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五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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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五 (10)

1. 白豆蔻

[發明]白豆蔻,《開寶本草》謂辛而溫,治冷積氣,止吐逆反胃,消食下氣。蓋溫胃醒脾,固亦與草豆蔻、肉豆蔻異曲同工,其同得豆蔻之名,固亦以此。惟白豆蔻其氣清芬,辛烈視彼為尤,而無澀口之味,則芳香之氣,尤善上行,開泄上焦氣滯,已與草果、肉果之專治中下者不同。

東垣謂散肺中滯氣,海藏謂補肺氣,皆以其氣獨勝,辛升作用,功效必在上部,所以寬胸利膈,尤其獨擅勝場,而蘇恭竟謂氣味俱薄,專入肺經,得毋誤會?況乎此物氣味,皆極濃厚,必不可妄謂其薄,而咀嚼久之,又有一種清澈冷冽之氣,隱隱然沁入心脾,則先升後降,所以又能下氣,亦與其他辛升者,絕不相同。

瀕湖《綱目》謂之大溫,頗嫌未允,此固蔻仁、砂仁二者之特異性情,升降陰陽,各臻其妙,所以通治肺、脾、肝、腎諸氣,而為吹噓鼓動之無上妙品,寒熱虛實無往不宜。楊仁齋謂治脾虛瘧疾,嘔吐寒熱,仍不外燥濕開痰,溫煦以助脾家健運之義。

2. 縮砂蔤(俗稱砂仁)

[發明]縮砂蔤,始見甄權《藥性》,《開寶》稱其溫澀,治虛勞冷瀉,宿食不消,腹中虛滿,下氣。蓋氣味功力皆與豆蔻相類,故《大明》謂治一切氣,霍亂轉筋;楊仁齋謂和中行氣,止痛;潔古謂治脾胃氣結滯不散;瀕湖謂醒脾養胃,理元氣,通滯氣,散寒飲脹痞,噎膈嘔吐,亦皆與白豆蔻同一主治。

惟此物雖為草實,而開花結穗成實,皆在根下,是其特異之情性,故雖辛溫能升,未嘗不治中下(注:原作「上」,顯誤,改)二焦之氣,而本乎地者親下,尤以專治肝腎為特長。甄權謂溫暖肝腎;藏器謂治上氣奔豚,蓋皆有見於此。

又如腸闢滯下一證,腹痛皆由氣滯,必以調氣為要務,然須疏通開泄,宜降而不宜升,故芳香辛溫升陽之藥,皆在禁例,惟砂仁能治虛寒之泄瀉,似乎亦在辛溫升清之一邊,而《開寶》竟以主治赤白痢疾,則此證惟濕熱積滯為獨多,溫升之品,寧非大忌?不知砂仁氣辛,雖似溫升,而開泄下降,是其本色,且能破滯解結,則雖濕熱實積,亦不妨藉為引導,直入下焦而通瘀滯,不患其升舉穢濁,上逆為虐,故甄權又以為止休息氣痢。

瀕湖引《藥性論》謂治冷滑下痢不禁,則溫澀之中,尚有行氣消積之作用在,固不可與肉蔻、益智之一味溫澀者,同日而語。石頑謂今人治血痢亦多用之,若積欲盡時,良非所宜。豈不以消滯導瘀是其所長,故適宜於積滯之證。又謂新產忌之,恐其氣驟行而辛燥動血,於以知砂仁泄降下氣,力量頗專,與其他辛溫芳香之藥,以氣用事,能升而不能降者,顯然有別。考芙蕖之本,其名曰蔤;蒲本亦曰蔤,皆有深藏於密之義。

此藥得名,其義蓋亦如是,所以主治肝腎諸氣,尤其特長,蓋有涵藏收攝之意,尚不可與其他溫散藥物,專於破氣消耗者,作一例觀。瀕湖引陶隱居方,謂縮砂和皮炒黑,研末,米飲下二錢,治子癇昏冒,安胎止痛皆效,此是胎氣上逼,氣升神昏之證,與子懸同一病理,而此能治之,尤可見其沉降功用。

其溫升芳香,開通氣鬱之例,退藏於密,於此更得一確證,顧其名而思其義,亦治藥物學家所當三致意者。

3. 益智子

[發明]益智,始見於陳藏器《本草拾遺》,謂之辛溫,不言其澀。但諸家所述主治,無一非溫澀功用。藏器主遺精虛漏,小便餘瀝,夜多小便者,以二十四枚碎之,入鹽同煎服,有奇效;東垣謂治客寒犯胃,和中益氣,及人多唾(石頑謂胃虛多唾,蓋胃氣虛寒而廉泉不攝,涎唾自流,此藥溫胃而澀,最有捷效);海藏謂益脾胃,理元氣,補腎虛滑瀝,皆溫補脾腎,而尤以固澀為主。

瀕湖謂其大辛,行陽退陰,三焦命門氣弱者宜之(此氣弱以元陽之氣而言);李氏《集驗方》縮泉丸益智仁鹽炒,烏藥等分,酒煎山藥粉為丸)治脬氣不足,小便瀕數,及老年陽虛遺溺者皆效;楊仁齋《直指方》云心者,脾之母,進食不止於和脾,火能生土,當使心藥入脾胃藥中,庶幾相得,古人進食藥中,多用益智,土中益火也。

壽頤按:此為脾陽虛餒,而不思食者立法。脾土喜溫而惡寒,喜燥而惡濕,寒濕困之,則健運力乏而不思納穀,且食亦無味,此惟溫煦以助陽和,而斡旋大氣,則能進食,益智醒脾益胃,固亦與砂仁、豆蔻等一以貫之。仁齋說到益火生土上去,附會心經之藥,尚是捨近求遠,故意深言之,亦殊不必。

瀕湖又謂治心氣不足,夢泄赤濁。則以腎陽無權,滑泄不禁者立論,故可用此溫澀一法,然遺濁之果屬虛寒者絕少,石頑謂因於熱者,色黃乾結,不可誤用,極是。瀕湖又謂治熱傷心系,吐血、血崩諸證,則既是熱傷,而反用此辛熱之藥,何其背謬一至於此;要知洪氏《夷堅志》所載,吐血不止,驚顫狂躁一條,用益智等藥而愈者,本是小說家言,何可徵信,按之病理,寧不矛盾?東璧失檢,採入《綱目》,且因之而創為專治熱傷之吐血,亦可謂好奇太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