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七 (9)
卷之七 (9)
1. 苔
[考證]苔之種類不一,古書別名,又極繁無,(注:無,當為蕪之誤),《爾雅》已有藫石衣一條,郭注水苔也,一名石發,江東食之。陸德明釋文,音徒南反,蓋即苔之古字,形雖不同,音義無別。棲霞郝蘭皋懿行《爾雅義疏》,高郵王伯申引之《廣雅疏證》,皆謂藫、苔一聲之轉,是也。許氏《說文》則作「菭」,雲水衣;《周禮》又作箈,醢之云,如籩之實,有箈菹。
鄭眾注,水中魚衣也。王伯申謂箈之與箈,亦皆苔字。張稚讓《廣雅》則曰石發、石衣,蓋苔之為物,生於至陰,類皆陽光不到之處,或在牆陰,或在瓦角,或生深崖,或生下隰,或出石上,亦產水中,故有石衣、石發、水衣、魚衣諸名。《名醫別錄》中品有陟釐(注:本文以下凡述本品均用「涉」字,現一律改為「陟」),云生江南池澤。《唐本草》注云,此乃水中苔。
白話文:
考證
苔的種類很多,古書中給它的別名也極其繁雜。《爾雅》中已有「藫石衣」一條,郭注說這是水苔,又名石發,江東地區的人會食用它。陸德明釋文說「藫」的讀音是徒南反,這應該就是苔的古字,雖然字形不同,但音義相同。棲霞郝蘭皋懿行在《爾雅義疏》中,高郵王伯申在《廣雅疏證》中都提到,「藫」和「苔」只是一聲之轉,這是正確的。
許慎的《說文》中則寫作「菭」,說它是水衣;《周禮》中又寫作「箈」,說用它來做醢,就像籩中的食物一樣,有箈菹。鄭眾注說,它是水中魚的衣服。王伯申認為「箈」和「箈」都是「苔」字。張稚讓在《廣雅》中則說,石發、石衣都是苔,因為苔是一種生長在陰暗處的植物,大多生長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比如牆壁陰面、瓦角、深崖、低窪濕地,或石頭上,也產於水中,所以有石衣、石發、水衣、魚衣等稱呼。《名醫別錄》中品有陟釐,說它生長在江南的池澤。《唐本草》注說,這就是水苔。
王氏《廣雅疏證》,引《周禮》釋文謂:箈,北人音丈之反;又《爾雅》釋文亦云:箈,或音丈之反,是箈。菭,古亦與治同音,故疾言之則為菭,徐言之則為陟釐,陟釐正切菭字。《別錄》中品,又有垣衣,云一名昔邪,一名烏韭,生古垣牆陰或屋上,《廣雅》亦曰:昔邪,烏韭也,在屋曰昔邪,在牆曰垣衣,《西山經》郭璞注亦同。《別錄》下品,又有屋遊,云生崖上陰處,陶注,此瓦屋上青苔衣也。
《本經》下品,亦有烏韭,云生山谷石上,蓋此物皆產生於陰濕之處,形本不一,有柔細而茸茸如毛髮者,故得烏韭、屋遊、石發諸稱;亦有薄滑黏膩,干之而如紙一片者,則有魚衣、水衣、石衣、垣衣之號。今藥肆中止有石衣一種,色黑質薄,南貨鋪中亦有出售,其性涼降,可治熱病,通利小水,此外則不入藥用,舉一可概其餘。
白話文:
王氏的《廣雅疏證》引用《周禮》釋文說:「箈,北方人讀音與『丈』的反切相同。」另外,《爾雅》釋文也說:「箈,有的讀音與『丈』的反切相同。」也就是說,「箈」這個字,古音與「丈」相同。
「菭」這個字,古代也與「治」同音,因此快速地說出來就變成「菭」,慢速地說出來就變成「陟釐」,而「陟釐」的讀音正好與「菭」字相切。
《別錄》中品中,還有一種叫做「垣衣」的藥材,又稱「昔邪」,又稱「烏韭」,生長在古老的牆壁陰面或屋頂上。《廣雅》也說:「昔邪,就是烏韭,生長在屋頂上叫做昔邪,生長在牆壁上叫做垣衣。」《西山經》郭璞注也說法相同。《別錄》下品中,還有一種叫做「屋遊」的藥材,生長在懸崖陰處,陶注說,這就是瓦屋上生長的青苔。
《本經》下品中,也有一種叫做「烏韭」的藥材,生長在山谷石頭上。這些植物都生長在陰濕的地方,形態各不相同,有些細軟茸茸,像毛髮一樣,因此稱為「烏韭」、「屋遊」、「石發」等;有些薄而滑,黏膩而潮濕,曬乾後像一張紙一樣,因此稱為「魚衣」、「水衣」、「石衣」、「垣衣」等。現在藥店中只賣一種叫做「石衣」的藥材,顏色黑色,質地薄,南貨店也出售這種藥材。它性涼降,可以治療熱病,通利小便,除此之外,其他的藥用價值不大,一例可知其他。
古今本草,不一其名,即李氏《綱目》一書,已採錄十餘種,名號各別,而性情主治,大略近似,殊有疊床架屋之嫌,爰止以苔字撮其大綱,而總列諸物,合為一條,不復分析,以省繁複云爾。
[發明],苔之所生,恆在至陰之處,牆隅屋角,以迄水側山崖,大率皆在陰翳叢萃之中,甚者或在井中水底,以及大海,而日光能到之處則無之,其為純陰用事,情性可知,故《本經》烏韭,則曰氣味甘、寒,而《別錄》井中苔,則曰甘、大寒,屋遊亦曰甘、寒,垣衣則酸、冷,其義一也,其主治諸病,則《本經》烏韭,謂治皮膚往來寒熱,此以時行熱病之在表者而言,質本輕清,性則寒降,故主皮膚之熱。
白話文:
古今醫書記載的苔蘚,名稱不盡相同。就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一書,也收錄了十幾種苔蘚,每種都有不同的名稱。雖然名稱不同,但它們的性質和主治功效,大致上都差不多,實在是重複贅述,讓人覺得多此一舉。因此,我用「苔」這個字來概括所有苔蘚,並將它們歸納到一起,不再細分,以簡化繁瑣的內容。
苔蘚生長的地方,通常都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像是牆角、屋角、水邊、山崖,大多數都生長在陰影茂盛、叢集的地方,有些甚至生長在井中水底,以及大海中。陽光照射得到的地方,則不會生長苔蘚。由此可見,苔蘚是純陰之物,它的特性也就可以推測出來了。因此,《本經》中記載的烏韭,說它氣味甘寒,而《別錄》中記載的井中苔,則說它甘大寒,屋遊也說它甘寒,垣衣則說它酸冷,意思都是一樣的。它們治療的疾病,則《本經》中記載烏韭,可以治療皮膚反复發熱,這指的是表面的時行熱病,由於苔蘚本身性質輕清,性寒降,所以能治療皮膚的熱症。
又曰利小腸旁光氣(旁光,今本作旁胱),則亦以濕熱阻結,水道不利而言,陰寒之質,能理濕熱,而滑利淡滲,能通小便,固其宜也。《別錄》謂療黃疸。亦惟濕與熱結之陽黃實證為宜,可以想象得之矣。陟釐,則《日華本草》謂搗汁服,治天行病心悶,即《巢源》、《千金》、《外臺》諸書之所謂時行熱病也。
瀕湖謂:搗塗丹毒赤遊,則小兒之遊丹,色赤四竄,病屬血熱,凡治此病,無不以寒涼為宜。壽頤每以芭蕉根心搗敷,無不立應,而苔亦能治之,其性可知。《別錄》又謂:井中苔,治漆瘡、熱瘡。弘景則謂:療湯火傷灼瘡。垣衣,則《別錄》謂治黃疸,心煩咳逆、血氣暴熱。
白話文:
古人認為,如果小腸旁邊的光氣(也就是膀胱)不通暢,可能是因為濕熱阻滯,導致水道不利。陰寒性質的藥物可以去除濕熱,並促進小便排出,因此是適合的治療方法。根據《別錄》記載,這種藥物還能治療黃疸病。當然,它只適用於濕熱阻塞引起的陽黃實證。另外,《日華本草》記載,將陟釐搗汁服用,可以治療流行病引起的心悶,這也與《巢源》、《千金》、《外臺》等醫書中記載的時行熱病相符。
瀕湖醫學認為,將苔蘚搗碎塗抹在丹毒上,可以治療小兒丹毒。丹毒屬於血熱症,治療需要用寒涼藥物。壽頤醫學則常用芭蕉根心搗敷,效果顯著,而苔蘚也能治療丹毒,由此可見它的寒涼性質。此外,《別錄》還記載,井中苔可以治療漆瘡和熱瘡。陶弘景則認為,它可以治療湯火傷灼傷。垣衣則根據《別錄》記載,可以治療黃疸、心煩咳嗽、血氣暴熱等病症。
瀕湖謂:搗汁服,止衄血。屋遊,則《別錄》謂治:浮熱在皮膚,往來寒熱,利小腸、膀胱邪氣。徐之才謂:止消渴。瀕湖則謂:煎水入鹽漱口,治熱毒牙齦宣露;研末新汲水下,止鼻衄。又孟詵《食療本草》,船底苔,甘冷,治鼻洪、吐血、淋疾(壽頤按:鼻洪,洪字費解,豈以大鼻衄言之耶)。瀕湖謂:解天行熱病。
可知種類雖有大同小異之殊,而藥性治療,固無不一以貫之也。
[正訛]苔類屬陰,性情主病,具如上述,此物理之自然,而亦治療之實驗也。唯《名醫別錄》陟釐一條,既云生江南池澤,而《唐本草》直以水中苔為之注,則陟釐即苔,已無疑義,乃曰味甘、大溫,主治心腹大寒,溫中消穀,強胃氣,止泄痢云云,辭頗不類,此必傳寫錯訛,不知以何物之氣味主治,誤繫於陟釐條下,致與《本經》之烏韭,《別錄》(注:錄原作「類」,顯誤,改)之垣衣、屋遊諸物,同為一類,而性情或寒或溫,兩得其反,似此錯簡,一望而可知為必有訛(注:「訛」下原又續排「譌」,訛與譌即一字,顯衍,刪)者。
白話文:
湖說,將它搗汁服用,可以止住鼻血。屋遊,據《別錄》記載,可以治療皮膚浮熱、寒熱往來,以及小腸膀胱的邪氣。徐之才說,它可以止渴。湖又說,將它煎水加鹽漱口,可以治療熱毒引起的牙齦外露;研成粉末,用新汲取的水服用,可以止鼻血。孟詵在《食療本草》中記載,船底苔甘寒,可以治療鼻洪、吐血、淋疾。湖說,它可以解治天行熱病。
由此可見,雖然這些苔類各有不同,但它們的藥性治療卻是相同的。
苔類屬陰,其性情主病,如上述所述,這是自然規律,也是治療的經驗總結。然而,《名醫別錄》中關於陟釐的記載,一方面說它生長在江南池澤,另一方面《唐本草》卻直接將它注釋為水中苔,這就說明陟釐就是苔,沒有疑問。可是,它又說味甘、大溫,主治心腹大寒、溫中消穀、強胃氣、止泄痢等等,這些描述與其他苔類的性情完全不同。這一定是傳寫過程中出現錯誤,不知將何物的氣味主治錯誤地附在了陟釐條下,導致它與《本經》的烏韭、《別錄》的垣衣、屋遊等物,同屬於一類,卻出現了性情或寒或溫的矛盾。這種明顯的錯誤,一看就知道是筆誤。
惟《開寶本草》為之附會,妄謂水苔性冷,浮水中,陟釐性溫,生水中石上,強為分別,尤其背謬,豈有同生水中,同此形質,而可有寒溫之大異其情性者,李瀕湖不加辨正,一例編入《綱目》,疑誤後學,殊非細故,鈔胥伎倆,抑何可笑竟至於此,且即於《別錄》主治之後,系之以《日華本草》,搗汁服治天行病心悶一條,豈非指天行之熱病而言,又系之以自己所說,搗塗丹毒赤遊,豈非可治丹毒血熱之病,然則此物之為寒為熱,雖問之三尺童子,而當亦能辨,奈何猶謂之氣味大溫,真堪駭詫之至。瀕湖《綱目》一書,辨正古人之誤,蓋亦不尟,何以此條獨否,真不可解。
白話文:
唯獨《開寶本草》胡亂附會,妄稱水苔性寒,浮於水中,陟釐性溫,生於水中石上,強行區分,尤其謬誤。豈有同生水中,形質相同,卻能有寒溫之大差異的道理?李時珍不加辨正,一律編入《本草綱目》,誤導後學,實在不可小覷。這種抄襲書稿的伎倆,簡直可笑至極!
且不說《別錄》記載的主治之後,接著引用《日華本草》說「搗汁服治天行病心悶」,顯然是指天行之熱病而言。又接著引用自己所說「搗塗丹毒赤遊」,這豈非可治丹毒血熱之病?如此看來,此物究竟寒熱,即使問三尺童子,也能辨別,為何還說它氣味大溫,實在令人駭詫!
瀕湖《本草綱目》一書,辨正古人之誤,本也不少,為何獨獨這條不加辯正,實在令人費解。
2. 馬勃
[發明]馬勃,生於陰濕之處,色紫成團,輕鬆多粉,干而撲之,粉輕四散,有如煙霧,雖非苔類,而稟陰濕之氣以生,蓋亦與苔相似,故李氏《綱目》,附於苔類之末,唯輕虛能散,與苔類之專於滑降者不同。其氣味,則《名醫別錄》以為辛、平,其主治,則《別錄》雖止有治惡瘡、馬疥一說,蓋既能散毒,又能燥濕,以療濕瘡,固得其宜,故弘景亦謂傅諸瘡甚良。今人用以為金瘡止血,亦效。
寇宗奭謂以蜜拌揉,以水調呷,治喉痹咽疼,蓋既散鬱熱,亦清肺胃,確是喉病良藥,東垣普濟消毒飲用之,亦是此意。瀕湖謂清肺,散血熱,解毒,內服外敷,均有捷驗,誠不可以微賤之品而忽之。
白話文:
馬勃生長在陰濕的地方,呈紫色團狀,輕盈多粉末。乾燥後拍打它,粉末會輕輕地散開,如同煙霧一般。雖然它不是苔蘚,但因其生長於陰濕環境,性質與苔蘚相似,因此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將它放在苔蘚類的末尾。不過,馬勃輕虛能散,與苔蘚類專於滑降的作用不同。
馬勃的味道,《名醫別錄》記載為辛、平。其主治,《別錄》中只記載能治惡瘡、馬疥,因為它既能散毒,又能燥濕,所以治療濕瘡非常適合,因此陶弘景也認為它非常適合敷在瘡傷上。現在人們用它來治療金瘡止血,也很有效。
寇宗奭說,將馬勃與蜜拌揉,用清水調和後飲用,可以治療喉痹咽疼,因為它既能散鬱熱,又能清肺胃,確實是治療喉病的良藥。李杲在《普濟消毒飲》中使用它,也是出于這個目的。陳嘉謨說它能清肺、散血熱、解毒,內服外敷都有奇效,不可因為它價格低廉而輕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