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惟忠

《傷寒之研究》~ 卷一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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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4)

1. 自序辨

古之人既能修之於我,而究其極致,則著書以述其意也。未必顯於當世,而期之於身後也。後之人頗有其所窺乎,或發其指歸於卷端,題以為序。所以題以為序者,蓋擬詩書之題序也。是故在秦漢以上,雖有諸子百家,而未嘗聞自序其書也。莊周之於天下,其為之似乎,未嘗言序也。

司馬遷之於史記,自為之序,則不啻似之已。雖然,其次之於卷後,而謂之傳者,自有其旨,豈類於後之題序乎哉。至乎挽近,急於希售,是其自序之所以昉耶。而今仲景氏之自序於卷首者何耶?竊尋其文意,脈理不屬,且其言曰: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

並平脈證辨,為傷寒雜病論。乃今質諸終篇,未嘗有本於此者,或似於此,固無足信者矣。至他如五藏府俞,經絡陰陽,及人迎趺陽,三部九候,明堂闕庭等之言,亦皆不與本論相愜也。而其不出於仲景氏之手矣。是必後之黠者,不推仲景氏之本旨,偽擬以欺人者耳。且夫素難之果成於東漢以降乎,

豈可復與仲景氏之言相愜乎哉。

白話文:

[自序辨]這段文字的大意如下:

古代的人能在我們身上進行研究,並達到極致,然後寫書來表達他們的想法。這些書不一定在當時就能廣為人知,但作者期望它們能在後代被重視。後世的人們對這些書有所體會,有的在書的開頭揭示其核心思想,並將之命名為「序」。之所以這樣做,是仿照了詩書的題序方式。因此,在秦漢之前,儘管有諸多學派和學說,但很少聽聞他們自己為自己的書寫序。

像莊周在《莊子》中的論述,似乎是沒有特意寫序的。然而,司馬遷在《史記》中自序,就遠不止是類似的了。即便如此,他把自序放在書的末尾,稱之為「傳」,是有其深意的,這與後世的「序」有所不同。到了近代,為了迅速吸引讀者,開始流行自己為書寫序。那麼,為什麼張仲景在書的開頭寫自序呢?

仔細閱讀他的自序,其中的脈絡和內容並不一致。他提到使用了《黃帝內經》、《難經》、《陰陽大論》、《胎臚藥錄》,以及脈象辨證,來編寫《傷寒雜病論》。然而,將這些內容與全書對比,發現實際上並沒有完全遵循這些原則。有些地方看似相關,但其實並不足信。至於他提到的五臟六腑、經絡陰陽、人迎趺陽、三部九候、明堂闕庭等概念,也並未與本書的核心理論相符。

由此可見,這些內容並非出自張仲景本人之手。一定是後世聰明的人,沒有真正理解張仲景的原意,偽造這些內容來欺騙他人。再說,《黃帝內經》和《難經》真的是在東漢以後才形成的嗎?它們怎能與張仲景的理論相吻合呢?

2. 脈法及平脈法辨

辨脈之法。及其平脈之法。蓋出於王叔和氏也。王叔和氏之於脈診。蓋獲之於天性耶。乃其所著之脈經若干篇。獨極其精微焉。而凡二十有四。分為七表八里九道也。配之以三焦五藏六府。三其部位。九其診候。以眎病應。以推生克。權虛實。察死生。纖細密悉。莫所不臻矣。

此自非獲於其天性。烏能至於此乎哉。獨得之道。非所以覺之於他人也。張仲景氏之於脈法。則獨不然。曰在陽則脈浮。在陰則脈沉。大抵浮沉以統之。緩緊遲數滑澀。相差以系之。故浮沉陰陽之位。而陰陽疾病之位也。而緩緊遲數滑澀。悉繫於浮沉。於是乎或陽或陰。先定其位。

而後輕重緩急之機。觀於其所屬。則可以考矣。不特此而已。須與證相愜。不苟誣於我。此之為善考而善盡矣。惟仲景氏之脈法為爾。仲景氏未嘗分七表八里九道也。未嘗配三焦五藏六府也。未嘗及三部九候也。本論之中。其或儳及三部陰陽乎。即⿱斁灬於仲景氏之本旨也。

辨詳於脈候篇。夫仲景氏之脈法之概若此。又烏可以叔和氏之脈診混之乎哉。叔和氏之獨極精微於此也。私淑於張仲景氏也。竊尋其心曲。本當無意乎混之於此。使人眩惑也。惟以其天性之獲於脈診。或至於本論。得意之處。旁發其脈法。將以試己之技耶。烏知後人之不謬寫而遂傳於今乎。

夫然。故欲讀仲景氏之書。而修其術於我者。不可不擇焉。擇之有差。不於理而必於事。事存乎辭。而辭之愜事。事之愜人。可取以臨矣。是之謂善擇也。若其於理也。不徒不得乎辭。既不愜事。又奚愜人矣。是之謂不善擇也。今夫如辨脈平脈二法。則不得不與本論相乖也。

且如其大浮數動滑為陽。沉澀弱弦微為陰。似則似矣。雖然。陰陽本是表裡之統名也。沉浮陰陽之位。而緩緊遲數滑澀悉系焉。則其以大動為陽之位。以澀微為陰之位猶可。數滑之不可一為陽也。弱弦之不可一為陰也。其謂之何矣。夫數滑弱弦。相與系之於陰陽。以差之者也。

而今一之於陽。一之於陰者。此蓋一種之陰陽。而非仲景氏所取於表裡之統名者也。如本論曰陽浮而陰弱。曰陰陽俱緊。曰陽脈澀。陰脈弦。皆謂疾病之位。而不謂其所候之處。則又與彼背馳矣。同是一陰陽也。於彼如彼。在此如此。何其無定準也。而後之言脈之陰陽者。或以尺寸。

或以浮沉。乃其所謂浮沉者。不以其人。而以己之指也。以指之故。加之以中。嗚呼是何其言之謬乎。浮沉本是陰陽之位。而自存乎其人。豈可求之於己之指乎。其所謂尺寸。亦惟一脈一動。而無有異也。脈之於動。本是一身之活機。而其所由起。在於臍中。所謂腎間之動是也。

而謂起於臍下非矣。上自頭頂。而下抵於四末。莫所往不到焉。莫所遠不逮焉。此乃人之所以生也。夫一身之活機。既起於臍中。頭頂而四末。莫所不到而逮。則其於動也。雖欲不一焉得乎。況於尺寸之脈路。出於同一乎。惟少陰與趺陽之來應。低昂少異爾。此其以脈路之所纏繞而來之別也。

白話文:

辨別脈象的方法,以及正常脈象的判斷,主要是出自王叔和先生。王叔和先生對於脈診,是否是天生的才能?他所寫的《脈經》這幾篇文章,尤其精微。他將脈象分為二十四種,再細分為七表、八里、九道。然後配合三焦、五臟、六腑來分析,用三個部位、九種診候來觀察病情,推斷疾病的生克關係,衡量虛實,判斷生死,細微精密,沒有什麼不到位的。

如果不是天賦異稟,怎麼能達到如此境界?他獨到的方法,並不是要讓別人也能輕易體會。張仲景先生對於脈法,則完全不同。他說陽證的脈象是浮脈,陰證的脈象是沉脈。大致用浮沉來統括,然後用緩、緊、遲、數、滑、澀這些脈象的差異來聯繫。所以,浮沉是陰陽的所在位置,也代表陰陽疾病的位置。而緩、緊、遲、數、滑、澀,都聯繫著浮沉。所以,先確定病情的陰陽屬性,然後觀察其輕重緩急,就能夠了解病情了。不僅如此,還必須和證候相符合,不能隨意誣賴。這才是善於考察、善於窮盡脈法的方法。只有張仲景的脈法才是這樣。張仲景先生並沒有分什麼七表、八里、九道,也沒有配合三焦、五臟、六腑,也沒有講三部九候。他的書中,如果偶爾提到三部陰陽,那就偏離了張仲景的原意了。

關於詳細的辨脈,可以參考《脈候篇》。張仲景的脈法大體就是這樣,怎麼能把他的脈法和王叔和的脈診混為一談呢?王叔和先生在脈診方面如此精微,他應該是私下學習了張仲景的理論。我猜測他內心的想法,本來就沒有要和張仲景的脈法混淆,讓人感到迷惑。他只是憑藉自己天賦的脈診能力,或許在寫《本論》時,在得意之處,順便發揮了自己的脈法,想藉此試驗自己的技巧。哪知道後人沒有正確理解,以訛傳訛流傳至今。

因此,想要讀張仲景的書,並且將他的醫術學到自己身上的人,不得不仔細選擇。選擇如果有了偏差,就不能根據道理來判斷,而是根據表面現象判斷。表面現象存在於文字,而文字要符合事實,事實要讓人信服,才可以拿來應用。這才叫做善於選擇。如果只在乎道理,不僅不能理解文字,還不能符合事實,又怎麼能讓人信服呢?這就叫做不善於選擇。現在就像辨脈和正常脈象這兩種方法,就不得不和《本論》的理論相違背。

例如,王叔和認為大、浮、數、動、滑的脈象屬於陽,而沉、澀、弱、弦、微的脈象屬於陰,看起來似乎有道理。但是,陰陽本來是表裡關係的統稱。沉浮是陰陽的位置,緩、緊、遲、數、滑、澀都聯繫著沉浮。那麼,如果把大、動作為陽的位置,把澀、微作為陰的位置,還說得過去。但是把數、滑都歸為陽,把弱、弦都歸為陰,這要怎麼解釋呢?數、滑、弱、弦,應該是根據陰陽的差異來聯繫的。

現在把數、滑歸為陽,弱、弦歸為陰,這是一種陰陽的概念,而不是張仲景所說的表裡關係的統稱。就像《本論》中說的“陽脈浮而陰脈弱”,說“陰陽俱緊”,說“陽脈澀,陰脈弦”,這些都是在講疾病的位置,而不是說脈象的屬性。這又和王叔和的觀點背道而馳了。同樣是陰陽,在那裡是那樣,在這裡又是這樣,怎麼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呢?後世談論脈象陰陽的人,有的根據寸關尺來判斷,有的根據浮沉來判斷,而他們所說的浮沉,不是根據病人的情況,而是根據自己手指的感覺來判斷。憑藉手指的感覺,再加上自己的臆想,唉,這實在太荒謬了!浮沉本來是陰陽的位置,存在於病人自身,怎麼可以用自己的手指去尋找呢?他們所謂的寸關尺,也只是一條脈的跳動,並沒有什麼區別。脈的跳動,本來是全身的生命機能,它開始的地方在肚臍中,也就是所謂的腎間的跳動。

說跳動開始於肚臍下方,是不對的。從頭頂到四肢末梢,沒有哪裡到不了,沒有哪裡傳遞不到。這就是人能夠生存的原因。全身的生命機能,既然開始於肚臍,從頭頂到四肢末梢,沒有哪裡到不了,那麼它的跳動,怎麼可能不一致呢?何況寸關尺的脈路,本來就出自同一條脈嗎?只有少陰脈和趺陽脈的來勢和應對,稍微有些不同。這是因為脈絡的纏繞方式不同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