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鍾衡

《中西匯參銅人圖說》~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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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醫之為道,古今異轍,中西殊途,聚訟紛紜,莫衷一是。衡自束髮受書,課暇輒涉獵醫門方論。適先慈中風,舉家倉皇,爰對症投方,幸保無恙。越年延師就學,拾授門徑。每閱《靈》、《素》,《內經》所論三焦膻中,語多騎牆,如肝居於左,左脅屬肝,以脈之相應,定位之左右,尤屬臆斷。

白話文:

醫學的發展,自古至今各不相同,中西方途徑有別。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我自少年讀書以來,課餘便涉獵醫學方論。適逢母親中風,全家手足無措。我根據病情下藥,幸而保住性命。第二年拜師求學,學習醫學入門。每次研讀《素問》、《靈樞》、《黃帝內經》,其中對於三焦膻中的論述總是很含糊。比如《靈樞》中說肝臟位於左側,左脅也屬肝,根據脈象的相應關係來確定肝的左右位置,這顯然是臆測之說。

旦夕思之,醫不溯臟腑之原,探陰陽之本,焉能造於精要?漢唐以來,代有傳人,若薛立齋、李士材、張景岳、趙獻可、張石頑諸家著書林立,非不足資博覽廣見聞,而理不本於《內經》,法未熟乎仲景,即等而上之,金元劉、李、朱、張,要亦各守師說,而拘於一偏,於臟腑功用、經絡部位皆語焉弗詳。

白話文:

日夜思考,發現醫生如果不追溯臟腑的根源,探討陰陽的原理,怎麼能深入精要的醫學?從漢唐以來,代代都有傳人,比如薛立齋、李士材、張景嶽、趙獻可、張石頑等先賢著書眾多,不論博覽廣見聞,但他們的理論都沒有以《內經》為基礎,醫術還沒有精通仲景的,就已經把他們當成最好的醫生。金元時代的劉、李、朱、張等人,也只是堅持自己老師的學說,侷限於某個方面,對於臟腑的功能、經絡的位置都說得不詳細。

因取《內經》及世所流傳繪圖銅人,證諸往年從事戎馬見所殺逆賊驗其形狀者,大相徑庭,心竊悵焉。尋遊辰州,得《銅人真像秘冊》,並王清任先生《醫林改錯》一書,以獨見之智,力闢古人之非,驚喜交集,半生疑竇,一旦豁然。然尚恐有不實不盡之處,逮甲申來滬,又購得西書數種,有《全體新論》,詳繪骨肉臟腑,半與前書吻合。西醫所謂腦氣筋與聰明出於腦之說,若合符節。

白話文:

因為我參考《黃帝內經》和流傳於世的繪圖銅人,並與我過去從事軍旅生涯時見到的反賊屍體形狀對照,結果大不相同,因此心中感到十分惆悵。後來我到辰州旅遊,得到了《銅人真像祕冊》和王清任先生的《醫林改錯》一書。這兩本書運用獨特的見解,有力地駁斥了古人的錯誤觀點,讓我又驚又喜,多年來的疑惑頓時豁然開朗。但是我仍然擔心這些書可能存在不實或不完整的地方。到了甲申年來到上海時,我又買到了幾本西醫書籍,其中有《全體新論》,詳細繪製了骨骼、肌肉、臟腑,與前述兩本書的部分內容相符。西醫所說的「腦氣筋」和「聰明出於腦」的理論,與我自己的理解完全一致。

自此益以考校為念。適於臺灣、上海兩充官醫,偕發多互相討論。歷覽泰西醫院圖說,與西國臘人形象,知西醫於骨肉臟腑,逐層剖驗,形真體晰。中華向無此條,奧⿱穴文鮮通,千載而後,闡發余蘊,實王先生《改錯》一書為之嚆矢也。爰照舊冊,參以西法,圖繪臟腑,注其節略,以明其體。

白話文:

從此更加用心地考證學習。適逢在臺灣、上海兩地擔任官醫時,時常一起探討交流。瀏覽過西方醫院的圖說和西方國家的蠟像人物,瞭解到西醫將人體的骨肉臟腑逐層解剖,形貌真實,體質清晰。中華醫學過去沒有這種方法,針灸穴位的祕訣和文獻都很少,經過千年的時光後,王先生的《改錯》一書啟發了後代,繼承了前人未盡的遺意。我參考古代醫書,結合西方的做法,繪製了臟腑圖,並簡略地註明,以便說明人體的結構。

宗前賢手足六陰六陽,圖繪經絡部位,綴以歌訣,以標其用,合訂成冊,顏曰《中西匯參銅人圖說》。友人見而題之,慫恿付梓,以公同好。衡竊惟醫之為道,識愈精則用愈神。區區一得,即出而問世,恐見之者之盟噱不一而足,適足使我頳顏也。世有窮源竟委之儒,鈞深索隱之彥,其策衡以所不及,而衡得謬附醫者之後,則快慰益無既極矣。

湘鄉劉鍾衡自序於上海江南機器製造總局

白話文:

前輩們繪製了人體手腳六條陰經六條陽經的經絡圖譜,並附上歌訣說明其作用,整理成冊,取名為《中西匯參銅人圖說》。朋友看到後題寫了序言,鼓勵我付梓印刷,讓更多人受益。

我認為醫學之道,知識越精湛,運用就越神奇。我一點小的心得,立即拿出來問世,恐怕看到的人議論紛紛,只會讓我感到羞愧。世上有鑽研學問、探究奧祕的儒家學者,他們對醫學的瞭解或許不及我,而我能誤打誤撞成為醫者的一員,真是無比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