疫有表證,也可以用攻下法,那是絕對沒有道理的。

瘟疫從口鼻進入,肺胃之氣被阻塞,薰蒸膈膜,時間久了膈膜的氣會結住,邪氣不容易散開。所以藥物多用芳香透膜的,比如青荷葉、醒頭草等,都可以選用。推而廣之,上等的芽茶,如陽羨龍井、銀針松蘿,它們的氣味清新,都可以透膜驅逐邪氣。

戰汗是因為正氣虛弱。仲景在《辨脈篇》中說:脈浮而緊,按下去反而空虛,這是本虛,所以會戰慄而汗出。這個人本來就虛弱,所以發抖,因為脈浮所以應該出汗。浮緊是表脈,芤是空虛,雖然有表證而且得了表脈,但裡氣不能協調,如何能出汗?必須等到正氣恢復,與邪氣相爭,爭鬥就會顫抖,正氣勝利後,邪氣才會被驅逐出去。仲景雖然沒有直接說出治療方法,但一方面說“這是本虛”,另一方面又說“這個人本來就虛弱”,治療方法已經蘊含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