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六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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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六 (11)

1. 使君子

[發明]使君子,始見《開寶本草》,謂其甘溫無毒,治小兒五疳,小便白濁,殺蟲,療瀉利。

壽頤按:小兒疳積,多食物太過,胃力不及消化以(注:原為「馴」,顯誤,改)致腸亦窒滯,日積月累,腹繃如鼓,濕與熱蒸,乃生蟲積。使君專於殺蟲而健運化,最為五疳馴良之藥。

瀕湖謂:殺蟲藥多是苦辛,惟使君、榧子甘能殺蟲,亦其異也。

壽頤按:其他殺蟲諸物,多峻利而氣味亦烈,惟此二者,氣味皆和,然殺蟲極捷,故小兒疳積方中,必以此為主藥。石頑謂殺蟲而不傷脾胃,並治大人小兒蟲病。蓋甘溫是溫和之溫,殊非溫燥可比,故能助飲食之運化,而疏導腸中積滯。且富有脂液,所以滑利流通。《開寶》所謂小便白濁者,即指疳積而言。

凡小兒腹膨有積,每每小便如粉漿,此蓋腎中輸尿之路,分泄不清,即以飲食所化之精液,併入小溲而出,所見最多,非大人之赤白濁可比,不當誤認。又謂其主瀉痢,亦是疳積中之一症,惟其消化失職,以致大便改常,或為腹瀉,或為積滯,此物既能助消化,且去積滯,故並治之,即瀕湖所謂能益脾胃,除虛熱,治小兒百病之意也。

壽頤按:無病之人,不當有蛔蟲之屬,凡是諸蟲,皆當殺之使盡。今俗人之見,似乎腸胃當有此蟲,則食物乃能消化,其說最是可嗤。瀕湖《綱目》亦曰俗醫謂殺蟲至盡,無以消食,鄙俚之言也。樹有蠹,屋有蟻,國有盜,禍耶福耶?可知世俗相傳不經之說,亦已久矣。

2. 馬兜鈴

[發明]馬兜鈴,《開寶本草》稱其苦,寒,甄權則謂之平,瀕湖則曰微苦,辛。

壽頤按:味固稍苦,而氣甚清,雖能清熱,卻非大苦大寒之品。東垣謂味厚氣薄,陰中微陽。瀕湖加一辛字,蓋亦以其輕而能散,固亦隱隱有辛開之作用者。《開寶》謂主肺熱咳嗽,痰結喘促,正以形質空虛,中雖有實,而亦片片如紙,有若木蝴蝶之臨風飛揚,故同為宣通肺氣,化痰開閉之藥。

其能治喘促者,以肺有痰濁鬱結,則呼吸不揚,而喘促隨之,此能通其結塞,斯氣道利而喘促自寧,此與虛喘家濁陰上逆,宜於攝納鎮墜之治者,一輕一重,用藥相反,而同為定喘之兩大法門。甄權謂主肺氣上急,咳逆連連;潔古謂去肺中溫熱,固皆肺實氣壅之正治也。《開寶》又謂治血痔瘻瘡、則清利宣通,因為瘡家血熱壅結之良藥,且血痔腸漏,皆屬大腸濕熱之窒滯,此能清熱開泄,是以主之。

若潔古以為清肺,而又以為補肝,則殆誤會錢仲陽補肺阿膠散之真旨,要之仲陽意中,只為肺受燥火之害,熱壅不宣,故用牛蒡杏仁、兜鈴,皆屬開宣清熱主治,特以熱傷肺陰,乃主阿膠,非諸藥皆是補肺正將,瀕湖已謂錢氏此方,非以兜鈴補肺,乃取其清熱降氣,使邪去而肺安。

壽頤按:宣肺之藥,紫菀微溫,兜鈴微清,皆能疏通壅滯,止嗽化痰。似此二者,有一溫一清之分,宜辨寒咳熱咳,寒喘熱喘主治,究竟紫菀本非大溫,兜鈴亦非大寒,而能抉壅疏通,皆有捷效,洵乎同為肺金窒塞之良藥矣。

頤又按:近今市肆中別有所謂洋兜鈴者,止有片片之兜鈴實而無其外囊,形狀稍巨,作淡褐色,肆中人謂是同類異種,似屬可信。用者取其色澤鮮明,頗行於世。然氣味更清,力量更薄,究其功用,不如杜兜鈴為佳,而價值則較貴,尚不知究為何物,如謂果即兜鈴之別種,則其外囊,又何以棄而不用?且此藥之所以開肺者,性情專在於殼,瀕湖所謂體輕而虛,熟則懸而四開,有肺之象者是也,乃偏去其外,則未免有買櫝還珠之憾矣。

3. 山豆根

[發明]山豆根,蘇頌《圖經》謂其蔓如大豆,因有此名。《開寶本草》雖謂氣味甘寒,然其實甚苦,沈存中《夢溪筆談》已言本草之誤。其功用則《開寶》謂解諸藥毒,止痛,消瘡腫毒,發熱咳嗽,治入及馬急黃,殺蟲。蓋苦寒泄降,其味甚厚,故能解毒而療瘡瘍之腫痛,兼能殺毒治黃,皆惟大熱之實證為宜。

又治發熱咳嗽,則以肺胃熱咳言之,非不問虛實寒熱,可為咳嗽之通用品也。今人專以治咽喉腫痛,則本於《圖經》,謂含之咽汁,解咽喉腫毒甚妙。石頑謂水浸含漱、煎湯細呷皆可。蓋凡藥用根,多取其下行能降,而此又大寒大苦,則直折火毒之上炎,亦惟實熱閉塞者,始為合宜。而風邪外束之喉痛,尚須辛涼開泄者,則必不可早投,反恐遏抑不宣,重增其困。

石頑所謂解痘疹熱毒及喉痹者,意固不差,但近今喉痧為病最多,而有外感表尚未罷,及肺胃實熱如焚兩候,先後不同,投藥即因而大異。如有表者,先投寒降,則外邪不散,適以內攻;如熱熾者,誤授輕揚,則烈火見風,頓成焦土,臨症者豈可不辨之於早?而石頑《逢原》,竟謂喉證皆屬陰氣上逆,故用苦寒以降之,真令人無可索解矣。瀕湖謂研末湯服,治腹脹喘滿;酒服治女人血氣腹脹;丸服治下痢。

則必皆屬實熱壅塞者,庶乎相投,而言之不詳,其弊亦甚。又謂,磨汁服止卒患熱厥心腹痛,五種痔漏;研汁塗諸熱腫禿瘡,蛇狗蜘蛛傷,則清火解毒之顯而易見者耳。

[禁忌]石頑謂:脾胃虛寒作瀉者,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