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論集成》~ 首卷 (1)
首卷 (1)
1. 首卷
2. 張仲景自序解
仲景氏序論。實是感慨憤激之所發。所謂披心腹,吐情實者,非後人自序其書,以希售者比也。但其天布五行以下,皆是繁衍叢脞之言,全系叔和撰次之語,非仲景氏之舊也。諺所謂貂不足狗尾續者已。何者?思過半句,既為一篇結尾,而復別起一段議論,是徵一也。天布五行以下,文理不屬,體裁迥別,是徵二也。前稱越人,後稱扁鵲,亦非一人之口氣,是徵三也。後段譏時醫,不求經旨,務在口給,是前段所悉。假令仲景耄也,亦豈如此其鄭重乎?是徵四也。仲景論中,未嘗說五行經絡,後段乃說之,是徵五也。仲景論中,未嘗以三部九候明堂闕庭診之,後段乃說之,是徵六也。此論由感往昔之淪喪而起之,則文止於所起,為得其實,獲麟之義,可以徵矣,是徵七也。七徵既得,奸其可掩哉?中西惟忠不知此義,並前段以為偽託文,可謂鹵莽矣。夫仲景事蹟,範陳二史所不載,漢魏之文亦無及此者矣。知其為東漢長沙太守者,特據其序論已。惟忠既以序論為偽撰,反言及東漢之時,有張氏仲景者,身為長沙太守,不知有何據焉。彼忌其撰用素問九卷等語,誣之以偽撰,棄而不取焉。然而東漢長沙四字,終不得不據其序論,真可發一笑。今刪其天布五行以下,且據千金方所引,以訂正焉,略釋其義訓。又其漢長沙守南陽張機著九字,依程應旄後條辨,移諸篇首。嘗閱漢唐諸儒序於經典者,皆署官閥姓名於其篇首,若其署諸尾者,十三經中,特有何晏論語序已。雖然,此是進呈之文,不可以為常法也。程應旄曰:按古人作書大旨,多從序中提出,故善讀書者,未讀古人書,先讀古人序,從序法中讀及全書,則微言大義,宛然在目。余讀傷寒論仲景之自序,竟是一篇悲天憫人文字,從此處作論,蓋即扎子懼作春秋之微旨也。
白話文:
這段文字是對《張仲景自序》的解析與批評。作者認為張仲景的自序,是他內心感慨與熱誠的真實表達,並非後世為了推銷書籍而自行添加的自序。然而,從「天布五行」開始的文字,充滿了瑣碎繁複的描述,這些部分被認為是由王叔和整理編輯的,而非出自張仲景本人之手。
俗話說,好的東西如果不足,就會用差的來補充,就像貂皮衣裳接上狗尾巴一樣。這裡有幾個證據支持這個觀點:首先,「思過半句」作為一篇的結尾,卻又突然出現新的議論,這是第一個證據。其次,「天布五行」以下的文字,在文理和風格上都與前面的部分完全不同,這是第二個證據。再者,前後文提到的人物,前稱越人,後稱扁鵲,顯然不是同一人的口吻,這是第三個證據。接著,後面的部分譏諷當時的醫生,只追求口頭上的辯才,不深入理解醫學的精髓,這種嚴肅的態度,即使張仲景年老,也不可能如此鄭重其事,這是第四個證據。此外,張仲景在他的論述中,未曾提及五行或經絡的概念,但後面的部分卻提到了,這是第五個證據。同樣的,張仲景在他的論述中,未曾使用三部九候、明堂闕庭的診斷方法,但在後面的部分卻提到了,這是第六個證據。最後,這篇文章是由對過去醫學知識淪喪的感慨而起,因此,文章應該在那個感慨的地方結束,這是第七個證據。
以上七個證據,顯示出後面的部分並非張仲景的原作。然而,中西惟忠並不知道這個道理,他甚至將前面的部分也認為是偽造的,這實在是草率的判斷。因為,關於張仲景的事跡,連範陳二史都沒有記載,漢魏時期的文獻也沒有提及。我們之所以知道他是東漢時期的長沙太守,完全是根據他的自序。然而,中西惟忠卻批評這部分是偽造的,但他又說東漢時期有個叫張仲景的人,擔任長沙太守,他這樣說的依據在哪裡呢?他批評張仲景引用了《黃帝內經》等古籍,稱之為偽造,然後就棄之不用。然而,「東漢長沙」四個字,他最終還是得根據自序來使用,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現在,我們刪除了「天布五行」以下的部分,並根據《千金方》中的引用,進行了修正。我們還重新解釋了其中的意義。另外,關於「漢長沙守南陽張機著九字」,我們根據程應旄的後條辨,將其移至篇首。過去,漢唐時期的學者在經典的序言中,都會在篇首寫上自己的官職和名字。如果他們在篇尾簽名,那麼在十三經中,只有何晏的《論語序》是這樣做的。然而,這是向皇帝進呈的文章,不能作為一般的規則。
程應旄說,古人寫書的主要意圖,大多會在序言中提出。所以,善於讀書的人,會先讀古人的序言,從序言中瞭解整本書的內容,這樣,微言大義就能清晰地呈現在眼前。我讀張仲景的《傷寒論》自序,發現那是一篇充滿悲天憫人情感的文字。他從這個角度來寫論文,正是孔子寫《春秋》的微言大義的精神所在。
3. 傷寒雜病論集
舊本雜作卒。傳寫之誤也。觀下文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之語。可見矣。方有執云。卒。讀倉卒之卒。發秘云。傷寒。急卒之病故云。皆非也。然考之唐書藝文志。有張仲景傷寒卒病論十卷之目。則其承謬亦舊矣。論。乃辨論之論。與道德論養生論之論同。蓋以其辨論傷寒及雜病之書。
故名曰傷寒雜病論。猶記事之文。謂之記。解物之文。謂之解耳。若其辨論之論。讀為平聲。議論之論。讀為去聲。則沉約已後之事。梁世以前。豈有此等紛紜之說哉。故辨論之論。與議論之論。乃是二而一。一而二。未始有意義之可殊。亦未始有體用之可辨也。故讀為去聲則可也。
為非辨論之論。則不可也。集字當作序。字誤也。序者敘也。敘陳所以作此書之旨也。瀨穆以論集二字為書名。非也。傷寒者。謂為風寒所傷之病。乃六經諸證統名。非獨指太陽傷寒證也。亦非獨指冬時中寒之病也。王叔和以冬時者為傷寒。以他時者為時行寒疫。大非古義也。
蓋疫即傷寒。傷寒即疫。其謂之疫。取諸役役不住。其謂之傷寒。取諸所感之源。疫者。病名也。傷寒者。病因也。昔人之立論。舍其名而取其因者。何也。以治術之所關。不可以不明也已。後世醫家。不察此義。傷寒與疫。判為二病。至其甚者。則以為鬼神所為。不亦愚乎。
若夫溫病者。則冬時為寒氣所襲。至乎春溫之時。自內而發者。與夫疫。大不同。不可混合矣。按傷寒之名。在醫經。則以素問熱論為祖。所謂熱病者。皆傷寒之類是也。在歷史。則以後漢書崔駰傳為始。曰。熊經鳥伸。雖延歷之術。非傷寒之理。是也。又按周禮疾醫職云。
秋時有瘧寒疾。孟子公孫丑篇曰。有寒疾。不可以風。由此觀之。以疫為寒疾。不可謂不古矣。中西惟忠云。傷寒者。為邪所傷害也。謂邪為寒。蓋古義也。予謂邪字所該者廣。故謂寒為邪則可。若謂邪為寒則不可。惟忠乃以寒為邪之名。不知為暑熱所傷害。亦復謂之傷寒乎。
不覺歕飯耳。惟忠又云。傷寒論之論。乃論定之義。與論語之論略同。蓋取諸物茂卿論語徵者也。殊不知論語乃孔夫子論辨之語。因以命書矣。夫論自論。論定自論定。豈可混乎。惟忠適見茂卿一時謬言。以為千載卓論。引以解傷寒論。粗妄孰甚焉。惟忠又辨自序云。秦漢以上雖有諸子百家。
而未嘗聞自序其書也。仲景氏之自序於卷首者何耶。且其撰用素問九卷諸書。質諸終篇。未嘗有本於此者。是必後之黠者。偽擬以欺人者耳。以予觀之。是亦大不然。何則。仲景氏漢季之人。當以漢季為例。不當以秦漢以上為例。然而如孔安國尚書傳序。班固兩都賦序。荀悅漢紀序。
劉熙釋名序。應劭風俗通序。皆在仲景氏以前。自序其所著者也。
白話文:
舊版本把「卒」字誤作「雜」,這是傳抄的錯誤。看下面的文字說《傷寒雜病論》合共有十六卷,就可以知道這個錯誤了。方有執認為「卒」應該讀作「倉卒」的「卒」,發秘說傷寒是急迫突然的疾病,所以叫做「卒」,這些說法都不對。查考《唐書·藝文志》,有張仲景《傷寒卒病論》十卷的記載,可見這種錯誤由來已久。「論」是辨論的「論」,和《道德論》、《養生論》的「論」一樣,因為這本書是辨論傷寒和雜病的,所以叫做《傷寒雜病論》,就像記錄事情的文章叫做「記」,解釋事物的文章叫做「解」一樣。如果辨論的「論」讀作平聲,議論的「論」讀作去聲,那是沈約之後的事情了。梁朝以前,哪裡有這些紛亂的說法呢?所以辨論的「論」和議論的「論」,其實是二而一,一而二,本來就沒有意義上的差別,也沒有體用上的區分,所以讀作去聲也是可以的。認為它不是辨論的「論」就不對了。「集」字應該是「序」字,是錯誤的。「序」是敘述的意思,敘述寫這本書的宗旨。瀨穆把「論集」二字當作書名,是不對的。「傷寒」是指被風寒所傷引起的疾病,是六經各種證候的總稱,不單單指太陽傷寒證,也不單單指冬天受寒的疾病。王叔和認為冬天受寒叫做傷寒,其他時候受寒叫做時行寒疫,這大大違背了古義。
其實疫病就是傷寒,傷寒就是疫病。之所以叫做「疫」,是取其來勢迅猛,反覆不停的意思;之所以叫做「傷寒」,是取其所感受到的病因。疫病是病名,傷寒是病因。古人立論,捨棄病名而取病因,是什麼原因呢?是因為病因關係到治療方法,不可以不弄清楚。後世的醫家不了解這個道理,把傷寒和疫病當成兩種疾病,甚至有人認為是鬼神作祟,不是很愚蠢嗎?
至於溫病,是冬天被寒氣侵襲,到了春季溫暖的時候,從體內發作的疾病,和疫病大不相同,不可以混淆。按《傷寒》的名稱,在醫經上,是以《素問·熱論》為源頭,所謂的熱病,都是傷寒這類疾病。在歷史上,則是以《後漢書·崔駰傳》為開端,說「熊經鳥伸,雖然是延壽的方法,但不是傷寒的道理」,就是這個意思。又按《周禮·疾醫職》記載,「秋天有瘧寒疾病」,《孟子·公孫丑》篇說,「有寒疾,不可以吹風」,由此看來,把疫病當作寒疾,不可以說不是古義。中西惟忠說「傷寒」是指被邪氣所傷,認為邪氣就是寒氣,這是古代的說法。我認為「邪」字所包含的範圍很廣,所以說寒氣是邪氣可以,但說邪氣是寒氣就不可以。惟忠竟然把寒氣當作邪氣的代名詞,難道被暑熱所傷,也叫做傷寒嗎?真是讓人覺得可笑。惟忠又說,《傷寒論》的「論」是論定的意思,和《論語》的「論」大致相同,是引用了牟茂卿解釋《論語》的說法。殊不知《論語》是孔子論述的言語,所以以此命名這本書。「論」是「論」,「論定」是「論定」,怎麼可以混淆呢?惟忠只是看到牟茂卿一時的謬論,就當成千古不朽的真理,用來解釋《傷寒論》,真是荒謬至極!惟忠又辯解說,自序這種文章,秦漢以前雖然有諸子百家,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作者為自己的書寫序的,張仲景把自序放在卷首,是什麼原因呢?而且他撰寫時引用了《素問》等書的內容,與全書的內容對比,沒有發現有根據這些書的內容,這一定是後世狡猾的人偽造出來欺騙人的。依我看來,這也大錯特錯。為什麼呢?張仲景是漢末之人,應該以漢末為例,不應該以秦漢以前為例。然而像孔安國《尚書傳序》、班固《兩都賦序》、荀悅《漢紀序》、劉熙《釋名序》、應劭《風俗通序》等,都是在張仲景以前,為自己的著作寫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