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論篇》~ 尚論篇卷首 (10)
尚論篇卷首 (10)
1. 論春溫大意,並辨叔和四變之妄
又云:因知風溫汗不休,當用漢防己。隔靴搔癢,於本來之面目安在哉?今且再辨溫毒,夫溫證中之有溫毒,一如傷寒證中之有陽毒、陰毒也。傷寒不以寒毒另為一證,則溫病何得以溫毒更立一名耶?況溫毒復有陰陽之辨:太陽溫證,病久不解,結成陽毒;少陰溫證,病久不解,結成陰毒。叔和不知風溫為陰邪,故但指溫毒為陽毒,以致後人襲用黑膏、紫雪。
陰毒當之,慘於鋒刃,其階厲亦至今未已耳。其溫疫一證,另辨致詳。
白話文:
有些人認為,風溫病汗出不止,應該使用漢防己來治療。但這像是隔靴搔癢,根本沒有解決問題的核心。我們再來辨析一下溫毒。溫病中的溫毒,就如同傷寒中的陽毒、陰毒一樣。傷寒不會因為有寒毒而另立一個病名,那麼溫病為什麼要因為溫毒而另立一個病名呢?況且,溫毒還分陰陽:太陽經的溫病,久治不愈就會形成陽毒;少陰經的溫病,久治不愈就會形成陰毒。叔和不懂得風溫病是陰邪,所以只把溫毒當作陽毒,導致後人沿用黑膏、紫雪等藥方。
陰毒的危害就像刀刃一樣可怕,其造成的危害直到現在都還存在。至於溫疫,則另有詳細的論述。
2. 詳論溫疫,以破大惑
喻昌曰:聖王御世,春無愆陽,夏無伏陰,秋無悽風,冬無苦雨,乃至民無夭札,物無疵癘,太和之氣,彌滿乾坤,安有所謂溫疫哉?然而《周禮》儺以逐疫,方相氏掌之,則溫疫之由來,古有之矣。鄉人儺,孔子朝服而致其誠敬,蓋以裝演巨像為儺神,不過彷彿其形;聖人以正氣充塞其間,俾疫氣潛消,乃位育之實功耳。古人元旦汲清泉,以飲芳香之藥;上巳採蘭草,以襲芳香之氣,重滌穢也。
後漢張仲景著《傷寒論》,欲明冬寒、春溫、夏秋暑熱之正,自不能併入疫病,以混常法。然至理已畢具於脈法中,叔和不為細繹,乃謂重感於寒,變為溫疫。又謂春時應暖,而復大寒;夏時應大熱,而反大涼;秋時應涼,而反大熱;冬時應寒,而反大溫;此非其時,而有其氣。是以一歲之中,長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則時行之氣也。
又謂冬溫之毒,與傷寒大異,冬溫復有先後,更相重沓,亦有輕重,為治不同也。又謂從春分節以後,至秋分節前,天有暴寒者,皆為時行寒疫也。蓋以春夏秋為寒疫,冬月為溫疫。所以又云:三月四月,或有暴寒,其時陽氣尚弱,為寒所折,病熱猶輕;五月六月,陽氣已盛,為寒所折,病熱則重;七月八月,陽氣已衰,為寒所折,病熱亦微。後人奉此而廣其義,謂春感清邪在肝,夏感寒邪在心,秋感熱邪在肺,冬感溫邪在腎。
塤篪遞奏,舉世若狂矣。嗟嗟!疫邪之來,果寒折陽氣,乘其所勝,而直入精神魂魄之藏,人無噍類久矣。更有謂疫邪無形象、聲臭、定時、定方可言,是以一歲之中,長幼莫不病此,至病傷寒者,百無一二。治法,非疏里,則表不透;非戰汗,則病不解。愈摹愈遠,究竟所指之疫,仍為傷寒、傷溫、傷暑熱之正病。
疏里,則下早可知;戰汗,則失表可知;只足自呈敗闕耳!夫四時不正之氣,感之者因而致病,初不名疫也。因病致死,病氣、屍氣,混合不正之氣,斯為疫矣。以故雞瘟,死雞;豬瘟,死豬;牛馬瘟,死牛馬。推之於人,何獨不然?所以饑饉兵凶之際,疫病盛行,大率春夏之交為甚。
蓋溫暑熱濕之氣交結互蒸,人在其中,無隙可避。病者當之,魄汗淋漓。一人病氣,足充一室,況於連床並榻,沿門闔境,共驤之氣,益以出屍屍蟲,載道腐瑾,燔柴掩席,委壑投崖,種種惡穢,上溷蒼天清淨之氣,下敗水土物產之氣,人受之者,親上親下,病從其類,有必然之勢。
如世俗所稱大頭瘟者,頭面腮頤腫如瓜瓠者是也;所稱蛤蟆瘟者,喉痹失音,頸筋脹大者是也;所稱瓜瓤瘟者,胸高脅起,嘔汁如血者是也;所稱疙瘩瘟者,遍身紅腫,發塊如瘤者是也;所稱絞腸瘟者,腹鳴乾嘔,水泄不通者是也;所稱軟腳瘟者,便清泄白,足重難移者是也。小兒痘瘡尤多。
白話文:
喻昌說:聖明的君王治理天下,春天不會有反常的溫暖,夏天不會有潛藏的寒冷,秋天不會有淒涼的風,冬天不會有連綿的雨,這樣才能使人民沒有早夭,萬物沒有病害,平和的氣息充滿天地之間,又怎麼會有瘟疫呢?然而,《周禮》記載用儺祭驅逐瘟疫,由方相氏負責,可見瘟疫的出現,自古就有了。鄉里舉行儺祭時,孔子會穿著正式的朝服表達他的誠敬,這大概是因為人們將巨大的偶像裝扮成儺神,只是模仿了它的外形;聖人是以正氣充塞其間,使疫氣自然消散,這才是真正安養百姓的實際功效。古人在元旦汲取清泉,用來調配芳香的藥物飲用;上巳節採集蘭草,以沾染蘭草的香氣,都是為了徹底清除污穢。
後漢的張仲景寫了《傷寒論》,想要說明冬天寒冷、春天溫和、夏天和秋天炎熱的正常情況,本來就不能把疫病混入其中,與正常的規律混淆。然而,他的精闢道理都已經包含在脈法之中,王叔和沒有仔細解釋,反而說是因為重複感受寒邪,轉變成了溫疫。他又說,春天應該溫暖,卻反而非常寒冷;夏天應該炎熱,反而非常涼爽;秋天應該涼爽,反而非常炎熱;冬天應該寒冷,反而非常溫暖;這些都是時序不對,卻出現了該時序的氣候。因此,一年之中,大人小孩得的病都非常相似,這就是時行之氣造成的。
他又說,冬天的溫病毒性與傷寒大不相同,冬天的溫病還有先後之分,而且會重複發生,也有輕重之別,治療方法也不同。他又說,從春分節以後到秋分節之前,天氣突然變冷,都屬於時行寒疫。他把春夏秋季歸為寒疫,冬季歸為溫疫。所以又說:三月四月,如果出現突然的寒冷,因為這時陽氣還弱,被寒氣所折,病發的熱度還輕;五月六月,陽氣已經旺盛,被寒氣所折,病發的熱度就重;七月八月,陽氣已經衰弱,被寒氣所折,病發的熱度也輕微。後人根據這些理論加以發揮,說春天感受的是風邪在肝,夏天感受的是寒邪在心,秋天感受的是熱邪在肺,冬天感受的是溫邪在腎。
這種說法像塤和篪的演奏一樣相互呼應,整個社會都陷入瘋狂。唉!瘟疫的來臨,難道真的是因為寒氣折損了陽氣,趁著陽氣衰弱的時機,直接進入精神魂魄的所在嗎?如果是這樣,人早就滅絕了。還有人說,疫邪沒有具體的形象、聲音氣味,也沒有固定的時間、方位可以描述,所以一年之中,大人小孩沒有不生病的,而得傷寒的人,一百個人中也找不到一兩個。治療方法,不是用疏通裡面的藥物,就沒辦法讓表面的邪氣散開;不是用發汗的方法,疾病就不能解除。這樣越描越遠,最終所指的疫病,仍然是傷寒、傷溫、傷暑熱的正常疾病。
用疏通裡面的方法,很快就知道錯了;用發汗的方法,很快就知道表邪沒有解除;只會暴露自己的錯誤而已!凡是四時不正的氣候,人感受了它因而生病,本來就不能稱為疫。因為疾病而死,病氣、屍氣,混合不正的氣候,這才是疫病。所以雞瘟會導致雞死亡;豬瘟會導致豬死亡;牛馬瘟會導致牛馬死亡。推廣到人的身上,難道不是這樣嗎?所以饑荒戰亂的時候,疫病會盛行,大多在春夏交替的時候最嚴重。
這是因為溫熱暑濕的氣候交織在一起,相互蒸騰,人們身處其中,沒有任何縫隙可以躲避。得病的人,汗如雨下。一個人的病氣,足以充滿整個房間,更何況是連床並榻,整個村莊的人都吸入了這種氣息,再加上曝曬屍體的屍蟲,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焚燒柴火掩蓋屍體,將屍體拋棄到山溝深谷,種種惡臭污穢,向上污染了清淨的天空,向下敗壞了水土和物產的氣息,人受了這些污穢的影響,親近這些污穢,疾病也會跟著同類而來,這是必然的趨勢。
例如世俗所說的大頭瘟,就是頭面腮幫子腫得像葫蘆一樣;所說的蛤蟆瘟,就是喉嚨腫痛失聲,頸部肌肉脹大;所說的瓜瓤瘟,就是胸部高聳,脅部鼓起,嘔吐的汁液像血一樣;所說的疙瘩瘟,就是全身紅腫,長出像腫瘤一樣的硬塊;所說的絞腸瘟,就是肚子鳴叫,乾嘔,腹瀉卻拉不出;所說的軟腳瘟,就是大便清澈發白,腿腳沉重難以移動。小孩子的痘瘡尤其多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