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四 (9)
卷之四 (9)
1. 大薊、小薊
［發明］大薊、小薊，莖葉有大小之殊，其形色花蕊，頗與紅花相近。但花色青紫而不紅，蓋亦紅花之類，止血破瘀功用亦甚相近。《別錄》稱其氣味俱甘溫，《日華》則俱以為涼。其大薊根，《別錄》謂主治女子赤白沃，止吐血鼻衄，安胎；甄權謂搗汁服半升，主下血立瘥。《日華》又謂其葉主腸癰，腹中瘀血及跌撲損傷，生研和酒、童便服。
壽頤按：二薊主治皆以下行導瘀為主。《別錄》以大薊根止吐血鼻衄者，正以下行為順，而上逆之吐血可止。又謂安胎，則破瘀泄導之性，適得其反，恐不可從。甄權謂主下血，亦殊未允。
藏器謂：小薊根，破宿血，生新血，主暴下血血崩。
壽頤按：此以有瘀者言之，非虛脫症，宜注重一暴字。
又謂：主金瘡出血、嘔血等。
蘇恭謂：大小薊，葉雖似而功不同，大薊出山谷，根療癰腫；小薊生平澤，不能消腫，而破血則同。
石頑謂：大小薊花俱甘溫，根俱微涼，但小薊力微，可以止血退熱，不似大薊之能破瘀散毒。近醫止用其花，則專於散血，然皆下行，脾胃虛弱，泄瀉少食者禁用。
白話文：
大薊和小薊的莖葉大小不同，外形、顏色和花蕊都跟紅花很像，只是花色是青紫色而不是紅色，大致上也是紅花的一種，它們止血、活血化瘀的功效也相當接近。《名醫別錄》記載它們氣味甘溫，《日華子本草》則認為它們性涼。大薊的根，《名醫別錄》說可以治療婦女赤白帶下，止吐血、鼻出血，安胎；甄權說搗汁服用半升，可以治療出血症狀立即痊癒。《日華子本草》又說它的葉子可以治療腸癰、腹中瘀血以及跌打損傷，鮮葉研磨後用酒或童尿送服。
壽頤認為：大薊和小薊的治療作用都以向下運行、活血化瘀為主。《名醫別錄》說大薊根可以止吐血、鼻出血，是因為向下運行順應了身體的自然趨勢，所以能止住上逆的出血。但它又說可以安胎，這就與其活血化瘀、向下排泄的特性相矛盾，恐怕不可靠。甄權說它能治療下血，也未必正確。
陳藏器說：小薊根可以破除陳舊的瘀血，生長新的血液，治療突然大量出血和崩漏。
壽頤認為：這是針對有瘀血的情況而言的，不是指虛脫症狀，要注意“暴”這個字眼。
他又說：小薊可以治療金傷出血、嘔血等。
蘇恭說：大薊和小薊的葉子雖然相似，但功效不同，大薊生長在山谷，根可以治療癰腫；小薊生長在平澤，不能消腫，但活血化瘀的功效與大薊相同。
石頑認為：大薊和小薊的花都性味甘溫，根則微涼，但小薊藥力較弱，可以止血退熱，不像大薊那樣能活血化瘀、解毒。現代醫生多只用它們的花，這樣可以專注於散血，但它們都是向下運行的，脾胃虛弱、腹瀉、食慾不振的人禁用。
2. 劉寄奴
［發明］此草以劉裕小字得名，《南史》所謂搗藥治傷者也。其性苦，溫，善於破瘀宣通，專為逐血攻脹之用，並以外敷，止血定痛，治傷。亦治產後瘀未淨諸疾及大小便血，心腹結痛，癥瘕經閉。然專於攻破，非實證不可妄用。
白話文：
劉寄奴
這種草藥因為劉裕的小名而得名，據《南史》記載，它被搗碎後用於治療外傷。它的味道苦，性溫，擅長破瘀血、促進血液循環，主要用於治療因瘀血導致的腫脹，以及外敷止血止痛，治療外傷。也用於治療產後瘀血未淨的各種疾病，以及大小便出血、心腹絞痛、腫塊、月經閉止等症狀。但是，它主要功能是攻破瘀血，如果不是確實有瘀血的證狀，不能隨意使用。
3. 鱧腸（即旱蓮草）
［發明］鱧腸草，折其莖，汁出須臾而黑，故得此名，言如鱧魚之腸也。產於下隰地，結實如小蓮房，因有旱蓮之名。古謂之金陵草，亦稱墨菜。汁黑而黏，故入腎補陰，而生長毛髮；又能入血，為涼血止血之品；又消熱病癰腫。但黑色之藥，純陰用事，非陽盛之體，不應多用，脾虛泄瀉尤忌。
凡勞怯諸證，陰虛火旺者，不可以此等陰藥，專治其標，須與補中健脾之劑，相輔成功，乃為萬全無弊之策。若止知為熱，徒事寒涼，則虛火未必安潛，而脾胃之陽先敗，必有過中泄瀉、不食之虞。且虛火縱以逆折得息，而反為純陰無陽之候，又將何以善其後耶？《唐本草》謂氣味甘酸而平，主血痢，及針灸瘡發，血不可止者，傅之立止。汁塗眉發，生速而繁。
《日華》謂通小腸，治瘡瘍。瀕湖謂烏髭發，益腎陰。
白話文：
旱蓮草的莖被折斷後，汁液很快就會變黑，因此得名「鱧腸」，意指像鱧魚的腸子一樣。它生長在低濕的地方，果實像小的蓮蓬，所以又叫旱蓮。古時候也稱它為金陵草或墨菜。它的汁液黑色黏稠，因此能滋補腎陰，促進頭髮生長；又能入血分，具有涼血止血的功效；還能治療熱病引起的癰腫。但由於它是黑色藥物，屬純陰之性，陰盛陽虛體質的人不宜多用，脾虛泄瀉者更應忌用。
凡是體虛、勞累等症狀，以及陰虛火旺的人，不能只用這種陰性藥物治療表面症狀，必須配合補益脾胃的藥物，才能取得最佳療效，避免副作用。如果只知道它能清熱，而大量使用寒涼藥物，那麼虛火可能未必能平息，反而會損傷脾胃的陽氣，導致腹瀉、食慾不振等問題。而且即使虛火暫時被壓制，也會造成純陰無陽的狀態，後果不堪設想。《唐本草》記載，旱蓮草味甘酸性平，主治血痢，以及針灸後傷口出血不止的情況，敷上即可止血。其汁液塗抹眉毛頭髮，能促進生長。
《日華子本草》記載，旱蓮草能通利小腸，治療瘡瘍。《瀕湖集簡》記載，它能使頭髮烏黑髮亮，滋補腎陰。
4. 棉花
［考證］棉花，種出異域，宋季始入中土，吾鄉自松江黃道婆攜來，遂為土產之一大宗，衣被蒼生六百餘年，遍地都是，童稚皆能識之，固不煩再詳其形色。考《代醉編》，此物始為番使黃氏所傳，雖一本叢生，有似灌木，然年年播種，宿根不能再生，確是草類。李氏《綱目》名以木棉，而列於灌木類中，究非真相。
瀕湖亦謂棉有草木兩種，木棉產於交廣，樹高數丈，而江南、淮北所藝者，皆似草之木棉，則李氏亦知其非木本。今復推廣益遠，美洲大陸亦為恆產之一宗。而木本之棉，則出產無多，不足供製紗織布之用。然則元明時代所稱蘊絮織布之棉，皆即此棉花也。茲徑以棉花為名，即以別於木本之棉。
雖棉花之稱，未見於古書，而農家習慣，久為定名，不僅一隅之方物，婦孺咸知，抑亦國產之大宗，全球指目，固中外通行之唯一名稱也。
［發明］棉花能御嚴寒，其性溫暖，理有固然，瀕湖所謂氣甘溫是也。然於主治，止稱白棉治血崩金瘡，燒灰用之；子燒油塗惡瘡疥癬，似未足以盡其功用。趙氏《綱目拾遺》引《百草鏡》：花可止血，殼可治膈。又引《藥性考》，亦謂草棉甘溫，燒灰止血，敷凍瘃；其子溫熱，補虛治損，暖腰膝。
蓋禦寒之品，能助陽氣，而其子又凝固之體，則補中益下，溫養脾腎真陽，尤其可信。又其中有紫花一種，綿色殷紫，則深入血分，調和經絡，以活血見長。且更有黑核一種，子濃如墨，則直達腎家，滋益真水，以養陰奏績。舊方每以棉花子仁為和血止血之品，如治便血、淋血、崩、帶、痔漏等證，則皆和血之義，而無寒涼積瘀之患。
又為補腎起痿，養老扶弱等用，則又溫養之法，而無剛暴燥烈之虞，溫和滋潤，頗為純粹，能滋陰液，助陽氣，澤毛髮，潤肌膚。質本多脂，終與桂、附等之辛燥者有間，惟此子一得土氣，即易萌芽，生長之機最迅，則不無興陽作用，必腎氣虛寒者為宜。苟其虛陽不固，相火不潛，恐有擾動之弊，又純屬油質，更有滑泄之累。
其殼可以療膈者，取其自然綻裂，即有疏通之義，又性溫能行，可泄痰、瘀也。其子榨油，瀕湖稱其有毒，且有燃燈損目一說，然今人幾為恆嗜之品，市廛中久已普行，甚且攙雜豆油之中，令人無從分別，雖其性偏溫，不無（注：原作「流」，顯誤，改）流弊，然油則滑潤，亦不致留有積熱，貽人大害。惟必須澄之極清，則油中雜質無存，方無戟喉之患。
又宜以鮮子榨油，則清芬可口，其陳年之花核，核中子仁久已黴變，其油本不可用，昔人稱其有毒，當即指此。若鮮棉核之清油，今多食之，亦未見其毒也。又採其莖葉、花實，連根全枝搗爛，水煎濃成膏，和酒溫服，可戒鴉片煙癮。蓋鴉片純以澀斂為用，而此以陽和之氣，疏通而溫潤之，頗著靈效。
又鴉片來自印度，而棉花亦由彼方傳來，或者土宜物質，自有剋制之理歟。猶憶前人筆記中，稱棉花初入江南之時，有一老僧見而蹙額曰，是物到此，果然數百年衣被蒼生，然五百年後，必更有一毒物相繼而來，索還鉅債，則今人食其果而後人受其報，寧不可嘆云云。乃道光中和議既成，鴉片之毒，蔓延全國，歲溢金錢，何止鉅萬，則老僧之言驗矣。
今雖禁令綦嚴，頗似六百年棉花宿債，漸次清償，實則暗室一燈，所在多有，正不知鉅款宿逋，何日方了，聊記此言，以為黑籍中人提斯警覺之一助云爾。趙氏《綱目拾遺》引《回生集》：棉子煮湯入甕，坐而薰之，治腎子偏墜。
壽頤按：陰丸偏大，木而不痛，多屬寒氣，治宜溫散。嘗見有一兒患之，偶乘船，船中適裝花核榨油之餅，熱氣未散，兒坐其上，至家即愈。此法最佳，得氣尤厚，較之煮湯薰洗，力量百倍，而並不嫌其猛，雖極尋常之事，實即醫家之良導師也。
白話文：
棉花
棉花源自海外，宋朝末年才传入中国。我家乡松江的黄道婆将其带入，从此成为中国重要的土特产，六百多年来衣被天下百姓，遍地种植，即使孩童也都能认得，因此无需赘述其形状颜色。《代醉編》记载，棉花最初由番邦使者黄氏传入，虽然植株丛生，看似灌木，但每年都需要播种，宿根无法再生，所以确实是草本植物。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将其命名为木棉，列入灌木类，但这并非事实。李时珍也承认棉花有草本和木本两种，木棉生长在岭南地区，树高数丈，而江南、淮北种植的都是草本棉花，所以李时珍也知道它并非木本植物。如今棉花种植范围更加广泛，美洲大陆也大量种植。而木本棉花的产量很少，不足以用于纺纱织布。因此，元明时期用于纺织的棉花，都是这种草本棉花。本文直接称之为棉花，以区别于木本的木棉。
虽然“棉花”一名未见于古书，但农家长期沿用此名，不仅是地方特有名称，妇孺皆知，而且是重要的国产物资，全世界都认识它，是中外通行的唯一名称。
棉花能御寒，其性温热，这符合其理，李时珍称其“气甘温”就是这个意思。但在药用方面，只提到白棉花可治疗血崩和金疮（用烧灰），棉籽油可治疗恶疮疥癣，似乎未能完全说明其功效。《本草纲目拾遗》引用《百草镜》记载：棉花可以止血，棉壳可以治疗膈病。又引用《药性考》记载：草棉甘温，烧灰止血，敷治冻疮；棉籽温热，补虚治损，暖腰膝。
御寒之物能助阳气，棉籽又是凝固之物，因此可以补中益下，温养脾肾真阳，这是可以相信的。还有一种紫花棉，棉絮颜色深紫，能深入血分，调和经络，活血效果显著。还有一种黑核棉，籽粒颜色深黑如墨，能直达肾脏，滋益肾水，起到滋阴的作用。旧方常用棉花子仁来活血止血，治疗便血、尿血、崩漏、带下、痔漏等病症，都是基于其活血的功效，且不会有寒凉凝滞的副作用。
棉花还可以用于补肾起痿、养生扶弱等方面，这属于温养的方法，且不会过于燥烈，温和滋润，非常纯粹，能滋阴液、助阳气、泽毛发、润肌肤。棉花质地富含油脂，与桂枝、附子等辛燥之物不同。棉籽只要接触土壤就容易发芽，生长迅速，所以不无温补阳气的作用，尤其适合肾气虚寒者。如果虚阳不固，相火不潜，则可能加重病情，而且棉籽油性滑利，还有滑泄的弊端。
棉壳可以治疗膈病，是因为它自然开裂，具有疏通的功效，又因为性温能行，可以泄痰、祛瘀。棉籽榨油，李时珍说它有毒，说用来点灯会伤眼睛，但现在几乎人人食用，市面上很常见，甚至掺杂在豆油中，难以分辨。虽然其性偏温，不无弊端，但油性滑润，也不至于留下积热，危害人体健康。但必须将其澄清干净，去除杂质，才能避免刺激喉咙。
最好用鲜棉籽榨油，这样油清香可口。陈年的棉花籽仁容易霉变，其油不可食用，古人说它有毒，指的就是这种油。而鲜棉籽榨的清油，现在很多人食用，也没见有什么毒性。还可以将棉花茎叶、花实、根部全部捣烂，水煎成膏，加酒温服，可以戒除鸦片烟瘾。鸦片纯以涩敛为用，而棉花膏以阳和之气，疏通温润，疗效显著。
鸦片来自印度，棉花也来自印度，也许是风土物产的特性，自有克制之理吧。我还记得前人的笔记中记载，棉花刚传入江南时，有一位老僧看见后皱着眉头说：“这种东西传入这里，虽然几百年来衣被天下百姓，但五百年后，必定会有更毒的东西相继而来，索还巨债。” 后人享用其利，而子孙后代承受其害，真令人叹息。道光年间签订和约后，鸦片泛滥全国，每年耗费巨款，数不胜数，老僧的预言应验了。
如今虽然禁令严厉，好像六百年棉花的宿债逐渐偿还，但实际上暗地里依然存在，不知道巨额的欠债何时才能还清。我记下这些话，希望能给那些沉迷于鸦片的人提个醒。赵氏《本草纲目拾遗》引用《回生集》记载：将棉籽煮汤放入瓮中，坐下来熏蒸，可以治疗睾丸偏坠。
我补充一点：睾丸偏大，质地坚硬而不疼痛，大多是寒气导致，治疗应该采用温散的方法。我曾见过一个小孩患这种病，偶然乘船，船上正好装着棉花籽榨油剩下的饼，热气还没散去，小孩坐在上面，回家后病就好了。这种方法最好，温热之气很足，比煮汤熏洗效果好得多，而且不至于过于猛烈，虽然是很普通的事情，却也是医家很好的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