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五 (11)
卷之五 (11)
1. 補骨脂
[發明]補骨脂,始見於甄權《藥性論》,名婆固脂,瀕湖謂是胡語,蓋本是波斯國產,《開寶本草》遂稱破故紙,李氏《綱目》則曰補骨脂,亦因舊音近似而言其功用耳。味辛氣溫而燥,腎家陽藥。甄權謂治男子腰疼膝冷,逐諸冷痹頑,止小便,腹中冷,皆以勝寒溫腎而言。
又謂治囊濕,則腎膀之濕外溢,此物溫燥,故能治之,然亦惟偏寒者宜之,而濕火外溢者,又當別論。《開寶》謂治風虛冷,骨髓傷冷、腎冷精流,皆是溫澀之用。又謂治五勞七傷,則過甚言之,且古之所謂虛勞,固專以虛寒言也。又謂治婦人血氣墮胎,則太嫌渾漠,幾不可解,蓋言血氣虛寒之不能固護耳。
《大明》謂興陽事;瀕湖謂治腎泄,通命門,暖丹田,其旨皆同。若《大明》又謂明耳目,瀕湖又謂斂精神,則因其固澀而充分以言之矣。
蘇頌曰:今人多以破故紙與胡桃合服,其法出於唐鄭相國,其自敘曰予為南海節度,年七十五,越地卑濕,眾疾俱作,陽氣衰絕,服乳石補藥不應。元和七年,訶陵國泊主李摩訶傳此方並藥,服之經七八日而覺應驗,自爾常服,其功神效。十年二月罷郡歸京,錄方傳之,破故紙十兩,淨擇去皮,洗曝搗細,胡桃瓤二十兩,湯浸去皮,細研如泥,好蜜和如飴,日以暖酒二合,調藥一匙服之。
李瀕湖引韓飛霞曰:破故紙收斂神明,能使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相通,故元陽堅固,骨髓充實,澀以治脫也。胡桃潤燥養血,血惡燥,故油以潤之。
壽頤按:二者一潤一燥,俱固澀元陽,而能滋長筋骨,洵是佳方。但據鄭氏本受陰濕為病,則此方以治虛寒濕阻者為宜,亦非老人燥火之體可以通用。
許叔微《本事方》謂有人全不進食,服補脾藥不效,予授以二神丸,頓然能食(方即補骨四兩,肉蔻二兩,為末,以生薑四兩,煎肥大棗四十九枚,取棗肉和丸)。此病不可全作脾虛,蓋腎氣怯弱,元陽衰劣,不能薰蒸脾胃,譬如釜中米穀而釜底無火,則終日不熟,何能消化。
石頑謂二神丸治脾腎虛寒泄瀉,用補骨補腎,肉蔻補脾,加吳茱萸以平其肝,加木香以順其氣,使之斡旋。若精傷溺澀赤痛者,去木香,易五味子,腰膝痠疼,腎冷精流者用之屢效(此即四神丸)。惟陰虛有火,夢泄溺血,大便閉結者弗用。
白話文:
補骨脂
補骨脂最早記載於甄權的《藥性論》,當時稱為婆固脂。但《瀕湖集簡》認為這是胡語,認為其原產於波斯。到了《開寶本草》,則稱之為破故紙。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最終將其命名為補骨脂,也是因為舊稱音近,並能體現其功效。其味辛、性溫燥,是溫補腎陽的藥物。
甄權認為它可以治療男子腰痛膝冷、各種寒痺頑疾、小便頻數、腹部寒冷等症狀,這些功效都源於其溫腎散寒的作用。此外,它還能治療囊濕,因為腎膀胱濕氣外溢,而補骨脂溫燥,所以能治療,但僅限於寒濕者適用,濕熱外溢者則不適用。《開寶本草》記載其能治療風虛冷、骨髓寒損、腎虛精關不固等症,這些都是利用其溫澀的功效。雖然《開寶本草》也記載它能治療五勞七傷,但這說法過於籠統,而且古人所說的虛勞,大多指虛寒。它還能治療婦女血虛氣弱導致的胎動不安,這也比較模糊不清,大概是指因血虛氣寒而不能固護胎兒。
《大明本草》記載其能壯陽;《瀕湖集簡》記載其能治療腎虛遺精,通暢命門,溫暖丹田,這些功效都大同小異。《大明本草》還記載其能明目;《瀕湖集簡》則記載其能斂神,這些功效都是基於其固澀的作用。
蘇頌記載:現在很多人用破故紙與胡桃一起服用,此方出自唐代鄭相國。鄭相國自述:他曾任南海節度使,七十五歲時,因當地潮濕,百病纏身,陽氣衰竭,服用乳石補藥無效。元和七年,訶陵國泊主李摩訶傳授此方及藥物,服用七八天後見效,此後經常服用,效果很好。十年二月卸任回京後,將此方記錄下來傳播。藥方為:破故紙十兩,淨選去皮,洗淨曬乾研細;胡桃仁二十兩,湯浸去皮,細研成泥,用蜂蜜調成膏狀,每日用溫酒二合,調服藥膏一匙。
李時珍引用韓飛霞的說法:破故紙能收斂神明,使心包之火與命門之火相通,故能使元陽堅固,骨髓充實,以澀止脫。胡桃則能潤燥養血,因為血不喜燥,所以用油脂來滋潤。
壽頤認為:破故紙和胡桃,一潤一燥,都能固澀元陽,滋長筋骨,確實是良方。但根據鄭氏的病症,此方適合治療虛寒濕阻,而老年人陰虛火旺體質則不宜使用。
許叔微的《本事方》記載:有人完全不進食,服用補脾藥無效,給他服用二神丸後,立刻就能進食了(藥方為:補骨脂四兩,肉豆蔻二兩,研末,用生薑四兩煎煮肥大棗四十九枚,取棗肉和丸)。此病不能完全歸咎於脾虛,而是腎氣虛弱,元陽衰竭,不能溫煦脾胃,如同鍋裡有米,但鍋底沒有火,米自然煮不熟,也無法消化。
石頑認為二神丸能治療脾腎虛寒引起的泄瀉,補骨脂補腎,肉豆蔻補脾,加吳茱萸以平肝,加木香以理氣,使之互相協調。若精傷、小便澀痛者,去木香,加五味子。腰膝酸痛,腎虛精關不固者,服用此藥屢試不爽(此即四神丸)。但陰虛火旺,夢遺、小便出血、大便秘結者,則不宜服用。
2. 蓽茇
[發明]蓽茇,亦作蓽撥,原出波斯,蓋亦彼中方言,故無正字。氣味辛溫,固亦脾腎虛寒之主藥。藏器謂溫中下氣,補腰腳,消食,除胃冷,陰疝癖,則功用可知(藏器別有蓽勃沒一條,亦言辛溫,治冷氣嘔逆,心腹脹滿,食不消化,陰汗,寒疝核腫,婦人內冷無子,除腰腎冷云云。藥名主治皆同,蓋本是復出之,未及刪除者。
而瀕湖亦引之,附入蓽茇之後,當即一物)。李珣謂治水瀉虛痢,嘔逆醋心,臟腑虛冷,腸鳴;《大明》謂治霍亂冷氣心痛,其旨皆同。惟瀕湖謂是頭痛、鼻淵、牙痛要藥,取其溫熱能入陽明而散浮熱。
壽頤按:頭痛固有真寒一證,宜用大辛大溫者,但鼻淵、牙痛類多火證,古人偶用溫散之藥,蓋亦反佐之義,用作嚮導,瀕湖竟以為散浮熱,得毋誤會,石頑和之,非也。
白話文:
蓽茇,也叫蓽撥,原產自波斯,名稱源於波斯方言,所以沒有標準寫法。它辛溫,是治療脾腎虛寒的主要藥物。古籍記載它能溫暖中焦、降逆氣、補益腰腳、消食、去除胃寒、治療陰疝和癖症,功效由此可見。另一古籍也記載蓽茇的功效,其藥性和主治都與前者相同,可能因為重複記載而未被刪除。李時珍也引用了這些記載。其他醫書也記載蓽茇能治療水瀉、虛痢、嘔逆、胃痛、臟腑虛冷和腸鳴;還能治療霍亂、寒氣、心痛。李時珍還說它是治療頭痛、鼻淵、牙痛的重要藥物,因為它溫熱,能進入陽明經,散發浮熱。但有人認為,頭痛雖有寒證可用辛溫藥治療,但鼻淵、牙痛多屬火證,古人偶爾用溫散的藥物,是屬於反佐的用法,用來引導藥力,李時珍認為它能散發浮熱,可能有所誤解。 用溫熱藥治療寒症,與用溫熱藥治療火症是不同的。
3. 薑黃
[發明]薑黃,始見《唐本草》,稱其辛、苦,大寒。藏器已辨其非,謂辛少苦多,性熱不冷,則《唐本》寒字,蓋亦傳寫之誤。石頑謂有二種:川蜀生者,色黃質嫩,有須,折之中空有眼,切之分為兩片者,為片子薑黃;江廣生者,質粗形扁,如乾薑,僅可染色,不入湯藥。藥肆混市誤人,徒有耗氣之患,而無治療之功。
壽頤按:今市肆薑黃有二種,名片薑黃者,是已切為厚片而後曬乾,形如乾薑,色不黃,質亦不堅,治風寒濕者即此。又一種則堅實光亮,其色深黃,乃如鬱金,是為染色之用,不入藥劑者。《唐本》謂治心腹結積,疰忤,下氣破血。蓋辛能散,溫能通,故可破結辟惡,消瘀下氣,是物功用,即在此數者之中。
然又謂除風熱,消癰腫,功力烈於鬱金,則正以入血泄散,故癰瘍之堅腫可消,瘍科普通敷藥之如意金黃散用之,即是此意。固非疏風清熱之作用,而乃竟以為除風熱,宜乎有辛、苦,大寒之誤矣。《大明》謂治癥瘕血塊,撲損瘀血,通月經,止暴風痛冷氣,下食;蘇頌謂治氣脹,產後敗血攻心;戴原禮謂片子薑黃入手臂,治痛;石頑謂血虛臂痛者,服之必增劇。蓋辛溫本以祛寒濕,而血虛者更得此迅利流動以耗其氣,則非徒無益而害之矣。
白話文:
薑黃
薑黃最早記載於《唐本草》,記載其味辛、苦,性大寒。但藏器認為此說有誤,指出其辛味較少,苦味較多,且性溫而非寒,《唐本草》的「寒」字應是抄寫錯誤。石頑則認為薑黃有兩種:川蜀產者,色澤金黃,質地細嫩,有鬚根,剖開中間是空的,切開能分成兩片,稱為片子薑黃;江廣產者,質地粗糙,形狀扁平,像乾薑,只可用於染色,不能入藥。藥材市場混雜不清,誤導民眾,徒然耗損元氣,毫無療效。
現在市面上的薑黃有兩種,一種是切成厚片曬乾的片子薑黃,形狀像乾薑,顏色不黃,質地也不堅硬,可用於治療風寒濕痹。另一種質地堅實光亮,顏色深黃,像鬱金,只用於染色,不能入藥。《唐本草》記載薑黃可治療心腹積聚、疰忤(小兒飲食不化)、下氣破血。因為薑黃辛能散,溫能通,所以能破除積聚,去除邪惡,消散瘀血,通調氣機,其功效主要就在於此。
另外,還記載薑黃能除風熱,消散癰腫,功效比鬱金更強。這是因為它能入血行散,所以能消散癰疽的堅硬腫塊。瘍科常用的如意金黃散中就用到薑黃,正是基於此效用。它並非通過疏風清熱來起效,卻被誤認為有疏風清熱的功效,所以才會有辛、苦、大寒的錯誤記載。《大明本草》記載薑黃能治療癥瘕、血塊、跌打損傷瘀血、通經、止暴風痛、腹痛、助消化;蘇頌記載薑黃能治療脹滿、產後敗血攻心;戴原禮記載片子薑黃外敷手臂能治痛;石頑則認為血虛而臂痛的人服用薑黃會加重病情。因為薑黃辛溫的特性本是用來祛除寒濕,但血虛的人服用後,會使其血液流動加快,進而耗損元氣,非但沒有益處,反而有害。
4. 鬱金
[發明]鬱金,始見於《唐本草》,稱其辛苦而寒。石頑《逢原》已改作辛平,謂安有辛香而寒之理。又謂蜀產者體圓尾銳,如蟬腹狀,發苗處有小孔,皮黃而帶黑,通身粗皺,如梧桐子紋,每枚約重半錢,折開質堅色黃,中帶紫黑,嗅之微香,不烈者真;如大小不等,折之中空質柔,內外皆黃,其氣烈者,即片子薑黃也。
壽頤按:今市肆鬱金有兩種,川產、廣產,形頗相近。但川產者形扁,切片亦深黃褐色,「中心則紫;廣產形圓,切片則作淡黃色,中心略深,亦黃而不紫;時尚多用廣產,實則質堅而光潔,其性沉重,其色更微,嗅之亦無甚香味,兩者皆然;若色深香烈而形較大,則薑黃也。
惟其質堅性平(注:原為「質」,義不可解,改),色黃赤如血,故專入血分,能行血中之氣,下氣行血,開結止痛,是其專長,古稱解鬱,義亦如是。《唐本草》謂治血積下氣,破惡血,血淋,尿血。
甄權謂治宿血氣心痛,冷氣結;瀕湖謂治血氣心腹痛,產後敗血衝心欲死;丹溪謂治吐血、衄血、唾血,及經事逆行,並以鬱金末加韭汁、薑汁、童尿同服,其血自清,痰中帶血者,加竹瀝。固無一非開泄沉降之功用。惟壽頤則謂血逆上行,薑、韭之辛,必非所宜。
[正訛]丹溪謂:鬱金之性,輕揚上行,古人以治郁遏不能升者,命名因此。
壽頤按:此藥是根,質堅沉重,潔古謂其氣味俱厚,故純以下行為用。惟入血行氣,亦能破堅散結。所謂開鬱者,本以宣通解散為義,郁不能升一層,大是誤會。況丹溪亦自謂其治吐血、衄血及逆經諸證,則專以下行為順,當亦可於言外得之,反謂上行,寧不自矛自盾?範石湖且謂一味為末,治蠱毒,服之即瀉出惡物,尤為明白瞭解。丹溪是說,殆出依託,而石頑和之,亦謂先升後降,不思之甚矣。
白話文:
鬱金
鬱金最早記載於《唐本草》,記載其味辛、苦,性寒。石頑在《逢原》中卻改為辛平,認為辛香之物怎會有寒性。他又說,四川產的鬱金形體圓潤,尾部尖銳,像蟬的腹部,發芽處有小孔,外皮黃色帶黑色,全身佈滿粗糙皺紋,像梧桐子的紋理,每枚約重半錢,掰開質地堅硬,顏色黃色帶紫黑色,聞起來微香,香氣不濃烈的才是真品;如果大小不一,掰開後裡面空心,質地柔軟,裡外都是黃色,氣味濃烈的,就是薑黃了。
現在市面上鬱金有兩種,四川產和廣東產,外形很相似。但四川產的形狀扁平,切片呈深黃褐色,中心呈紫色;廣東產的形狀圓潤,切片呈淺黃色,中心顏色略深,也是黃色而非紫色;現在大多使用廣東產的,其實四川產的質地堅硬,表面光滑,性沉重,顏色較淺,氣味也不濃郁,兩種鬱金都是如此;如果顏色深、氣味濃烈、形體較大,那就是薑黃了。
鬱金質地堅硬,性平,顏色黃赤如血,所以專入血分,能運行血中的氣,具有下氣行血、開結止痛的功效,這是它的特長,古人稱其為「解鬱」,意思也是如此。《唐本草》記載它能治療血積、下氣、破惡血、血淋、尿血。
甄權說它能治療宿血、氣血心痛、寒氣凝結;張景岳(瀕湖)說它能治療血氣心腹痛,產後敗血衝心欲死;朱丹溪說它能治療吐血、衄血、唾血,以及月經逆行,並常用鬱金研末,加入韭菜汁、薑汁、童尿一起服用,這樣血就能自行淨化,痰中帶血的,可以加入竹瀝。總之,鬱金都是具有開泄沉降的功效。只是張景岳認為,血逆向上運行時,辛辣的薑、韭,未必適合。
朱丹溪說:鬱金的特性是輕揚上行,古人用它治療氣機鬱結不能上升的病症,因此以此命名。
張景岳認為,此藥是根莖,質地堅硬沉重,古人認為它的氣味都很厚重,因此只取其向下行走的功效。但它入血行氣,也能破堅散結。所謂的「開鬱」,本意是宣通解散,鬱結不能上升只是一種誤解。況且朱丹溪自己也說它能治療吐血、衄血和月經逆行等症,這說明它主要還是向下行以順氣血,這點應該從他的話中可以看出,反而說它上行,豈不是自相矛盾?張景岳還說,單用鬱金研末,可以治療蠱毒,服用後就能瀉出毒物,這就更清楚明瞭了。朱丹溪的說法,大概是一種附會之詞,石頑也附和這種說法,認為鬱金先上升後下降,實在是考慮不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