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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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六 (2)

1. 天門冬

《本經》:「味苦,平。主諸暴風濕偏痹,強骨髓,殺三蟲,去伏屍,久服輕身、益氣、延年。」

《別錄》:「甘,大寒。保定肺氣,去寒熱,養肌膚,益氣力,利小便,冷而能補。」

[正義]天門冬,肥厚多脂,《本經》雖曰苦平,其實甚甘,氣薄味厚,純以柔潤養液為功。《本經》主暴風,蓋指液枯內動之風而言,滋潤益陰,則風陽自息,此即治風先治血之義。痹亦血不榮經之病,正與風燥相因而至,故治風者亦能治痹,非以祛外來之風痹。

惟濕為陰寒之邪,痹病固亦有因於濕者,然必無甘寒陰藥可治濕痹之理,蓋傳寫者誤衍之,天冬柔潤,豈可以療陰霾之濕邪痹著?繆氏《經疏》以尊經之故,指濕字為濕熱,已是曲說,須知濕熱宜於清理,安有滋膩助虐之法?仲淳解《別錄》所主諸症,又處處牽定濕熱二字,遂致此藥之真情性,竟無一條適合,作繭自縛,是之謂矣。張石頑反謂三蟲伏屍,皆濕熱所化,亦為仲淳所誤,須知濕熱生蟲,非勞瘵之蟲也。

白話文:

天門冬味甘性寒,能滋陰潤燥,補肺氣,除寒熱,養肌膚,增強體力,利尿。雖然《本經》記載其味苦性平,但實際上它甘甜厚重,以柔潤滋養陰液為主要功效。它能治療風寒痺症,因為滋陰潤燥可以抑制內風,這也符合「治風先治血」的道理。痺症也因血液不暢所致,與風燥相關,所以治療風症也能治療痺症,而非驅除外來的風痺。不過,濕氣屬於陰寒之邪,痺症也有因濕氣引起的,但天門冬甘寒陰潤,不可能治療濕痺,這是傳抄錯誤。繆氏《經疏》為了尊經,解釋濕字為濕熱,已經是強詞奪理,濕熱需要清理,怎麼能用滋潤的方法去助長它?仲淳解《別錄》所記載的功效,也都硬扯上濕熱,導致天門冬的真實性質完全扭曲,這是自缚手脚的做法。張石頑認為三蟲伏屍都是濕熱所化,也是誤解了仲淳的說法,濕熱生蟲,不是勞瘵之蟲。

《本經》又曰強骨髓,則固益液滋陰之正旨,三蟲伏屍,即血枯液燥之勞瘵,甘寒清潤,原以滋燥澤枯,是以治之。久服輕身,益氣延年,則以養陰益液,而極言其功效耳。《別錄》謂保定肺氣,則以肺熱葉焦,燥金受灼而言,甘寒潤燥,本是補肺正將。去寒熱者,亦陰虛液耗之乍寒乍熱,非外感邪甚之寒熱可知。

養肌膚,益氣力,皆陰液充足之義。利小便者,肺金肅降,而水道之上源自清,亦津液滂霈,而膀胱之氣化自旺,固非為濕熱互助之水道不利言也。而結之以「冷而能補」一句,則可知天冬偏於寒冷,惟燥火熾盛,灼爍陰液者宜之,而陽氣式微者,即有不勝其任之意。此《別錄》所以有大寒二字,而六朝以來諸家本草,固無一非以治燥火之證也。

白話文:

《本經》中也說天冬可以強健骨髓,這正是滋補陰液的正宗功效。三蟲伏屍,指的是因血枯液燥而造成的勞傷,天冬甘寒清潤,原本就是用來滋潤乾燥、滋養枯竭之物,所以可以用來治療這種病症。長期服用天冬可以輕身、益氣、延年益壽,這都是因為它能滋養陰液,因此書中才會極力誇讚它的功效。《別錄》中提到天冬可以保定肺氣,是因為肺熱葉焦,燥金受灼,天冬甘寒潤燥,正是補益肺氣的正道。至於說天冬可以去除寒熱,也是因為陰虛液耗導致的忽冷忽熱,而不是外感邪氣很重的寒熱。

天冬能養護肌膚、增強氣力,都是因為它能滋養陰液。天冬利小便,是因為肺金肅降,水道上源來自清,也因為津液充沛,膀胱氣化旺盛,並非指因為濕熱交雜而導致水道不利。而《別錄》中以「冷而能補」一句總結,就可知天冬偏於寒冷,只有燥火熾盛,灼傷陰液的人才適合服用,而陽氣衰弱的人,則可能承受不了它的寒性。這就是《別錄》中將天冬列為大寒的原因,而自六朝以來,各家本草書籍都認為天冬主要用來治療燥火旺盛的病症。

[廣義]甄權謂:治肺氣咳逆,喘息促急(則以肺金枯燥,氣促不舒而言,故宜此甘寒柔潤,以滋養之,則氣逆可平,喘急可定,即《名醫別錄》保定肺氣之意。張潔古亦謂治血熱侵肺,上氣喘促,皆為虛熱一邊著想,而濁痰閉塞之喘促咳逆,必非其治)。甄權又謂:治肺痿,生癰吐膿,除熱。

(則痿即肺熱葉焦,甘寒潤之宜也。而癰則痰火俱盛,咯吐膿血,只可苦寒清泄,斷不宜此柔潤多脂之藥,一虛一實,大有徑庭,連類及之,不無誤會。而潔古因此遂有苦以泄滯血一語,實與此藥情性不符,不可不辨。唯在肺癰欲愈,膿痰已減之時,濁垢既去,正氣已傷,余焰尚盛,則天冬大寒,能泄餘熱,氣清而不甚厚膩,庶幾近之。此病情有始傳、未傳之分,邪熱有輕重、緩急之辨,必不可渾而言之,漫無區別)。

白話文:

甄權認為,治療肺氣咳嗽、呼吸急促,是因為肺部金氣乾燥,導致氣息不順暢,所以應該使用甘寒柔潤的藥物滋養肺部,使氣逆平息,喘急止住。這正是《名醫別錄》中保定肺氣的用意。張潔古也認為,治療血熱侵肺導致的上氣喘促,都是從虛熱的角度出發,但對於濁痰阻塞引起的喘促咳嗽,則不能用這種方法。

甄權還說,治療肺痿、生瘡吐膿,應該用來清熱的藥物。因為肺痿是肺熱導致肺葉焦灼,需要用甘寒潤燥的藥物治療。而生瘡吐膿則是痰火旺盛,咳吐膿血,應該用苦寒清泄的藥物治療,不能使用柔潤多脂的藥物,因為虛實分明,不可混淆。張潔古因此說要苦泄滯血,這其實與藥物的特性不符,需要區分。只有在肺癰快要痊癒,膿痰減少,濁垢已去,正氣受損,但餘熱未消時,天冬性寒,可以泄餘熱,並且清氣不厚膩,才可以用。肺部的病症有傳染和未傳染之分,邪熱也有輕重緩急之別,不能一概而論,不可混淆。

權又謂止消渴,除熱(則清火潤燥,是為正治)。又謂久服令人肌體滑澤,除身上一切穢惡寒氣不潔之疾(則即《別錄》之所謂養肌膚耳)。

《大明》謂:潤五臟(則滋養臟陰,固柔潤多脂之明效)。又謂補五勞七傷,吐血,治嗽(則陰虛多火者宜之,如脾陽不旺,恐其滑下作瀉,亦不可過於寒涼,致傷中土沖和之氣)。

王海藏謂:治痿厥嗜臥,足下熱而痛。是即肺熱成痿,陰虛多火之候。孫真人亦謂陽事不起,宜常服之,正以陰精消爍,廢而不用,故宜益陰以滋其燥。而庸俗之見,反有恣用溫燥剛烈之藥,冀以起萎者,豈不灼盡其垂竭之脂膏耶?

白話文:

權氏認為,此藥能止消渴、除熱,其原理是清熱潤燥,為正治之道。此外,長期服用可使肌膚光滑潤澤,去除身上一切污穢寒氣和不潔之疾,這與《別錄》所說的養肌膚功效相符。

《大明》中記載,此藥能潤五臟,滋養臟陰,使之柔潤多脂,效果顯著。此外,還能補五勞七傷、止吐血、治咳嗽,適合陰虛火旺者服用。但脾陽不旺者需慎用,不可過於寒涼,以免傷及脾胃的和氣。

王海藏認為,此藥能治痿厥嗜臥、足下熱痛,這是因為肺熱導致痿症,陰虛火旺的表現。孫真人也認為,陽事不舉者宜常服此藥,因為陰精消爍,精氣不足,所以要用滋陰的藥物來滋潤乾燥之處。然而,一些庸醫卻偏用溫燥剛烈的藥物,妄圖治療痿症,豈不知這樣只會灼盡其已虛弱的精氣,如同火上澆油般雪上加霜。

瀕湖謂:潤燥滋陰,清金降火(概括言之,能舉其大)。

[禁忌]景岳謂:虛寒假熱,脾腎溏泄忌之。石頑謂:脾虛而泄瀉惡食者,雖有當用之症,亦莫輕投。壽頤則謂證屬虛寒,本無選到此等純陰之理,惟虛熱熾甚之時,似此陰寒潤下,亦只當去其太甚,適可而止,知其用之太過,必令脾胃受戕,鶩溏減食,反貽過中之累,卒歸不治。

繆仲淳謂:陰虛水涸,火起下焦而上炎者,誠為要藥。惟大寒而苦,不利脾胃,陰虛之人,脾胃多弱,又損其胃,則是絕其後天生氣之源,旨哉言乎!

白話文:

瀕湖說,這個藥能潤燥滋陰,清熱降火,總體而言,功效很廣泛。

不過,景岳提醒,虛寒假熱、脾腎虛弱的人不能用,石頑也說,脾虛腹瀉、厭食的人,就算有適合的症狀,也不能輕易服用。壽頤則認為,如果是虛寒體質,本不應該用這種純陰的藥物,只有在虛熱過盛的時候,用這種陰寒潤下的藥物,也要適可而止。因為過度使用,會損傷脾胃,導致腹瀉、食慾不振,反而會加重病情,導致死亡。

繆仲淳說,陰虛水虧,火氣從下焦上升的人,這確實是良藥。但它性寒苦,不利脾胃,陰虛的人脾胃本就虛弱,再服用此藥,會損傷胃氣,等於斷絕了後天之氣,實在要謹慎啊!

2. 茜根

《本經》:「味苦,寒。主寒濕風痹,黃疸,補中。」

《別錄》:「止血,內崩下血,膀胱不足,踒跌,蠱毒。」

[正義]茜根性寒,所主多血熱失血之症,古今說解,都無異義。而《本經》主治,獨以寒濕二字為冠,最為不倫。雖各本無不盡同,然病情藥性大相矛盾,此必古人傳寫之訛,不可望文生義,曲為附和。風痹,指血瘀血熱,痹著不行而言,茜草寒涼,又色赤入血,而能通瘀活絡,是以主之。

古人論痹,本有熱痹一候,此必不可與上文寒濕連屬讀之,而謬謂可治寒痹濕痹也。黃疸,本屬熱證,此則並能清熱逐瘀,繆仲淳謂指畜血發黃,而不專於濕熱,其說甚是。補中,以清熱言,熱淫於裡則中氣傷,惟去其熱,清其血,則中得其補。《經》文最簡,皆當觀其會通,並非泛泛言之。

白話文:

茜草味苦性寒,可以治療寒濕風痹、黃疸,並能補中。它還能止血,治療內出血、膀胱虛弱、跌伤、中毒等。茜草性寒,主要治療血熱失血的症狀,古今醫書對此都一致。但《本經》的記載中,却把寒濕放在首位,顯然不合常理。雖然各版本都一樣,但藥性和病情明顯矛盾,這是古人抄寫的錯誤,不能望文生義,硬要強解。風痹指的是血瘀血熱,導致肢體麻痹疼痛,茜草性寒涼,又色赤入血,能通瘀活血,因此可以治療風痹。古人論述痹症,本來就包括熱痹,不能把熱痹和寒濕混淆在一起,誤以為茜草可以治療寒痹和濕痹。黃疸是熱症,茜草能清熱逐瘀,繆仲淳說茜草治黃疸是因血瘀發黃,而非單純的濕熱,他的說法很正確。補中指的是清熱,熱邪入侵,傷及中氣,只有去除熱邪,清血,才能補中。《本經》的記載很簡潔,需要通盤理解,而不是單純地理解字面意思。

《別錄》止血,以血熱湧泄而言,一以清血中之熱,一以通壅積之瘀,斯血循故道而不橫逆。崩中,亦以龍雷太亢之時而言,如其所失太多,陽氣已餒,即非所宜。踒跌,必有血瘀,瘀則蘊而生熱,故宜清熱行瘀。蠱毒,皆南方熱淫之毒,清血熱者,必能解毒,陳藏器謂蘘荷與茜,主蠱為最。

惟膀胱不足一證,殊屬費解,姑且存而不論,以俟知者。

[廣義]《大明》:止鼻洪,尿血,月經不止,痔瘻,瘡癤(皆指火邪太亢者言之)。又謂治產後血運(則惟肝陽有餘,惡瘀不暢者為宜,而血脫髮暈,不可概用)。

瀕湖謂:通經脈(則以血熱瘀結者為宜)又謂治骨節風痛(活血行血,亦惟血熱痹著者宜之,即《本經》治風痹,《別錄》主踒跌之義也)

白話文:

《別錄》記載蘘荷能止血,這是針對血熱湧泄的情況而言。蘘荷一方面能清血中的熱,另一方面能通血瘀阻塞的地方,使血液順著原來的血管流動,而不至於逆流。

崩中,也是針對龍雷太亢的時節而言,如果出血過多,陽氣已經衰弱,就不適合使用蘘荷。

踒跌,必定有血瘀,血瘀就會積聚並產生熱,所以應該清熱行瘀。

蠱毒,都是南方熱氣淫邪的毒素,清血熱就能解毒。陳藏器說蘘荷和茜草,最能治療蠱毒。

至於膀胱不足這一症狀,實在是難以理解,就先暫時放在這裡,等待有識之士解答。

《大明》廣義地說,蘘荷可以止鼻血、尿血、月經不止、痔瘻、瘡癤(這些都是指火邪太亢的情況)。又說蘘荷可以治療產後血運不暢,但這只適用於肝陽有餘、惡血瘀結不暢的情況,對於血脫、昏厥的情況,就不能概括使用。

瀕湖說,蘘荷可以通經脈,這是針對血熱瘀結的情況。又說蘘荷可以治療骨節風痛,這是活血行血,只適合血熱痹著的情況,也就是《本經》中治療風痹,以及《別錄》中治療踒跌的功效。

[發明]瀕湖謂茜根赤色而氣溫,味微酸而帶咸,色赤入營,氣溫行滯,味酸主肝,而咸走血,專於行血活血。俗方治女子經水不通,以一兩煎酒,服之甚效。

白話文:

發明者李時珍認為,茜草的根呈現紅色,性質溫和,味道微帶酸味並略帶鹹味。紅色的顏色能進入血液系統,溫和的性質能幫助流通滯塞的物質,酸味主要與肝臟有關,而鹹味則能影響血液循環。茜草專門用於活血化瘀。

常見的民間療法用來治療女性月經不順暢,只需取茜草一兩煎煮成藥酒服用,效果非常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