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一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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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 (5)

1. 遼參

固非,即以為補氣而能挽回元氣者,亦妄也。

[正訛]人參氣味,微寒微溫四字,原是二家之言,一出《本經》,一出《別錄》,自當分別觀之,方不致淆惑視聽。乃自唐以後之輯本草者,或有將四字並作一句,而紛紜擾攘,互相攻訐之議起矣,遂令後人遍讀各家之言,更覺糾結繚繞,莫知所從。乃有李月池者,創為生用氣涼,熟用氣溫,味甘補陽,微苦補陰之說,意欲以調和其間,而解其紛亂,不知騎牆之見,已屬可嗤,抑且盲瞽之談,反成笑話。

陳修園以藥入煎劑,生者亦熟駁之,最是爽快,何如以《本經》、《別錄》兩書,各還其舊之為得乎。人形之說,古書詫為奇遇,讖緯家且有搖光星散,而為人參之說,似乎參之能成人形者,必神妙不可思議矣。然壽頤見吾友朱君照衢(朱君乃吾邑聞人朱右曾之孫。右曾嘗著《逸周書注》行世)自奉省攜歸一種,大類人狀,有頭有頸,軀幹獨大,亦有四肢,部位清晰,惟無面目肢節及手指耳。

據云,彼他(注:當是「地」之誤)之參,皆以人力培植,頗如圃中之蔬,隨在多有,而人形者亦其種類之一,在當地出售,不過千餘大錢一斤,惟一入京華,價已百倍,何況南省,則關稅本巨,而加以市儈之居奇耳。若野生者,則數年不得一支。即此數言,人參之真相,已可得其涯略。

且古人命名之意,亦已太(注:當是「大」之誤)白,而人形之說,又何足為寶耶。

人參能滋陰液,而無卻病之功,靈胎之說最確,其言曰:人參長於補虛,短於攻疾,乃醫者於病久體弱,或富貴之人,不論病之已去未去,皆必用參,一則昭其謹慎,一則藉以塞責,而病家亦以用參為盡慈孝之道。不知病未去而用之,病根亦固,且力大而峻,為害亦甚。徐氏此言,曲盡庸醫醜態。

彼夫無故妄用,以浪費病家之資財,及藉此藏拙,以迎合富貴之心理者,其亦可以廢然返乎。

仲景小柴胡湯,於咳者去人參,加乾薑、五味,蓋為寒飲之咳嗽言之。陳修園謂形寒飲冷之傷,非人參陰寒之品所宜,則凡屬外邪未清者,固不可輕用此滋補之品,可與靈胎之論互相發明者也。

白話文:

遼參,說它能補氣來挽回元氣,這也是妄想。

關於人參的氣味,是「微寒」還是「微溫」,這四個字本來是兩種說法,一個出自《本經》,一個出自《別錄》,應該要分開來看,才不會混淆視聽。但從唐朝以後整理本草的人,有人把這四個字放在一句話裡,就引起紛紛擾擾、互相指責的爭論,使得後人讀了各家的說法,反而更加困惑,不知該聽誰的。於是有人,像是李月池,提出了生用人參性涼,熟用人參性溫,味甘能補陽,味微苦能補陰的說法,想要調和這些爭論,解決紛亂。卻不知道這種不堅定的看法已經很可笑了,而且這種不了解情況的言論,反而成了笑柄。

陳修園認為,藥材入煎劑,無論生用或熟用都是一樣的,這觀點很直接明快。不如直接依照《本經》、《別錄》這兩本書原本的說法,各自還原才是正確的。關於人參人形的說法,古書常常覺得是奇遇,一些讖緯家甚至有搖光星散,才變成有像人的人參的說法,似乎人參能長成人形,就非常神奇不可思議了。但壽頤看到我的朋友朱君照衢(朱君是我們本地的名人朱右曾的孫子,朱右曾曾經寫了《逸周書注》流傳於世)從外省帶回一種人參,很像人的形狀,有頭有頸,身體很大,也有四肢,部位很清楚,只是沒有臉、關節和手指。

據說,當地的人參都是用人力種植的,很像菜園裡的蔬菜一樣到處都有,而長成人形的人參也只是其中一種,在當地賣,一斤不過一千多個大錢。但是只要一進到京城,價格就已經漲了百倍,更何況是南方各省,關稅原本就高,加上商人囤積居奇,才會價格高漲。如果說野生的,幾年都找不到一支。光這幾句話,就可以大致了解人參的真相了。

而且古人命名人參的用意,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對於人參長成人形的說法,又何必看得如此珍貴呢?

人參可以滋潤陰液,但沒有治療疾病的功效,靈胎的說法最為正確。他說:人參擅長補虛,不擅長攻病,所以醫生對於久病體弱,或是富貴人家,不論疾病是否痊癒,都一定要用人參,一方面是為了表示謹慎,一方面是為了推卸責任,而病家也覺得用人參是盡到孝道。卻不知道在疾病還沒痊癒時就用人參,會讓病根更穩固,而且藥性強烈,反而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徐氏的這段話,完全揭露了庸醫的醜陋面貌。

那些沒有原因就濫用人參,浪費病人的錢財,或者藉著用人參來掩蓋自己的不足,迎合富貴人家的心理的行為,是不是應該停止反省了呢?

張仲景的小柴胡湯,如果病人咳嗽,就會把人參拿掉,加上乾薑、五味子,這是針對寒飲引起的咳嗽來說的。陳修園說,因為寒冷、喝冷飲造成的傷害,不適合用人參這種陰寒的藥物,因此凡是外邪還沒清除的,本來就不應該輕易使用這種滋補的藥物。這可以和靈胎的說法互相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