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之研究》~ 卷五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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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8)

1. 古今方

及其臨疾而行藥也,必從為之酌量。此亦何有古今乎?然強為古不愜今之說,不但誑庸愚,雖有識之人,殆誘其黠言,豈非妄誕之甚乎哉?若及近世,好古之士頗多,而無不熟西漢以上之書,不翅儒術再闢榛棘,醫亦幸得復古之時,及仲景氏之術。於是唱古之方術於本邦者,

先有丹水先生;而繼起者,為艮山先生。此其嚆矢也。而繼之者,為秀庵先生。各有著作,而行於世。然於仲景氏之書,則有所未盡矣。又繼而起者,有若一閒齋先生、有若東洋先生、有若東洞先生。亦各雄於當世者也。然於仲景氏之書,則猶有所未盡矣。獨如東洞先生,則張識於扁鵲,

而睥睨於仲景;一術於掌握,以屏議論之諠,不歆輕薄之譽,不屑睚眥之毀。先生之於業,可謂達矣。於先生則既達矣,後進之受其業者,恐不達其所達也。世有稱古方家者,特取方於仲景氏,如其脈證,則不必從仲景氏也。因試問之,則曰:「此經驗之方」;且曰:「仲景本非聖人也,

何其無缺遺矣?後世謂為醫之聖,不亦謬乎?如其傷寒論,則自好方技之篤,隨得而所筆,固不足以為規則。醫之於術,方而已矣。察其證以處之方,則在於我也。何拘仲景之脈證之為也?且今之病疾者,能愜其脈證者固少。若拘於此,則其鮮不失乎。故度其宜以處之,此我之術也。」

嗟,此何言與!嗟,此何言與!夫如此,則醫之於術,不在於古,而在於我也。其在於古者,特方而已。特取其方,而擅於己,則果不能出於宋元諸氏之上也。豈足以古稱之哉?夫方法之能得其要領,而詳悉莫所不至者,孰若仲景氏也?如宋元諸氏,則其纖密逾於仲景,頗陷於鑿空。

此失之於深者也。如所謂古方家,則惡夫鑿空,遂馳於疏漏。此失之於淺者也。欲以此而盡於百病,不可得也。術之將窮乎?於是病者以其治驗之終不能如其言,致咎於醫;醫則以其服醫之不遂從其指揮,歸罪於病者。其相責也若此,而不知其是非也。此惡能勝宋元之流而上之哉?

要之,如宋元之流,則猶遠乎害,以其失於深也。如古方家,則殆近乎害,以其失於淺也。深之與淺,兩不得其中。能得其中者,莫如仲景氏焉。故仲景氏之脈證,不可不循者也。豈特取其方而已哉?且其所謂經驗者,在其始也,將何之據乎?又將試以己之妄乎?此芥蒂其人也。

仲景氏既論脈證,以為規則焉;而去其規則,從己之經驗也。然己之經驗,本由於仲景氏,而不由於己。此不信仲景氏之規則,而信己之妄者也。若必以經驗言之,則或載於書,或傳於人者,何方之非經驗也?夫疾病之似而類者,固不少矣。故其於方法,不滯於一,又不眩於百。

此之為要也。若其脈證之既移也,不可不從以轉焉。然因循不轉,及其脈證之既大移,而己之處方,愈遂不轉。自謂雖一二之出入,何隨以轉之為?有特操者之術,當如此矣。此豈非滯於一乎?脈證之未移也,不可不從其舊焉。然己處之方,則數轉不處,朝轉而夕轉。自謂雖一二之出入,

白話文:

古今方

醫生在病人患病時用藥,一定要根據病情斟酌用藥劑量。這有什麼古今之分呢?然而強行主張古代醫術勝過現代醫術的说法,不僅欺騙愚昧之人,即使是有識之士,也容易被這種巧言令色所迷惑,豈不是極其荒謬嗎?近來,喜好古代醫術的人很多,幾乎都熟讀西漢以前的醫書,儒學得以復興,醫學也幸運地迎來了復古的時代,尤其仲景(張仲景)的醫術,於是倡導古代醫術的人在國內出現了。

首先是丹水先生,繼而有艮山先生,這是開山鼻祖。之後還有秀庵先生,他們都有著作流傳於世,但對仲景的醫書,都未能完全理解和繼承。後來又出現了一閒齋先生、東洋先生、東洞先生,他們都在當時醫學界很有名望,但對仲景的醫書,仍然未能完全理解和繼承。只有東洞先生,他推崇扁鵲,看不起仲景,卻能將仲景的醫術融會貫通,摒棄紛擾的議論,不追求浮華的讚譽,也不在意微不足道的毀謗,先生對醫術的造詣可謂登峰造極。先生已經達到了很高的境界,但後來學習他醫術的人,恐怕很難達到他那樣的境界。

世上有自稱是古方醫家的,只取仲景的方劑,但對於仲景的脈證,卻不一定遵循。詢問他們原因,他們說這是經驗方,又說仲景也不是聖人,怎麼能沒有錯誤遺漏呢?後世稱他為醫學聖人,不是很謬誤嗎?像他的《傷寒論》,也只是他精通醫術後隨手寫的,不足以作為固定的規範。醫術的核心在於用藥,觀察病情選擇處方,這取決於醫生自己,何必拘泥於仲景的脈證呢?而且現在的病人,符合仲景脈證的很少,如果拘泥於此,就會經常失誤。所以要根據病情需要選擇處方,這是我的醫術。

唉,這是什麼話呢?唉,這是什麼話呢?這樣說來,醫術的精髓不在於古代,而在於醫生自己。古代醫術的貢獻,僅僅是方劑而已,只取其方劑,而不能在實際應用中超過宋元時期的醫家,怎麼能以此自詡為古代醫術的繼承者呢?能掌握醫術要領,詳盡周到,無所不至的,誰能比得上仲景呢?宋元時期的醫家,比仲景更細緻,卻又流於空洞,這是過於深入的錯誤。而那些自稱古方醫家的,厭惡這種空洞的理論,結果又流於粗疏,這是過於淺顯的錯誤。想用這種方法治癒所有疾病,是不可能的。醫術快要走到盡頭了嗎?於是病人因為治療效果不如醫生所說,就責怪醫生;醫生則認為病人沒有按照醫囑服藥,就責怪病人。他們互相指責,卻不知道是非曲直。這樣怎麼能超過宋元時期的醫家呢?

總而言之,宋元時期的醫家,雖然有錯誤,但危害尚遠,因為他們的錯誤在於過於深入;而那些古方醫家,則接近於危害,因為他們的錯誤在於過於淺顯。過於深入和過於淺顯,都無法達到最佳狀態,能達到最佳狀態的,莫過於仲景。所以仲景的脈證,不可不遵循。豈能僅僅只取他的方劑而已呢?而且他所謂的經驗,是在他開始行醫的時候,有什麼依據呢?又要拿自己的臆斷去驗證嗎?這是他的侷限性。

仲景既論述了脈證,作為規範,而摒棄這種規範,依據自己的經驗,然而自己的經驗,本就源於仲景,而不是來自於自己。這是說不信仲景的規範,而相信自己的臆斷。如果一定要說經驗,那麼記載在書中或流傳於人的,哪個方劑不是經驗呢?疾病的相似之處很多,所以用藥方法不能拘泥於一種,也不能被各種方法迷惑,這是關鍵。如果脈證已經改變,就不能不隨之改變治療方案。然而墨守成規,等到脈證發生很大變化,而自己的處方仍然不變,自以為即使略有出入,又何必改變呢?這種刻板的醫術,當如此嗎?這豈不是拘泥於一種方法嗎?脈證沒有改變,就不能不遵循舊的治療方案。然而自己選擇的處方卻不斷變化,今天變一種,明天又變一種,自以為即使略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