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直指》~ 《傷寒直指》卷十六 (17)
《傷寒直指》卷十六 (17)
1. 通一子傷寒說
不問脈之大小浮沉,但指下無力,重按全無,便是伏陰,不可與涼藥服之。然則脈之沉小者,人知其為陰脈矣。而浮大亦有陰脈,則人所不知也。治以涼藥,猶且不可,況其他乎。故余於此證,必舍證從脈,所以十全其九。然所用之法,多非本門正方,隨手而應見者,無不異之。
夫亦何異之有,藥對證而已。余請再悉其義,夫傷寒之千態萬狀,只虛實二字,足以盡之。一實一虛,則邪正相為勝負,正勝則愈,邪勝則死,死生之要,在虛實間耳。若正氣實者,即感大邪,其病亦輕。正氣虛者,即感微邪,其病亦甚。凡氣實而病者,但去其邪則愈矣。放膽攻之何難之有?此而當余,亦不過吹灰拉朽耳,無足齒也。
雖付之庸手,自無難愈。即不治之,俟其經盡氣復,亦無不愈矣,何患之有?此譬如兩敵相持,主強則客不能勝,必自解散而去。故凡正氣實者,治與不治,皆無慮也。所可慮者,唯挾虛傷寒耳。凡疾病相加,未有正氣不竭而致死者,強弱相攻,未有根本不傷而敗者,此理勢之必然者,傷寒之難,止於此耳。奈何庸淺之輩,初不識人虛實,但見發熱,動手便攻。
夫不可攻而攻之,必元氣不足,而強攻其邪,則邪氣未去,而正氣因先敗矣。如此殺人,罪將誰委?又其最可怪者,則有曰傷寒無補法,惑亂人心,莫此為甚。獨不觀仲景立三百九十七法,而脈證之虛寒者一百有餘。定一百一十三方,而用人參者三十,用桂、附者五十有餘。
此下如李東垣、朱丹溪、陶節庵輩,所用補中益氣、回陽返本、溫經益元等湯,皆未嘗不用補也。孰謂傷寒無補法耶?然此等之法,固為不少,但在余則猶以為未盡。在人則目以為異常,不唯異常而且曰無之。高明者豈其然哉!矧今人之患挾虛傷寒者十常六七,傳誦傷寒無補法者十之八九,虛而不補,且復攻之。余目觀其受害者,蓋不可勝紀矣,心竊悲之。
故力辯於此,欲以救時弊耳,非好補也。觀者唯加詳察,則蒼生大幸。(健觀景岳全書,其所學,原可力敵古人,然其道行壯地,善論先天,偏於溫補。故於傷寒亦醉心於補,而以汗為水,以氣精為陰陽,乃大夫經旨矣。夫陰陽有先後天之別,先天之陰為腎中之水,先天之陽為腎中之火。
若患勞怯,水衰火旺,宜壯水之主以制陽光,所當究也。後天之陽為氣,陰為血,百病之所關,死生之所繫,誰不知養氣血以為生乎?故人身陰陽,專論後天氣血,而以脾胃為本,不究先天之腎與精也。且五臟各有陰陽,是物物一太極也。而精者特腎之陰,天乙之水耳。唯氣血能貫注經絡,循環無端,其虛實關乎性命。
傷寒之邪,入營與衛,而傳經腑,分表裡以治,於腎精有何涉乎?凡三陰三陽,六經傳變之證,陽病主氣與熱,陰病主血與寒,此萬古不易之法也。烏可謂宜陽者氣虛,而以人參、耆、術為治;宜陰者精虛,而以熟地、萸、杞為功。不分邪正盛衰,概用溫補,並非傷寒家藥。
白話文:
不論脈象是粗大還是細小、浮起還是沉潛,只要指尖按壓下去感覺無力,再用力按壓就完全感覺不到脈搏,這就是體內陰氣虛弱的表現,絕對不能使用寒涼的藥物。一般人知道脈象沉細是陰虛的表現,但卻不知道脈象浮大也有可能是陰虛,這點是大家所不了解的。這種情況如果使用寒涼藥物,尚且不可以,更何況是其他情況呢?因此,我治療這種病症,一定會捨棄從症狀判斷,而以脈象為依據,所以能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治好。然而,我所使用的方法,大多不是傳統的方劑,而是隨機應變的,所以大家看到都覺得奇怪。
其實有什麼好奇怪的呢?用藥只要對症就可以了。我再進一步說明這個道理,傷寒的病症千變萬化,只要用「虛」和「實」這兩個字,就可以完全概括了。一虛一實,代表邪氣和正氣互相抗衡,正氣勝過邪氣就會痊癒,邪氣勝過正氣就會死亡,生死的關鍵就在虛實之間。如果正氣強盛,即使感染嚴重的邪氣,病情也會比較輕。如果正氣虛弱,即使感染輕微的邪氣,病情也會很嚴重。凡是正氣強盛而生病的,只要去除邪氣就會痊癒。放膽攻邪有什麼難的呢?這對我來說,就像吹灰除塵一樣簡單,不值一提。
即使讓一般庸醫來治療,也會很容易治好。甚至不治療,等病程結束,身體的氣血恢復,也會自然痊癒,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這就像兩軍對峙,如果主軍強大,客軍就無法取勝,必然會自行潰散。所以凡是正氣強盛的人,無論治療與否,都不必擔心。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兼有虛弱體質的傷寒病。所有疾病的發生,沒有正氣不耗盡而致死的。強弱互相攻伐,沒有根本不受到損傷而導致失敗的。這是必然的道理。傷寒的困難之處,就在這裡。但是那些庸俗淺薄的人,一開始就不會分辨人的虛實,只要看到發燒,就立刻用藥攻邪。
本來就不應該攻邪,卻硬要攻邪,必然導致元氣不足,強行攻邪的結果,邪氣還沒去除,正氣就先衰敗了。這樣殺人,責任要歸咎於誰呢?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有人說傷寒沒有補益的方法,這簡直是迷惑人心,沒有比這更離譜的了。難道沒看到張仲景創立了三百九十七種治療方法,其中脈象和症狀表現為虛寒的就有一百多種?他制定了一百一十三個方劑,其中用到人參的有三十個,用到桂枝、附子的有五十多個。
後來的像李東垣、朱丹溪、陶節庵等人,所用的補中益氣湯、回陽返本湯、溫經益元湯等等,也都沒有不用補益的藥物。怎麼會說傷寒沒有補益的方法呢?然而這些補益方法雖然不少,但在我來看還是不夠完善。在一般人看來則是異常的,不僅異常還說沒有這些方法。真正高明的人怎麼會這樣認為呢?況且現在的人,患有兼有虛弱體質的傷寒病的人,十個裡面有六七個,而說傷寒不用補益方法的人,十個裡面有八九個,虛弱了不補益,反而還用攻伐的方法。我親眼看到因此受害的人,實在是數不清,心裡感到非常悲哀。
所以我在此大力辯論,是為了挽救時弊,並不是喜歡補益。希望大家仔細觀察,這樣才能讓天下百姓得到幸福。 (我認為張景岳的醫學造詣,本來可以和古人匹敵,但他過於強調先天之氣,善於談論先天,偏好溫補。所以對於傷寒也執著於補益,把汗液當作水液,把氣精當作陰陽,這是沒有真正理解醫理。陰陽有先天和後天之分,先天的陰是腎中的水,先天的陽是腎中的火。
如果患有勞損虛弱,水液衰弱而火氣旺盛,就應該加強水液以抑制陽氣的過盛,這是應該深入研究的。後天的陽氣是氣,後天的陰是血,這是所有疾病的關鍵,也是生死的所在,誰不知道要養氣血來維持生命呢?所以人體的陰陽,主要論述後天的氣血,並以脾胃為根本,而不是研究先天的腎和精。而且五臟都有陰陽,這就如同一個個小太極。而精只是腎的陰,是天乙之水而已。只有氣血才能貫通經絡,循環不息,它的虛實關係到人的性命。
傷寒的邪氣,入侵營分和衛分,然後傳入經脈和腑臟,應該從表和裡來治療,這和腎精有什麼關係呢?凡是三陰三陽,六經傳變的病症,陽病主要與氣和熱有關,陰病主要與血和寒有關,這是萬古不變的法則。怎麼可以說陽氣不足就用人參、黃耆、白朮來治療,陰精不足就用熟地、山茱萸、枸杞來補益呢?不分辨邪氣的盛衰,一概使用溫補,這不是治療傷寒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