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七 (8)
卷之七 (8)
1. 石斛
《本經》「味甘，平。主傷中，除痹，下氣，補五臟虛勞羸瘦，強陰，久服厚腸胃。」
《別錄》：「補內絕不足，平胃氣，長肌肉，逐皮膚邪熱痱氣，腳膝疼冷痹弱，定志除驚。」
［考異］今本「強陰」，下有「益精」二字。
［正義］，石斛氣味，貌似平淡，然苟久煮，則色澤甚濃，而味且大苦。《本經》雖謂甘平，其實則為清熱沉降之藥，生長山石罅中無土之處，而堅韌異於常卉。故《本經》謂主傷中。氣火太盛，則閉塞而逆上，清能解熱，苦能降氣，故除痹而下氣。虛勞羸瘦，是陰虛生熱，銷鑠肌肉，此清內熱，是以主之。
白話文：
石斛的味道甘甜，性平。主要作用是治療內傷，去除痺痛，降氣，補益五臟虛勞瘦弱，增強陰氣，長期服用可以滋補腸胃。
另外，石斛還可以補益身體不足之處，調和胃氣，促進肌肉生長，驅除皮膚邪熱痱子，治療腳膝疼痛、寒冷、痺痛、乏力，安定心神、消除驚恐。
古籍記載石斛有「強陰」功效，並且在「強陰」二字後面還有「益精」二字。
石斛雖然看似平淡無奇，但如果長時間煮沸，就會變得色澤濃郁，並且味道苦澀。雖然《本經》記載石斛味甘平，但實際上它屬於清熱沉降的藥物。石斛生長在無土的山石縫隙中，具有堅韌的特性，與一般的草本植物不同。因此，《本經》記載石斛可以治療內傷。
當體內氣火過盛時，就會導致氣機閉塞、逆流向上，石斛的清涼性質可以解熱，苦味可以降氣，因此可以去除痺痛、降氣。虛勞瘦弱是陰虛生熱導致肌肉消瘦，石斛可以清熱解毒，因此可以治療此病。
五臟皆陰，苦堅者能益陰氣，故補五臟。凡《本經》統稱五臟者，皆主藏陰而言，是其常例，既補五臟之陰，故曰強陰，此陰字所賅者廣，非僅指一部分而言。乃瀕湖《綱目》所載《本經》，於「強陰」之下誤衍「益精」二字，一似強陰益精四字為句，而此藥專補腎陰者，貌似神非，大失古人真旨。要之石斛乃胃家主藥，非補腎益精之品，淺人妄增，謬戾已甚。
《本經》又結之以久服厚腸胃一句者，蓋胃土最忌燥熱，胃火太盛，則消穀善肌，而不生津液，惟此為清胃主宰，邪熱去而正氣充，斯可以厚腸胃耳。《別錄》謂補內絕不足，絕當作傷，即《本經》主傷中之意。平胃氣者，清胃之熱，而氣逆自平，亦與《本經》下氣同義。長肌肉，則更與《本經》補羸瘦同符矣。
白話文：
五臟都是陰性，苦寒的藥物可以滋補陰氣，所以能補益五臟。凡是《本經》中提到五臟，都是指藏納陰氣而言，這是常規。石斛能夠補益五臟的陰氣，所以叫做強陰，這個「陰」字涵蓋的範圍很廣，不只是指某一部分。然而，瀕湖的《綱目》中在「強陰」之下錯誤地添加了「益精」兩個字，好像「強陰益精」是完整的一句話，而石斛只是專門補腎陰的藥，這樣說似乎不符合實際情況，也違背了古人的真諦。總之，石斛是治療胃病的主要藥物，並不是補腎益精的藥，有些人妄加增補，錯誤實在太嚴重。
《本經》又總結說長期服用可以厚實腸胃，這是因為胃土最忌燥熱，胃火太旺盛，就會消化食物損傷肌肉，而不生津液，只有石斛能夠清熱降胃火，邪熱消除正氣充盈，才能厚實腸胃。《別錄》說補內絕不足，這裡的「絕」應該理解為「傷」，也就是《本經》中所說的「傷中」。石斛能夠平胃氣，就是清胃火，氣逆自然平息，這也和《本經》中所說的「下氣」同義。石斛可以長肌肉，這也符合《本經》中所說的「補羸瘦」。
肺主皮毛，肺有積熱，則皮膚蘊熱而生痤痱，石斛亦清肺良將，是以主之。腳膝疼冷痹弱，多由真陰不能榮養，石斛益陰，自能起腰膝之弱痹。定志除驚，皆清火之實驗也。
［發明］石斛清熱降氣，專泄肺胃虛火，而味亦不薄，故為益胃強陰之品，古人惟以色黃如金，莖壯如釵者為貴，又曰川產最良。然今市肆中之所售（注：原作「通」，義不可解，改）通川斛，則細小乾枯，最為賤品。金釵斛則軀幹較偉，色澤鮮明，能清虛熱，而養育肺胃陰液者，以此為佳。
但市廛中欲其美觀，每斷為寸許，而以砂土同炒，則空松而尤為壯觀，要之一經炒透，便成枯槁，非特無以養陰，且恐不能清熱，形猶是而質已非，市儈伎倆，殊為可惡。所以吾吳醫家，每用其原枝不炒者，劈開先煎，庶得真味，且此物最耐久煮，一味濃煎，始有效力，若雜入他藥中僅煮沸三四十分鐘，其味尚未出也。若肺胃火熾，津液已耗，舌質深赤乾燥，或焦黑嗜飲者，必須鮮斛，清熱生津，力量尤偉。
白話文：
肺臟主宰著皮膚和毛髮，如果肺部積聚熱氣，就會導致皮膚蘊藏熱氣而長出痤瘡和痱子。石斛具有清肺熱的功效，因此可以治療這些皮膚問題。腳膝疼痛、冰冷、虛弱，大多是因為身體的真陰不足以滋養所致。石斛可以滋補陰氣，自然能夠改善腰膝的虛弱和疼痛。安神定志、消除驚恐，都是石斛清熱功效的體現。
石斛性寒涼，能清熱降氣，專門泄去肺胃虛火，而且味道也不錯，因此是滋補胃氣、強壯陰氣的好藥材。古人認為顏色金黃、莖幹粗壯如釵的石斛品質最好，四川產的石斛也堪稱上品。然而，現在市面上出售的川斛，多半細小乾枯，是品質最差的。金釵石斛莖幹較粗壯，色澤鮮明，能夠清虛熱、滋養肺胃陰液，因此是最佳選擇。
但市面上為了美觀，常將石斛切成一寸長，然後用沙土一起炒，這樣雖然看起來壯觀，但卻變得空鬆乾燥，不僅不能滋養陰氣，甚至可能失去清熱功效。形狀雖然一樣，但品質已大不相同，這是商人的奸詐手段，令人厭惡。因此，我吳醫家通常使用原枝未炒的石斛，劈開後先煎煮，才能得到其真味。而且石斛非常耐煮，需要長時間濃煎才能發揮功效。如果和其他藥材一起煎煮，僅煮沸三四十分鐘，藥效還沒能完全發揮出來。如果肺胃火氣旺盛，津液已經耗盡，舌頭顏色深紅乾燥，甚至焦黑愛喝水，就必須使用鮮石斛，其清熱生津的功效更強。
必以皮色深綠，質地堅實，生嚼之脂膏黏舌，味厚微甘者為上品，名鐵皮鮮斛，價亦較貴。其賤者，皮作淡黃色，嚼之無脂，味亦淡薄，已不適用，且更有東瀛出品，氣味更淡，則完全無效矣，若老人、虛人，胃液不足，而不宜大寒者，則霍山石斛為佳。《名醫別錄》及範子計然，皆言石斛出六安，可知古時亦甚重之。
其形甚細，而色作金黃，望之潤澤，嚼之味厚者，斯為上品；若晦暗枯槁，亦不足貴。而近時更有所謂綠毛乾風斛者，色作淡綠，質柔而軟，望之隱隱有綠色茸毛，亦產霍山，則僅擷其極嫩之尖，故干之而不槁，嚼之且無渣滓，味濃厚而又富脂膏，養胃益液，卻無清涼礙脾之慮，確為無上妙品。但最佳者，市肆中亦不可多得，且價貴兼金，非貧富之所可與共。
白話文：
石斛以皮色深綠，質地堅實，生嚼時脂膏黏舌，味道濃郁微甜者為最佳，稱為鐵皮鮮斛，價格也較高。那些品質較差的，皮色呈淡黃色，嚼起來沒有油脂，味道也淡薄，已經不適合食用。更有一些產自日本的石斛，氣味更淡，完全沒有效果。如果老人或體虛的人，胃液不足，不適合服用寒涼的藥物，那麼霍山石斛是最好的選擇。《名醫別錄》和範子計然都記載石斛產自六安，可見古人也很重視石斛。
石斛形狀很細，顏色呈金黃色，看起來潤澤，嚼起來味道濃郁者，是最好的；如果顏色暗淡枯萎，就沒有價值了。近年來還出現一種叫做綠毛乾風斛的石斛，顏色呈淡綠色，質地柔軟，看起來隱約有綠色的絨毛，也是產自霍山，只是採摘了最嫩的尖端，所以乾燥後不枯萎，嚼起來也沒有渣滓，味道濃郁且富含油脂，滋養胃液，卻不會寒涼傷脾，確實是上等的珍品。但是最好的綠毛乾風斛，市面上也不多見，而且價格昂貴，不是一般人可以買到的。
又有鮮金石斛，支幹較偉，即金釵斛之新採于山崖者，浙省金（注：金，當為各之誤）處諸山多有之，亦清胃之上品。
白話文：
又有鮮金石斛，其主幹較為壯大，這是新從山崖上採摘的金釵石斛。在浙江等地的諸山之中，這種石斛十分常見，也被認為是清胃的優良藥材。
2. 石韋
《本經》：「味苦，平。主勞熱邪氣，五癃閉不通，利小便水道。」
《別錄》：「止煩下氣，通膀胱滿，補五勞，安五臟，去惡風，益精氣。」
［正義］石韋，產於深山，陰崖險罅，得純陰之氣，而味苦，其為寒涼之品，決無疑義。《本經》雖曰苦平，未可拘泥不化。稟性陰寒，故主勞熱邪氣。五癃，即後世之所謂五淋（癃之與淋，一聲之轉，說見莫枚士《研經言·釋淋》，引《毛詩》皇矣與爾臨沖，《韓詩》作與爾隆沖為證，其說甚確），《內經》所謂若沃以湯者，類皆熱痹為多，惟純陰之性，泄導下行，洵為專品。《別錄》所謂止煩下氣，通膀胱滿，固即《本經》之旨。
白話文：
石韋的藥性是苦味，性平。它可以治療勞熱邪氣、五癃閉不通，並能利小便水道。
石韋還可以止煩下氣，通膀胱滿，補五勞，安五臟，去惡風，益精氣。
石韋產於深山陰崖險罅，吸收純陰之氣，因此帶有苦味，是寒涼藥物，這一點毫無疑問。《本經》雖然記載為苦平，但不能拘泥於此。石韋天生陰寒，所以可以治療勞熱邪氣。五癃是指後世所稱的五淋（癃與淋是一聲之轉，詳細說法可以參考莫枚士的《研經言·釋淋》，引《毛詩》皇矣與爾臨沖，《韓詩》作與爾隆沖作為佐證，此說法十分確切），《內經》所指的「若沃以湯者」，多半是熱痹，而石韋純陰之性，可以泄導下行，是治療此病的專門藥物。《別錄》所說的止煩下氣、通膀胱滿，其實就是《本經》所記載的功效。
補五勞者，亦以勞熱而言，頗與今人陰虛生熱之病相合，而非古人虛寒之虛勞。安五臟者，邪熱去則正自安，五臟屬陰，此以五臟之真液而言，固以不受邪熱灼爍為得所。惡風為病，本是血熱，壅而成毒，陰寒能清血熱，去風可知。精氣，即陰氣，實即真陰，邪熱胥蠲，而真陰自受其益，亦非泛語。
白話文：
這段文字談論的是中醫理論中的「五勞」和「五臟」，並解釋了「惡風」和「精氣」的病理：
補五勞者，亦以勞熱而言，頗與今人陰虛生熱之病相合，而非古人虛寒之虛勞。
- 意思是說，治療「五勞」的重點在於去除「勞熱」。「勞熱」指的是因勞累過度而引起的熱症，這與現代醫學中的「陰虛生熱」類似，而非古代所說的「虛寒之虛勞」。
安五臟者，邪熱去則正自安，五臟屬陰，此以五臟之真液而言，固以不受邪熱灼爍為得所。
- 意思是說，五臟屬陰，以真液為本。當邪熱去除，五臟就自然安穩，不受邪熱的灼傷。
惡風為病，本是血熱，壅而成毒，陰寒能清血熱，去風可知。
- 意思是說，「惡風」的病根在於血熱，導致氣血瘀滯，形成毒素。而陰寒性藥物可以清血熱，去除風邪，自然可以治癒惡風。
精氣，即陰氣，實即真陰，邪熱胥蠲，而真陰自受其益，亦非泛語。
- 意思是說，「精氣」就是「陰氣」，也就是「真陰」。當邪熱去除，真陰自然得到滋養，這不是空話。
總而言之，這段文字強調了邪熱對人體的危害，以及通過清熱、補陰來治療疾病的重要性。
3. 骨碎補
［發明］骨碎補，寄生石樹之間，有根有葉，黏著不落，亦猶桑上寄生之屬。性溫而通，故入血和血，通調脈落（注：落，當為絡之誤）。《開寶本草》謂氣味苦溫，主破血止血，補傷折，又入藥用根，溫和達下，則入肝腎。故甄權謂主骨中毒氣，風血疼痛，上熱下冷，蓋溫養下元，能引升浮之熱，藏於下焦窟宅，是以可治上熱下冷。
李瀕湖謂研末同豬腎煨食，可治耳鳴，及腎虛久泄、牙痛，皆是此意，非可通治胃家實火之齒痛。壽頤先業師閬仙朱先生，嘗用以治寒痰凝滯，牙關不利，頰車隱痛之骨槽風重證，甚有捷驗。又凡陰虛於下，而肝膽浮陽，挾痰上凝之齒痛，牙槽不利，及陰寒逼陽上浮之喉痛、喉癬諸證，用此亦頗有效，皆即瀕湖用治牙痛之意，而陽邪實盛者，類皆不可妄試。
白話文：
骨碎補是一種寄生在石樹之間的植物，有根有葉，緊緊黏附，不會掉落，就像桑寄生一樣。它的性溫而通，因此能入血和血，通調脈絡。
《開寶本草》記載骨碎補的味道苦溫，能破血止血，補傷折，用藥時使用它的根，溫和能到達下焦，因此能入肝腎。甄權說骨碎補主治骨頭中毒氣，風血疼痛，上熱下冷，這是因為它溫養下元，能引升浮熱，藏於下焦，所以可以治療上熱下冷。
李瀕湖說將骨碎補研成粉末，與豬腎一起煨食，可以治療耳鳴，以及腎虛久泄、牙痛，都是基於這個道理，但不能用來治療胃火旺盛引起的牙痛。
壽頤的師父閬仙朱先生，曾經用骨碎補治療寒痰凝滯，牙關緊閉，頰車隱痛的骨槽風重症，效果非常顯著。此外，對於陰虛於下，肝膽陽氣浮升，挾痰上凝引起的牙痛，牙槽不利，以及陰寒逼陽上浮引起的喉痛、喉癬等症狀，使用骨碎補也頗有療效，都是基於李瀕湖用骨碎補治療牙痛的思路，但對於陽邪實盛的人，就不能隨便使用。
昔人每謂此藥入腎，治骨，並能治骨傷碎，因得此名者，皆當識得此意，非陰虛有熱之骨痛、骨痿，果皆可以一概主治也。戴元禮《證治要訣》謂：痢後下虛，不善調養，或遠行，或房勞，致兩足痿軟，或痛或痹，遂成痢風，宜用獨活寄生湯，加虎骨四斤丸，仍以骨碎補三分之一，同研酒服。則以腎之虛寒而言，此藥溫腎，能起骨痿宜矣。
惟痢後風之腳軟膝腫，亦有陰虛生內熱者，則宜魏玉璜之一貫煎，戴氏此法，非可概投，所謂萬病有正面皆有反面，審證論治，最當明辨，設或渾侖吞棗，希圖弋獲，未有不敗者矣。此藥之根，有似於姜，且生茸茸之毛，故又有毛薑之名。一名猴姜，或謂即以有毛而其形似猴得名。
白話文：
古人常說這藥能入腎，治骨，也能治療骨頭傷裂，因此得此名，大家應該明白這個意思，並不是所有陰虛有熱的骨痛、骨痿都能用它來治。戴元禮在《證治要訣》中說：痢疾之後身體虛弱，保養不善，或者長途跋涉，或者房事勞累，導致雙腿軟弱無力，或疼痛或麻木，最終形成痢疾風，可以用獨活寄生湯，再加上虎骨四斤丸，再加入骨碎補三分之一，一起研磨後用酒服用。由此可見，從腎虛寒的角度來說，這藥能溫腎，能起骨痿之效。
然而，痢疾之後風寒引起的腳軟膝腫，也有一些是陰虛生內熱，這就要用魏玉璜的一貫煎。戴氏的這個方法，不能一概而論，所謂萬病有正面也有反面，必須審慎地辨證論治，才能明辨藥性。如果胡亂服用，希望一蹴可幾，最終只會失敗。此藥的根，長得像薑，而且長滿了絨毛，因此又稱毛薑。又名猴薑，可能是因為有毛而且形狀像猴子而得名。
壽頤則謂寄生木石之上，等於猱之升木，字之以猴，其義易知，非象形也。又名申姜，則以申年之為猴兒年耳（鼠兒年、牛兒年之說，宋人筆記已有之，而元人書中尤多，蓋遼金元間之土語，今世俗之所謂十二生肖，由來固已久矣）。
白話文：
「壽頤」這詞指的是像寄生植物依附在樹木或石頭上一樣，如同猴子攀爬樹木，所以用「猴」字來表示，其意思很容易理解，並不是象形文字。它還被稱為「申姜」，是因為「申」年是猴年。
至於「鼠兒年」、「牛兒年」等說法，宋朝的筆記中已經記載了，元朝的書籍中更是常見。這些都是遼金元代的方言，現在人們所說的十二生肖，其實是從很早以前就流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