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五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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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13)

1. 薄荷

[發明]薄荷方莖,而色紫帶赤,可以子種,宿根亦能自生,氣味芳烈,頗與紫蘇相類。但葉不赤而無鋸齒,氣味雖濃,而入口清洌為異。故孫星衍輯刻《本草經》徑謂薄荷蘇類,確乎可信。《唐本草》謂為辛溫,亦以蘇類例之,然冷冽之氣,能散風熱,決非溫藥,故潔古直謂之辛涼。

其主治則《唐本》謂賊風傷寒,噁心,心腹脹滿,霍亂,宿食不消,下氣,又皆與紫蘇大略相近。惟辛而涼降,微與溫散者不同耳。蘇頌謂主傷風,頭腦風;東垣謂清頭目,除風熱;瀕湖謂利喉嗌口齒諸病;石頑謂辛能發散,專於消散風熱,涼能清利,故治咳嗽失音,性浮上升,能開鬱散氣。然所用不過二三分,以其辛香伐氣,非久服多服之品。

白話文:

薄荷的特性及功用:

薄荷莖部細長而呈紫色帶紅色,可以用種子繁殖,宿根也能自行生長。其氣味芳香濃郁,與紫蘇相似,但葉片不呈紅色且無鋸齒,雖然氣味濃郁,入口卻清涼,這是與紫蘇不同之處。因此孫星衍在編刻《本草經》時將薄荷歸類於蘇類,的確可信。

《唐本草》記載薄荷為辛溫,也以蘇類來類比,但其清涼之氣能夠散風熱,並非溫藥,所以潔古直言其性為辛涼。

薄荷的藥用功效方面,《唐本》記載其可治賊風傷寒、噁心、心腹脹滿、霍亂、宿食不消、下氣,這些功效也與紫蘇大致相同。只是薄荷辛涼下降,與溫散之藥有所不同。

蘇頌認為薄荷主治傷風、頭腦風;東垣認為其可清頭目、除風熱;瀕湖認為其可治喉嚨、口腔、牙齒等疾病;石頑認為薄荷辛香發散,專於消散風熱,涼性清利,故可治咳嗽失音,其性向上升,能開鬱散氣。但使用薄荷時只需二三分即可,因為其辛香會傷氣,不宜久服或多服。

壽頤按:外治風熱生瘍,煮汁和入消腫末藥敷之,涼入肌膚,立能止痛。今西藥制精成錠,外擦頭痛,能泄外風,能抑肝陽,皆有捷驗。

白話文:

壽頤認為:治療外部因風熱引起生長的瘍子,可以煮汁與消腫藥物混合後敷於患處,這種方法可以使藥力深入皮膚,立刻止痛。現在西藥製造精密,做成錠劑,可以直接擦在頭痛的地方,能散除外部的風邪,抑制肝陽上亢,都有快速有效的療效。

2. 青蒿

《本經》:「草蒿:味苦,寒。主疥搔痂癢,惡創,殺蟲,留熱在骨節間,明目。」

[正義]青蒿苦寒,故《本經》列於下品,止以為治疥瘡外瘍殺蟲之用。然清香之氣,溢人眉宇,故能明目,亦散風熱,不僅以苦寒清降為功,且苗生最早,得春令升發之氣,故入肝膽兩經,而清血中之熱,能治骨節留熱者,深入血分而疏達鬱火也。今以為長夏時解暑之用,則苦寒清熱,而又含芬芳清冽之氣,故能醒脾胃而理濕熱。

石頑謂能利水道,與棉茵陳不甚相遠,其說甚是。子則專治骨蒸,蓋凡子皆重,故主裡證,且清芬又能疏解血中之滯,則與大苦大寒剗除生生之氣者,亦尚有間。

白話文:

青蒿味苦性寒,可治疥瘡、惡瘡、殺蟲,並能明目,還能治療骨節留熱。青蒿味苦性寒,入肝膽經,能清血熱,疏解鬱火。它香氣清冽,能醒脾胃、理濕熱,且有利水之效,與棉茵陳功能相近。青蒿擅治骨蒸,因其性重主裡證,清香之氣可疏解血滯,故與一般苦寒之藥有所不同。

3. 茴香

[發明]蘹香,始見於《唐本草》,據蘇頌謂結實如麥而小,青色,此今之所未見者。蘇又謂入藥多用番舶者,則今市肆所謂八角茴香也。但八角者,大辛大溫,其性最烈,瀕湖《綱目》稱其氣味辛平,必非舶來品八角茴香可知。故李亦謂結子大如麥粒,輕而有細稜,俗呼為大茴香,以寧夏出者為第一,其他處小者謂之小茴香。

自番舶來者,實大如柏實,裂為八瓣,一瓣一核,大如豆,黃褐色,有仁,味更甜,俗呼舶茴香,又曰八角茴香。據此則《綱目》中所引古書一切主治,皆子如麥粒之茴香。《唐本草》謂治霍亂;馬志謂治膀胱腎間冷氣,調中止痛,嘔吐;《大明》謂治腳氣,㿗疝陰疼,開胃下氣;東垣謂補命門不足;吳綬謂暖丹田,當皆指寧夏產品而言。惟李引諸方,有明言八角茴香,舶茴香者,即舶來品耳。

白話文:

蘹香的考證與辨析

蘹香最早見於《唐本草》,據蘇頌記載,其果實大小如麥粒,呈青色。然而,現今已不見此種蘹香。蘇頌又提到,藥用蘹香多為舶來品,也就是現在市面上所稱的八角茴香

然而,八角茴香性味辛溫,性烈,與《本草綱目》所記載的蘹香氣味辛平有所不同。因此可知,《本草綱目》所指的蘹香並非舶來品八角茴香。

李時珍認為,真正的蘹香果實大小如麥粒,輕盈且有細棱,民間稱之為大茴香,以寧夏出產者為最佳,其他產地果實較小的則稱為小茴香

至於番舶來品,其果實大小如柏子,裂成八瓣,每瓣一核,大小如豆,呈黃褐色,有仁,味道更甜,民間稱之為舶茴香,也稱八角茴香

由此可見,《本草綱目》中引用的古書所記載的蘹香主治功效,皆指的是果實如麥粒的茴香。

《唐本草》記載蘹香能治霍亂;馬志記載蘹香能治膀胱腎間冷氣,調中止痛,治嘔吐;《大明本草》記載蘹香能治腳氣,疝氣陰疼,開胃下氣;李杲記載蘹香能補命門不足;吳綬記載蘹香能暖丹田。以上記載的功效,皆指的是寧夏產的蘹香。

李時珍在引用的一些藥方中,明確提到了八角茴香、舶茴香,指的是舶來品八角茴香。

壽頤按:今市肆中之所謂大茴香,即舶來之八角者,以煮雞鴨豕肉,及野禽野獸,可闢腥臊氣,入藥本不常用。嘗記余幼時,鄉人有患疝痛者,得口傳方,謂一味八角茴香研末,熱酒調服可治,而不言其分量,此人竟至市中購二十大錢作一次吞下,即晚七竅流血而斃。此雖服之太多所致,然即此可見其非常猛烈,凡用古方者,皆宜慎之。

孟詵《食療本草》謂茴香莖葉治膀胱疝氣及腎氣衝脅,如刀刺痛,喘息不得者,生搗,熱酒絞服,此非舶上茴香可知。石頑《逢原》引之,謂辛香不竄,善降濁氣。壽頤則謂「辛香不竄」四字大不可解。王孟英《隨息居飲食譜》稱其調中開胃,止痛散寒,治霍亂㿗疝,殺蟲闢穢,餚饌所宜,制魚肉腥臊冷滯諸毒。

白話文:

壽頤按:

如今市面上所稱的大茴香,其實就是從外國進口的八角。人們常拿它來煮雞鴨豬肉,以及野禽野獸,可以去除腥臊味,但它在藥用方面並不常見。我還記得小時候,鄉下有一位患疝痛的人,得到一個口傳秘方,說單用八角茴香研磨成粉,用熱酒調服可以治療疝痛,卻沒有說明劑量。結果那人就跑去市集買了二十文錢的八角,一次吞下,當晚就七竅流血而死。雖然這可能是因為服用過量造成的,但由此可見八角的藥性非常猛烈。凡是使用古方的人,都應該謹慎小心。

孟詵《食療本草》記載:

茴香的莖葉可以治療膀胱疝氣和腎氣衝擊脅肋,表現為像刀刺一樣的疼痛,喘不過氣的症狀。將新鮮的茴香莖葉搗碎,用熱酒絞汁服用。這裏所說的茴香,顯然不是舶來的八角。

石頑《逢原》引用孟詵的說法,並認為:

茴香辛香但不竄走,善於降濁氣。

壽頤則認為:

石頑所說的「辛香不竄」四個字,理解起來有很大問題。

王孟英《隨息居飲食譜》則稱:

茴香可以調和脾胃、開胃消食,止痛散寒,治療霍亂、疝氣,殺蟲辟穢,適合用於烹調菜餚,可以去除魚肉的腥臊冷滯等毒素。

又謂小便頻數而色清不渴者,茴香淘淨,鹽炒研末,炙糯米蘸食,雖不詳是何種茴香,然當以下條之蒔蘿為是,八角者斷不可輕用。

白話文:

如果出現頻繁小便且尿液清澈而不口渴的情況,可以使用處理乾淨的茴香,加入鹽分炒熟後研磨成粉末,再搭配烤熟的糯米一起食用。雖然這裡並未明確指出是哪一種茴香,但根據上下文推測,應該是指蒔蘿這種植物。而對於八角類的植物,則不應隨便使用。

4. 蒔蘿

[發明]此今之所謂小茴香也。蘇頌謂:三月、四月生苗,花實大類蛇床。瀕湖謂:其子簇生,狀如蛇床子而短。

壽頤按:其苗叢生,葉細如線,蒙茸極多,高三四尺,色淡綠,氣亦辛香,甚為濃郁,結子生青熟淡白,大如穀子而極瘦,形色一如稻穀之乾癟無米者,故吾鄉稱為癟谷茴香。氣味甚厚,不作惡臭,不知瀕湖何以謂其色微黑,氣辛臭而不及茴香。蓋明時蘄黃間之土產,已與今大不同矣。

氣味辛溫,瀕湖謂其苗下氣(注:「氣」,原缺,據《綱目》增)利膈;其子則藏器謂治霍亂嘔逆,腹冷不下食,兩脅痞滿。《日華》謂健脾開胃,殺魚肉毒,治腎氣。皆辛溫行氣散寒之功,治諸疝最佳。然性頗燥烈,耗氣傷津,止可藉以引經,不可獨任重任。

白話文:

所謂的小茴香,就是現在我們所說的茴香。據蘇頌記載,它在三月、四月發芽,花果跟蛇床很像。瀕湖則說它的果實簇生,形狀像蛇床子,但比較短。

我觀察到,小茴香的莖葉叢生,葉子細如線,又多又蓬鬆,高度約三到四尺,顏色淡綠,氣味辛香,十分濃郁。它的果實一開始是青色的,成熟後變成淡白色,大小跟穀子差不多,但非常瘦小,形狀顏色就像乾癟無米的稻穀一樣,因此我們當地人稱它為癟谷茴香。小茴香的氣味很濃,但不是難聞的臭味,我不知道瀕湖為什麼說它的顏色微黑,氣味辛辣臭,不如茴香。可能明朝蘄黃地區產的小茴香跟現在已經不同了。

小茴香性味辛溫,瀕湖說它的莖葉能下氣利膈;它的果實,則據藏器記載,能治霍亂嘔逆、腹冷不下食、兩脅痞滿。日華子則說它能健脾開胃、殺魚肉毒、治腎氣。小茴香整體來說具有辛溫行氣散寒的功效,治療各種疝氣效果最佳。但它性情燥烈,容易耗氣傷津,只能用來引導藥效,不能單獨使用來治療重症。

5. 草蘭、蕙蘭

[考證]蘭草、蕙草,皆古之香草。蘭字最古。已見經傳。蕙則始見《離騷》,《說文》有蘭無蕙而有薰字,訓曰香草,則即蕙也。《廣雅·釋草》:薰草,蕙草。《本經》有蘭草,《別錄》有燻草,一名蕙草。考諸家所述形狀,二者皆有枝有葉,有莖有節,《離騷》注:蘭,綠葉、紫莖、素枝。

陸璣《詩疏》謂蘭為王者香,其莖葉皆似澤蘭,廣而長節,節中赤,高四五尺,藏之書中闢蠹,故古有蘭省芸閣。漢諸池苑及許昌宮中皆種之。《西山經》浮山有草焉,名曰薰草,麻葉而方莖,赤華而黑實,臭如靡蕪,佩之可以已癘。陶弘景注《名醫別錄》薰草,引《藥錄》云:葉如麻,兩兩相對。

白話文:

蘭草、蕙草的考證

蘭草和蕙草,都是古代的香草。其中,「蘭」字是最古老的,在經書和傳記中早已出現。而「蕙」字則最早見於《離騷》。「說文解字」中只有「蘭」字,而沒有「蕙」字,但有「薰」字,解釋為香草,其實就是指的「蕙」。

《廣雅·釋草》中也提到:「薰草,蕙草。」《本草經》記載了「蘭草」,《別錄》則記載了「薰草」,又名「蕙草」。考究各家學者對蘭草和蕙草的描述,發現它們都有枝葉、莖節,外觀很相似。《離騷》注釋中寫道:蘭草的葉子是綠色的,莖是紫色的,枝是白色的。

陸璣在《詩疏》中說,蘭草是王者之香,它的莖葉都像澤蘭,寬而長節,節中帶紅色,高約四五尺,可以放置在書中驅蟲,所以古人有「蘭省芸閣」的說法。漢朝的池苑和許昌宮中都有種植蘭草。《西山經》中記載,浮山上有種草叫做薰草,葉子像麻葉,莖是方形的,花是紅色的,果實是黑色的,氣味像糜蕪,佩戴薰草可以治癘病。陶弘景在注釋《名醫別錄》時,引用了《藥錄》的說法,認為薰草的葉子像麻葉,兩兩相對。

稽含《草木狀》亦云:蕙草,一名薰草,葉如麻,兩兩相對,氣如靡蕪,可以止癘,此皆釋蘭蕙兩草之最古者。故唐人所說,無不宗之(陸璣,三國時吳人,著《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二卷。璣字從玉,與晉人機云之機別是一人,惟後人引詩疏者,多訛璣為機。李氏《本草綱目》蘭草正誤條中引陸說,亦誤為機),此皆莖葉俱香之蘭蕙,固非今時書齋清供,有葉無枝,有花無節之蘭蕙。

宋政和間,寇宗奭撰《本草衍義》,始曰蘭草多生陰地幽谷,葉如麥門冬而闊且韌,長一二尺,四時常青,花黃綠色,中間瓣上有細紫點,春芳者為春蘭,色深,秋芳者為秋蘭,色淡,開時滿室盡香云云。此則今之所謂蘭花,黃山谷所謂一干一花者為蘭,一干數花者為蕙也。

白話文:

稽含在《草木狀》中也說:蕙草,又名薰草,葉子像麻,兩兩相對,氣味像蘼蕪,可以止瀉,這些都是對蘭蕙兩種草的最古老的記載。所以唐代人所說的蘭蕙,沒有不遵循這些記載的(陸璣,三國時期吳人,著有《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兩卷。璣字從玉,與晉人機云之機是不同的人,只是後人引用《詩疏》時,大多將璣誤寫為機。李氏《本草綱目》蘭草正誤條中引用陸說,也誤寫為機),這些都是莖葉都香的蘭蕙,當然不是現在書齋里清雅供養的,只有葉子沒有枝條,有花沒有節的蘭蕙。

宋朝政和年間,寇宗奭撰寫《本草衍義》,開始說蘭草大多生長在陰涼幽深的谷地,葉子像麥門冬,但更寬厚堅韌,長一兩尺,四季常青,花是黃綠色,中間的花瓣上有細小的紫色斑點,春天開花的叫做春蘭,顏色深,秋天開花的叫做秋蘭,顏色淺,開花時滿屋子都是香味等等。這就是現在所說的蘭花,黃山谷所說的「一干一花」的是蘭,「一干數花」的是蕙。

蓋蘭蕙本皆香草,故以其花皆香,而亦得蘭蕙之名。朱氏丹溪有《本草衍義補遺》之作,本從寇氏舊本增輯,故於蘭草一條,亦仍寇氏之舊,而申言之曰:蘭草,稟金水之氣,人皆知其花香之貴,而不知其葉能散久積陳郁之氣甚有力,即今之栽置座右者云。此二家皆以《本經》上品之蘭草,為即今之蘭花,而丹溪更以《內經》「治之以蘭,除陳氣」一說為之證實,遂使蘭之形狀枝葉,竟與魏晉間舊說絕然不同。此其各為一種,固無疑義,而孰是孰非,益滋聚訟。

瀕湖《綱目》長於考古,極以寇、朱(注:原作」李」,據《綱目》改)二說為不然,正誤條中,引朱子《離騷辨證》、陳氏《遯齋閒(注:原作「間」,據《綱目》改覽),及陳止齋、楊升庵、吳草廬諸家,皆極翔實,各有所見。惟草廬竟謂今之蘭不可以利水殺蠱而除痰癖,則正未必盡是。

白話文:

古人認為蘭蕙都是香草,因此它們的花都香,也因此得名。朱丹溪的《本草衍義補遺》沿襲寇氏舊本,在蘭草條目中沿用寇氏舊說,並進一步說明蘭草具有金水之氣,人們只知道蘭花香氣珍貴,卻不知道它的葉子能有效散去久積的陳腐之氣,這就是現在人們將蘭草放在身邊的原因。這兩位醫家都認為《本經》上品的蘭草就是現在的蘭花,而丹溪更以《內經》中「治之以蘭,除陳氣」的說法來佐證,因此蘭草的形狀枝葉與魏晉時期的舊說完全不同。兩種說法各有所指,毫無疑問,但孰是孰非,卻引發了更多爭議。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擅長考證古籍,他認為寇、朱兩位的說法都不正確。在正誤條目中,他引用朱熹的《離騷辨證》、陳氏的《遯齋閒覽》以及陳止齋、楊升庵、吳草廬等人的觀點,這些觀點都非常翔實,各有見地。然而,吳草廬認為現今的蘭花不能利水殺蠱、除痰癖,這點可能並不完全正確。

蓋今蘭葉清芬,雖不甚香,而細細咀嚼之,齒頰間自有一種爽塏可口之味沁入心脾,未嘗不可以闢濁穢而行氣滯。且葉間脈絡,絲絲直達,力能宣通,自可想見,與《本經》利水、殺蠱、除害之旨,亦大略相近。且今之市肆已無蘭草之名,只有佩蘭一物,一名省頭草者,是否足為《本經》蘭草之用,姑不具論,而按其形狀,比之澤蘭,莖細短小,已與瀕湖所謂蘭即大澤蘭者,正得其反。

則《本經》上品蘭草,已付闕如,毋寧即以山蘭當之,縱使形色不同,而性情功用猶為近似,所以趙氏《綱目拾遺》謂瀕湖不錄幽蘭,不無缺略之憾。王秉衡《重慶堂隨筆》亦宗趙意,且謂四種香草,香而惡濁(王指澤蘭、省頭草、羅勒、孩兒菊四者),略無芬芳之氣,非聖人所謂王者之香,指以為蘭,是認陽貨為孔子,反唇相譏,而兩派之主張竟趨極端,何能融洽。壽頤則謂古之蘭草,皆生澤畔,《本草經》一名水香,生池澤,已有明文。

白話文:

現今的蘭葉雖然香味不濃,但細細咀嚼,齒頰間會有一種清爽可口的滋味沁入心脾,可以去除濁氣、舒解氣滯。而且蘭葉的脈絡細密直達,有宣通的功效,可想而知,其功效與《本經》中記載的利水、殺蠱、除害也大致相近。如今市面上已經沒有蘭草的名稱了,只有佩蘭,又稱省頭草,是否能代替《本經》中的蘭草,暫且不論。但從外形上看,佩蘭的莖細短小,與瀕湖所說蘭即大澤蘭正好相反。

因此,《本經》上品蘭草已經失傳,不如直接用山蘭代替,即使外形不同,但性情和功效都十分相近。所以趙氏在《綱目拾遺》中說瀕湖沒有記載幽蘭,有不小的遺漏。王秉衡在《重慶堂隨筆》中也認同趙氏的觀點,並且說四種香草(王指澤蘭、省頭草、羅勒、孩兒菊),雖然有香味,但都帶著濁氣,沒有芬芳之氣,不符合聖人所說的王者之香,用它們來代替蘭草,就好比認陽貨為孔子,實在荒謬。兩派的觀點都極端,難以調和。壽頤則認為古代的蘭草,都生長在澤畔,《本草經》中稱之為水香,生長在池澤,已有明確記載。

且鄭之溱洧、楚之沅湘,其非山谷之蘭明甚,而今之蘭花,則絕不見於自唐以前諸家舊說,必謂幽蘭之操,即是此花,本難徵實(羅願《爾雅翼》亦有一干一花而香有餘者蘭,一干數花而香不足者蕙之說,則願乃羅汝楫之子,已南宋時矣。《離騷》及《甘泉賦》皆以蘭蕙並稱),均非此物,魏晉舊說,胡可一概抹倒。

瀕湖以註疏家言為證,考訂之學,自當遵古,不然,朱子閩人,蘭產於閩,寧不知之,而反極力辨駁。但蘭茝之屬,只是尋常芳草,騷人辭藻,士女秉蕑,原不在珍貴之列,何以左氏亦有國香之稱,鄭穆且有蘭死吾死之說,又似絕無而僅有之物,此中疑竇,殊不可知。特今之草蘭、蕙蘭,未必無入藥之用,補入本草,固亦治藥物學者之本職,若必質直言之,謂《本經》上品,定是此物,則古人不作,其胡可信。

白話文:

且看鄭國的溱洧、楚國的沅湘,它們的景色明顯不似山谷裡的蘭花。而今之蘭花,卻從未見於唐朝以前諸家舊說,硬要說幽蘭的品格指的就是這種花,實在難以確證。羅願在他的《爾雅翼》中也曾提及一種一枝一花、香氣濃郁的蘭花,以及一枝多花、香氣不足的蕙花,但羅願是羅汝楫的兒子,已經是南宋時期了。《離騷》和《甘泉賦》都以蘭蕙並稱,這些都不足以證明今之蘭花就是古人所指的蘭。魏晉時期的說法,怎麼能一概否定呢?

瀕湖以註疏家的話為證,考證之學,理應遵循古人。否則,朱熹是閩人,蘭花產於閩地,他難道不知道嗎?為何還要極力辯駁?不過,蘭茝之類,不過是尋常的芳草,詩人用它來寫文章,士女們用它來佩戴,原本就不在珍貴之列。為何左傳中又稱其為國香,鄭穆公還有“蘭死吾死”的說法,仿佛是絕無僅有的珍貴之物?其中疑點重重,實在難以得知。只是現在的草蘭、蕙蘭,也許也有藥用價值,將其加入本草,也是治藥物學者的本職。若要直言不諱,說《本經》上品所指的就是這種蘭花,那麼古人為什麼沒有記載?這又如何讓人信服呢?

近商務印書館新出《中國醫學辭典》,竟謂草蘭芳草,《本經》上品,又以《本經》、《別錄》蘭草主治之利水道,殺蠱,除胸中痰癖,久服益氣輕身,通神明數語,一併列入草蘭葉之功用中,則殊不妥。

須知古之蘭草,不名草蘭,淹沒古書真相,何以師心自用,一至於此,以一手掩盡天下耳目,而欲惟吾之言是從,適以厚誣古人而疑誤後學,此土豪劣紳武斷鄉曲之故智,著作家言,那得有此蠻話。

葉辛而散,微有清芬,今《醫學辭典》謂其辛能散滯,香能去穢,去消痰散郁之品,理固宜然。然草蕙二蘭之葉,皆瘦而堅硬,嚼之枯澀,清氣極薄,不如建蘭葉闊,柔韌多液,嚼之清香可口為佳。趙氏《綱目拾遺》謂草蘭葉短而狹小,蓋不及建蘭葉之闊大也;蕙蘭葉長,亦狹而瘦(注:此段之端原設「氣味」標題,顯錯,閱其內容仍屬考證範圍,故刪)。

白話文:

最近商務印書館出版了新的《中國醫學辭典》,竟然說草蘭是《本經》上品,還將《本經》和《別錄》中關於蘭草治水利、殺蟲、去除胸中痰癖、久服益氣輕身、通神明等功效都歸於草蘭葉,實在是不妥當。

要知道,古代的蘭草,並非現在的草蘭,古書中的真相被掩蓋了,為何要如此武斷,把自己的觀點強加於人,遮蔽天下人的眼睛,只讓人相信自己的話?這就等於誣陷古人,誤導後學,完全是土豪劣紳那種粗暴武斷的行為,怎能用這種蠻話來寫書?

草蘭葉性辛,味散,帶有淡淡的清香,如今《醫學辭典》說它辛能散滯,香能去穢,去痰散郁,道理上是說得通的。但草蘭和蕙蘭的葉子都很薄,而且堅硬,嚼起來又乾又澀,清香味很淡,不如建蘭葉寬闊、柔韌,而且水分多,嚼起來香氣清甜。趙氏《綱目拾遺》說草蘭葉短而狹小,確實不及建蘭葉那樣寬大;蕙蘭葉雖然長,但也是瘦而狹小。

[正訛]趙氏《綱目拾遺》謂蘭花萼中無紅斑點色純者,名草素,尤香,入藥以一干一花者良,而不言其主治何若。今《醫學辭典》則謂蘭花宣氣、利水道,治痢疾滯下,又謂此物氣類木香,苦甚黃連,善能宣氣四達,故治滯痢,功效甚捷,而不言其所本。

壽頤按:此花鮮時固香,而干之則無氣,故不能和入茶葉,如玫瑰、代代花之用,則入藥有功,恐不足恃,不如建蘭葉確能宣通氣滯也。又趙氏《綱目拾遺》引《行篋檢秘》治瘋狗咬,取草蘭根四兩,水淨洗,入黃酒二碗,煎一碗,服完,其毒即從大小便化血而出。今《醫學辭典》亦載此法,蓋即本於趙氏。

白話文:

《本草綱目拾遺》說,蘭花萼片上沒有紅色斑點,顏色純淨的,叫做草素蘭,香味特別濃郁,入藥以一株莖配一朵花者最好,但沒有說明它的藥效。現在的《醫學辭典》則說蘭花能宣氣、利水道,可以治療痢疾和腹瀉,又說蘭花的味道類似木香,苦味比黃連還重,擅長宣通氣血,所以治療痢疾效果很快,但是沒有說明來源。

我認為,蘭花新鮮時確實香味濃郁,但晒乾後就沒有香味了,所以不能像玫瑰、代代花一樣和茶葉一起泡茶喝。雖然入藥有功效,但效果可能不穩定,不如建蘭葉更能宣通氣滯。另外,《本草綱目拾遺》引用《行篋檢秘》記載用草蘭根治療瘋狗咬的方法,即取四兩草蘭根洗淨,用兩碗黃酒煎成一碗服用,毒素就會隨著大小便化血排出。現在的《醫學辭典》也記載了這個方法,應該是源自趙氏的記載。

然趙氏於建蘭根下,引五雜俎。又謂蘭根食之能殺人,忌內服。《醫學辭典》於建蘭根條中亦收之,豈不彼此矛盾。凡單方未經試驗者多有流弊,不可輕用。

白話文:

在趙氏的著作中,引用了「五雜俎」,並提到建蘭根的根部如果食用,會導致死亡,且不能內服。《醫學辭典》也將建蘭根列為條目之一,這樣的描述似乎存在矛盾。通常,單一藥物配方在未經過實驗驗證前,可能會產生不良後果,因此不應輕易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