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

《尚論篇》~ 卷三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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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4)

1. 痰病

概自傷寒失傳,後人乃以食積、虛煩、痰飲、腳氣,牽合為類傷寒四證。此等名目一出,凡習傷寒之家,苟簡粗疏,已自不識要妙。況復加冬溫、溫病、寒疫、熱病、濕溫、風溫、霍亂、痙、內癰、畜血,為類傷寒十四證。頭上安頭,愈求愈失,茲欲直溯淵源,不得不盡闢歧派。

蓋仲景於春夏秋三時之病,既以冬月之傷寒統之,則十四證亦皆傷寒中之所有也。若諉之局外,漫不加察,至臨模糊,其何以應無窮之變哉?昌於春夏病中,逐段拈出,茲於三陽經後,特立痰病一門。凡痰飲素積之人,有挾外感而動者,有不由外感而自動者,仲景分別甚明。

挾外感之邪,摶結胸脅,三陽篇中已致詳矣。此但舉不由外感之痰病,昭揭其旨,俾學者辨證以施治焉耳。

白話文:

自從傷寒學說失傳後,後人便將食積、虛煩、痰飲、腳氣等病症,勉強歸類為傷寒的四種症狀。這些名目一出現,許多研究傷寒的人就變得草率敷衍,不再探究傷寒學說的精髓。更甚者,還將冬溫、溫病、寒疫、熱病、濕溫、風溫、霍亂、痙攣、內癰、畜血等病症,也歸類到傷寒的十四種症狀中。這樣一來,學術界越是想尋找傷寒的真諦,反而越迷失方向。為了正本清源,必須徹底摒棄這些錯誤的觀點。

其實,張仲景在《傷寒論》中,將春夏秋三季的疾病都歸納在冬月的傷寒範疇中,因此那十四種病症也都是傷寒中的一種。若將其歸類到傷寒之外,不加仔細探究,到了臨症時就會手足無措,如何應對變化多端的病情呢?我根據春夏病症的病理,逐一分析整理,並在三陽經的論述之後,特地設立了痰病一章。

凡是體內積聚痰飲的人,有的會因外感而發病,有的則不需外感而自行發病。張仲景對此區分得十分清楚。

外感邪氣侵入人體,凝聚在胸脅,在三陽篇中已經詳細論述過。這裡只針對不由外感而引起的痰病進行論述,明確闡明其病理,以便學者能夠辨證施治。

(1)病如桂枝證,頭不痛,項不強,寸脈微浮,胸中痞硬,氣上衝咽喉,不得息者,此為胸有寒也,當吐之,宜瓜蒂散。諸亡血虛家不可與。原文

寒者,痰也。痰飲內動,身必有汗,加以發熱惡寒,全似中風。但頭不痛,項不強,此非外入之風,乃內蘊之痰,窒塞胸間,宜用瓜蒂散以湧出其痰也。

(2)病人有寒,復發汗,胃中冷,必吐蛔。原文

寒亦痰也,此即上條之互文。上條辨非桂枝之證,此條辨不可發汗。蓋痰從內動,無外感與俱,誤發其汗,必至迷塞經絡,留連不返,故示戒也。設兼外感,如三陽證中諸條,則無形之感,挾有形之痰,結於一處,非汗則外邪必不解,即強吐之,其痰飲亦必不出,所以小青龍一法,卓擅奇功耳。此言有痰無感,誤發其汗,重亡津液,即大損陽氣,其人胃冷而吐蛔,有必至也。

白話文:

(1)病情类似于桂枝汤所治疗的情况,但患者并没有头痛,颈部不僵硬,且手腕处的脉搏轻微浮起,胸口感觉堵塞坚硬,气息向上冲至喉咙,呼吸不畅。这是由于胸部有寒气积聚所致,应当通过催吐来治疗,适合使用瓜蒂散。不过,对于那些因各种原因失血或体质虚弱的人来说,不宜使用此方。

翻译成现代白话文就是:这种情况看起来像是桂枝汤能解决的问题,不过病人没有头痛和脖子硬,手腕脉搏稍微有点浮,胸口感觉闷堵,气往上冲到喉咙让呼吸困难。这种状况是因为胸部有寒气,应该用瓜蒂散来让人呕吐以去除寒气。但是,身体虚弱或失血过多的人不适合用这个方法。

(2)如果病人体内原本就有寒气(这里指痰饮),却又再次发汗,会导致胃部变得冰冷,这样病人很可能会呕吐出蛔虫。这里的“寒”同样指的是痰饮。这一段是对上一条的补充说明。上一条区分了这不是典型的桂枝汤适应症,而这一条强调不应该发汗。因为痰饮是由内而生,并非外来的邪气,错误地发汗会使经络阻塞,痰饮滞留体内难以排出。如果有外感邪气同时存在,比如在太阳、阳明、少阳等经的病症中,无形的外邪与有形的痰饮纠结在一起,这时如果不通过发汗解除外邪,则病情不会好转;即使强行催吐,痰饮也很难排出,因此小青龙汤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发挥独特的效果。这里说的则是体内有痰无外感的情况下,错误地发汗会导致体内津液大量丢失,严重损伤阳气,使得胃部变得寒冷,进而可能引起呕吐出蛔虫的情况。

(3)病人手足厥冷,脈乍緊者,邪結在胸中,心中滿而煩,飢不能食者,病在胸中,當須吐之,宜瓜蒂散。原文

手足厥冷,與厥陰之熱深、厥深相似,其脈乍緊,則有時不緊,殊不似矣。可見痰結在胸,故滿煩而不能食,亦宜瓜蒂散為吐法也。

合三條,總見痰症可吐不可汗。合食積、虛煩、腳氣四證論之,勿指為類傷寒,但指為不可發汗,則其理甚精。蓋食積胸中,陽氣不布,更發汗則陽氣外越,一團陰氣用事,愈成危候。虛煩則胃中津液已竭,更發汗則津液盡亡矣。腳氣即地氣之溫邪,從足先受者,正濕家不可發汗之義耳,奈何舍正路而趨曲徑耶?

白話文:

病人手腳冰冷,脈搏時而緊縮,這是寒邪積聚在胸腔,導致胸悶煩躁,食慾不振的症狀。這種情況屬於胸中積痰,應該用瓜蒂散來催吐。

手腳冰冷,與厥陰之熱深入、厥深相似,但脈搏時而緊縮,時而鬆弛,並不完全相同。由此可見痰結在胸腔,導致胸悶煩躁,食慾不振,也應該用瓜蒂散來催吐。

綜合這三條,可以看出痰症應該催吐,不應該發汗。結合食積、虛煩、腳氣四種病症,不要把痰症歸類於傷寒,而是要明白痰症不可發汗的道理。因為食積在胸腔,陽氣無法散布,如果再發汗,陽氣就會外泄,導致陰氣盛行,病情加重。虛煩的人,胃中津液已經耗竭,再發汗,津液就會完全消失。腳氣是地氣溫邪從腳部入侵,屬於濕邪,本就不宜發汗。為何要捨棄正道,走彎路呢?

門人問曰:吾師於三陽證中,挈出合病、並病、壞病、痰病之條,可謂暗室一燈,炯然達旦矣,但不識陽明何以無壞病耶?答曰:陽明之誤治最多,其脈證固當辨別,但不得以壞病名之也。蓋陽明原有可汗、可下之條,汗下原不為大逆,且誤在汗,當不誤在下矣;誤在下,當不誤在汗矣。

即使汗下、燒針屢誤,其病亦止在胃中,原有定法可施,與壞證無定法之例,微有不協,此壞病所以不入陽明耳。

門人又問曰:救陽明誤治之定法,可得聞乎?答曰:仲景云陽明病,脈浮而緊,咽燥口苦,腹滿而喘,發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熱,身重;若發汗則躁,心憒憒,反譫語;若加燒針,必怵惕,煩躁不得眠;若下之,則胃中空虛,客氣動膈,心中懊憹,舌上胎者,梔子豉湯主之。

白話文:

弟子問道:老師在論述三陽病症時,特別提出了合病、並病、壞病、痰病等條目,這宛如在黑暗的房間中点亮了一盞明燈,使人豁然開朗。但是,不明白為什麼陽明病中沒有提及壞病呢?回答說:陽明病的誤治情況最為多見,其脈象和症狀固然需要仔細辨別,但不應將其歸類為壞病。因為陽明病原本就有適合使用發汗或下瀉治療的情況,這些治療方法本身不算嚴重違背治則;即便是在發汗上出了錯,通常不會在同一個病例中又錯誤地使用下瀉;反之亦然。

即便在使用發汗、下瀉或是燒針等方法多次誤治後,病情多半仍局限在胃部,並且對於這些誤治後的狀況,已有既定的治療原則可以應用,這與壞病那種沒有固定治療方案的特點稍有不符,因此壞病的概念不適用於陽明病的範疇。

弟子再問:針對陽明病誤治的固定處理方法,可以請教嗎?回答道:張仲景提到,對於陽明病,如果脈象浮而緊,咽喉乾燥、口苦,腹部脹滿且喘息,伴有發熱出汗,不畏寒反而怕熱,感到身體沉重;若錯誤地進行發汗治療,病人會變得煩躁不安,心情焦慮,甚至胡言亂語;若進一步誤用燒針療法,病人必定會感到驚懼不安,煩躁難眠;若誤用下瀉,則會導致胃中空虛,外來病氣擾動胸膈,心中感到懊惱不適,舌面上有厚膩苔,這種情況下,可以使用梔子豉湯作為主方治療。

觀其誤汗、誤燒針之變,煩躁、怵惕、譫語、不眠,止是邪在胃中,擾其津液,與亡陽之證不同也。觀其誤下之變,客氣動膈,心中懊憹,止是熱邪上膈,心逼不安,與結胸之證不同也。故遵《內經》高者越之之旨,以梔子豉湯湧出其邪耳,此非無定中之定法乎!

白話文:

觀察到病人因誤汗、誤燒針而出現煩躁、驚悸、譫語、失眠等症狀,這些都是邪氣在胃中擾亂津液所致,與陽氣虛損的症狀不同。再觀察病人因誤下藥而出現胸悶、心煩等症狀,這是熱邪上犯膈膜,導致心神不安,與胸中結氣的症狀不同。所以應遵從《內經》中“高者越之”的原則,用梔子豉湯將邪氣逼出體外,這就是無定法中的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