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丹波元堅

《傷寒廣要》~ 卷五 (4)

回本書目錄

卷五 (4)

1. 兼蓄血治驗

來熙庵憲。急召診。乃侄方丈。身體豐碩。傷寒已二十八日。人事不省。不能言事。手足揚擲。腹脹如鼓。而熱烙手。目赤氣粗。齒槁舌黑。參附石膏。硝黃芩連。無不服。諸名公已言施矣。診之脈濁鼓手。用大黃一兩。佐以血藥一劑。下黑臭血一二斗少蘇。四劑始清。熙庵公問予:

侄昏三日。所存唯一息耳。君何用劑。且大且多。幸遂生全。何說何見。予曰:治病用藥。譬之飲酒。滄海之量。與之涓滴。則唇喉轉燥矣。顧若大軀殼。病邪甚深。不十倍其藥。何效可克。且此恙。寒邪入胃。畜血在中。其昏沈揚擲。是喜忘如狂之深者也。不知為病。而望之為死。

不棄之乎。蓋大黃未嘗不用。而投非其時。品劑輕小。不應則惑矣。寧放膽哉。(芝園存案)

吾家有畤宗者。三月病熱。予與仲遠。同往視之。身壯熱而譫語。胎刺滿口。穢氣逼人。少腹硬滿。大便閉。小便短。脈實大而遲。仲遠謂熱結在裡。其人發狂。少腹硬滿。胃實而兼蓄血也。法以救胃為急。但此人年已六旬。證兼蓄血。下藥中宜重加生地黃。一以保護元陰。

一以破瘀行血。予然其言。主大承氣湯。消黃各用八錢。加生地一兩。搗如泥。先炊數十沸。乃納諸藥同煎。連進五劑。得大下數次。人事帖然。少進米飲。一二口輒不食。呼之不就。欲言不言。但見舌胎。乾燥異常。口內噴熱如火。則知裡熱尚未衰減。復用犀角地黃湯。加大黃三劑。

又下膠滯二次。色如敗醬。臭惡無狀。於是口臭乃除。裡燥仍盛。三四日無小便。忽自取夜壺。小便一回。予令其子取出。視之。半壺鮮血。觀者駭然。經言血自下。下者愈。亦生地之功也。復診之。脈轉浮矣。此潰邪有向表之機。合以柴胡湯。迎其機而導之。但此時表裡俱還熱極。

陰津所存無幾。柴胡亦非所宜。惟宜白虎湯。加生地黃芩。以救裡。倍用石膏之質重氣輕。專達肌表。而兼解外也。如是二劑。得微汗而脈靜身涼。舌胎退而人事清矣。再用清燥養營湯。二十劑而全愈。(舒氏○白虎加地芩。不妥。)

白話文:

[兼蓄血治驗]

來熙庵憲的侄子,住在方丈裡,身材魁梧,已經得了傷寒二十八天。病情嚴重到無法意識清楚,無法說話,手腳不停揮動,腹部脹得像鼓一樣,而且非常燙手。他的眼睛紅紅的,呼吸粗重,牙齒乾枯,舌頭呈黑色。他已經服用過人參、附子、石膏、硝石、黃連等各種藥物,都是由知名的醫生開出的處方。我被緊急召來診斷,發現他的脈象混濁且強烈,決定使用一兩的大黃,輔以活血化瘀的藥物。服藥後,他排出了一、二斗的黑臭血液,狀況稍微好轉。經過四劑藥後,病情終於開始穩定。熙庵公問我,侄子昏迷了三天,只剩下一絲氣息,為什麼我敢用那麼大量的藥物?我回答,治病用藥就像喝酒,如果對方的酒量像大海,你只給他一點點,他只會更渴。考慮到他那樣的體格,病邪深入,如果不加倍藥量,怎麼可能有效果呢?況且,這種情況是寒邪進入胃部,血液積聚在中焦,導致他昏迷、手腳揮動,這是一種深度的癡呆症狀。如果不知道這是疾病,只看到他像個死人一樣,難道不會放棄他嗎?大黃不是沒有用過,但是使用時機不對,藥量太小,自然看不到效果。

我家裡有一個叫畤宗的人,三月份生病發燒。我和仲遠一同去看他,他高燒且胡言亂語,滿嘴的疹子,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他的下腹部堅硬且飽滿,大便堵塞,小便短少,脈搏實大且緩慢。仲遠認為熱結在裡面,這個人會發狂,下腹部堅硬且飽滿,是胃實且有血液積聚。按照法則,我們應該首先救護胃部。但是此人已經六十歲,病情包括血液積聚,下藥時應該加重生地黃的用量,一方面保護元陰,另一方面破瘀行血。我同意他的看法,主要使用大承氣湯,消黃各用八錢,加上一兩的生地黃,搗成泥,先煮沸數十次,然後加入其他藥物一起煎煮。連續服用了五劑,多次大便後,病情開始穩定。少量進食米粥,但吃了幾口就不想再吃,喊他也不理睬,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只見他的舌苔乾燥異常,口中噴出的熱氣像火一樣,我知道體內的熱度還沒有減退。再次使用犀角地黃湯,加大黃三劑,又排出了兩次粘稠的糞便,顏色像敗醬,臭味難聞。這樣一來,口臭消失了,但體內的燥熱仍然很強,三四天沒有小便。突然,他自己拿起了夜壺,小便了一次。我讓他兒子拿出夜壺一看,發現裡面裝著半壺鮮血,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古籍上說,血自行排出,排出後就會痊癒,這也是生地黃的功效。再次診斷,脈象轉為浮動,這表明病邪有向外發展的趨勢。應該使用柴胡湯,順應這個趨勢引導它。但是,此時體內外都還熱度極高,剩下的陰津不多,柴胡湯可能不適合。最好使用白虎湯,加上生地黃和黃芩,以救護體內。增加石膏的用量,因為它的性質重而氣輕,可以專門達到肌膚表面,同時也能解外感。這樣使用了兩劑後,他微微出汗,脈搏平穩,身體涼爽,舌苔退去,意識清醒。再使用清燥養營湯,二十劑後,他完全康復了。

2. 挾虛證治

病有先虛後實者。宜先補而後瀉。先實而後虛者。宜先瀉而後補。假令先虛後實者。或因他病先虧。或因年高血弱。或因先有內傷勞倦。或因新虛下血過多。或舊有吐血及崩漏之證。時疫將發。即觸動舊疾。或吐血或崩漏。以致亡血過多。然後疫氣漸漸加重。以上並宜先補而後瀉。

瀉者。謂疏導之劑。並承氣下藥。概而言之也。凡遇先虛後實者。此萬不得巳。而投補劑一二貼。後虛證少退。便宜治疫。若補劑連進。必助疫邪。禍害隨至。假令先實而後虛者。疫邪應下失下。血液為熱搏盡。原邪尚在。宜急下之。(○類編曰。此虛。乃因失下。血液搏盡之虛。

非同平日虛怯之虛。)邪退六七。急宜補之。虛回五六。慎勿再補。多服則前邪復起。下後畢竟加添虛證者方補。若以意揣度其虛。不加虛證。誤用補劑。貽害不少。(溫疫論)

病有純虛純實。非補即瀉。何有乘除。設遇既虛且實者。補瀉間用。當詳孰先孰後。從多從少。可緩可急。隨其證而調之。吳江沈青來正少寡。素多鬱怒。而有吐血證。歲三四發。吐後即已。無有他證。蓋不以為事也。三月間別無他故。忽有小發熱。頭疼身痛。不惡寒而微渴。

若惡寒不渴者。乃感冒風寒。今不惡寒微渴者。疫也。至第二日。舊證大發。吐血倍常。更加眩暈。手振煩躁。種種虛躁。飲食不進。且熱漸加重。醫者病者。但見吐血。以為舊證復發。不知其為疫也。故以發熱。認為陰虛。頭疼身痛。認為血虛。不察未吐血前一日。已有前證。

非吐血後所加之證也。諸醫議補。問予可否。余曰。失血補虛。權宜則可。蓋吐血者。內有結血。正血不歸經。所以吐也。結血牢固。豈能吐乎。能去其結。於中無阻。血自歸經。方冀不發。若吐後專補內則血滿。既滿不歸。血從上溢也。設用寒涼尤誤。投補劑者。只顧目前之虛。

用參暫效。不能拔去病根。日後又發也。況又兼疫。今非昔比。今因疫而發。血脫為虛。邪在為實。是虛中有實。如投補劑。始則以實填虛。沾其補益。既而以實填實。災害並至。於是暫用人參二錢。以茯苓歸芍佐之。兩劑後虛證咸退。熱減六七。醫者病者。皆謂用參得效。

均欲速進。余禁之不止。乃恣意續進。便覺心胸煩悶。腹中不和。若有積氣。求噦不得。此氣不時上升。便欲作嘔。心下難過。遍體不舒。終夜不寐。喜按摩捶擊。此皆外加有餘之變證也。所以然者。止有三分之疫。只應三分之熱。適有七分之虛。經絡枯澀。陽氣內陷。故有十分之熱。

分而言之。其間是三分實熱。七分虛熱也。向則本氣空虛。不與邪搏。故無有餘之證。但虛不任邪。惟懊憹鬱冒眩暈而已。今投補劑。是以虛證減去。熱減六七。所餘三分之熱者。實熱也。乃是病邪所致。斷非人參可除者。今再服之。反助疫邪。邪正相搏。故加有餘之變證。

因少與承氣。微利之而愈。按此病。設不用利藥。宜靜養數日亦愈。以其人大便一二日一解。則知胃氣通行。邪氣在內。日從胃氣下趨。故自愈。間有大便自調。而不愈者。內有灣糞。隱曲不得下。下得宿糞極臭者。病治愈。設邪未去。恣意投參。病乃益固。日久不除。醫見形體漸瘦。

便指為怯證。愈補愈危。死者多矣。(同上)

時疫坐臥不安。手足不定。臥未穩則起坐。才著坐即亂走。才抽身又欲臥。無有寧刻。或循衣摸床。撮空捻指。師至才診脈。將手縮去。六脈不甚顯。尺脈不至此平時斷喪。根源虧損。因不勝其邪。元氣不能主持。故煩躁不寧。固非狂證。其危有甚於狂也。法當大補。然有急下者。

或下後厥回尺脈至。煩躁少定。此因邪氣少退。正氣暫復。微陽少伸也。不二時。邪氣復聚。前證復起。勿以前下得效。今再下之。速死。急宜峻補。補不及者死。此證表裡無大熱。下證不備者。庶幾可生。闢如城郭空虛。雖殘寇而能直入。戰不可。守不可。其危可知。(同上)

治陰證以救陽為主。治傷寒以救陰為主。(○傷寒。蓋謂陽證。)傷寒縱有陽虛當治。必看其人血肉充盛。陰分可受陽藥者。方可回陽。若面色黧黑。(○原作面黧舌黑。今從緒論)身如枯柴。一團邪火內燔者。則陰已先盡。何陽可回。而敢助陽劫陰乎。(寓意草)

瘟疫。其氣弱而感淺者。固宜微汗微下。或氣強而感深者。非大汗大下。邪何由去。正何由復。必至纏綿不休而死。又謂有當。從補治者。用解毒丸散。氣虛而用四君子湯送。血虛而用四物湯送。大非也。蓋疫癘之氣。其毒最為酷烈。觸傷元氣。日深一日。即藥專力竭才。尤懼弗勝。

況以半解半補之劑治之。吾恐正氣欲補。而未獲補。邪氣不欲補。而先受補。邪得補而愈熾。

病日增加矣。即不加甚。定增纏擾。誠為無益。而又害之也。故與其一劑之中。用解而又用補。孰若一二劑之內。即解而旋即補。使藥力精專。而邪氣頓除。除後或即平補。或即峻補。任我而施為也。何畏首畏尾之若是乎。古人朝用附子。暮用大黃。自非神聖。其孰能與於斯。(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