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三 (11)
卷之三 (11)
1. 牛蒡子
《別錄》:「惡實,味辛,平。主明目,補中,除風傷。根莖:療傷寒寒熱,汗出中風,面腫,消渴,熱中,逐水。」
[發明]牛蒡子,始見《別錄》,本名惡實,一名鼠黏子,李氏《綱目》一名大力子。其味則《別錄》稱其辛平,藏器稱其苦,潔古渭之辛溫。今按牛蒡之用,能疏散風熱,起發痘疹,而善通大便,苟非熱盛或脾氣不堅實者,投之輒有泄瀉,則辛泄苦降下行之力為多,潔古作溫,景岳又謂其降中有升,皆非真諦。
其所以能散風熱,透達斑疹,起發痘瘡者,因其實滿體芒刺,如慄加芡,而其子又兩端尖銳,故能宣散四達,通行經絡,此亦物理自然之性質,本不繫乎溫而能升也。《別錄》稱其明目,則風熱散而目自明。補中者,亦邪熱去而正自安。除風傷者,以風熱言之也。其根莖則瀕湖《綱目》謂之苦寒,《別錄》主治皆除熱通利之意,蓋其功力本與子相近,而寒涼疏通之性過之,固皆以清熱宣導為治,凡非實火未可輕投。藏器謂,子主風毒腫諸瘻;根浸酒服,去風及惡瘡;和葉搗敷杖瘡金瘡,永不畏風。
甄權謂,子研末,浸酒服,除諸風,去丹石毒,利腰膝,又散諸結,去筋骨間煩熱毒;根莖主面目煩悶,四肢不健,通十二經脈。孟詵謂,子炒研煎飲,通利小便;根消腫脹;葉作浴湯,去皮間風熱,習習如蟲行;入鹽花搗敷一切毒腫。潔古謂,子潤肺散氣,利咽膈,去皮膚風,通十二經。
瀕湖謂,子消斑疹毒。景岳謂散瘡瘍腫毒喉痹。凡此功用,無一非清熱泄降消導之力。然凡肺邪之宜於透達而不宜於抑降者,如麻疹初起猶未發透,早投清降則恆有遏抑氣機,反致內陷之虞,惟牛蒡則清泄之中,自能透發,且溫熱之病,大便自通,亦可少殺其勢,故牛蒡最為麻疹之專藥。
余如血熱發斑,濕熱發瘡,皆以此物外透其毒,內泄其熱,表裡兼顧,亦無疑忌,非其他之寒涼清降者可比,慎不可謂牛蒡清降宜於斑疹,而與芩、地、知、膏、玄參等物一例視之。若此外癰腫、水腫等證,則苟非熱結,慎勿輕用,《局方》已有大便利者弗服之禁;石頑亦謂氣虛色白,大便利者,不宜用此;繆仲淳亦謂惟宜於血熱便閉之證。俗醫止以為時病發散之通用,則此中之疑似辨別,皆未之知矣。
白話文:
牛蒡子
《名醫別錄》記載:牛蒡子(當時稱作惡實)味辛性平,具有明目、補益中氣、去除風邪所致的病症的功效。它的根莖則能治療傷寒、寒熱交替、汗出中風、面部腫脹、消渴症、心熱、水腫等。
牛蒡子最早記載於《名醫別錄》,別名惡實、鼠黏子,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又稱大力子。關於其味道,《名醫別錄》記載為辛平,《景岳全書》則認為其味苦,一些古籍則稱其為辛溫。綜觀牛蒡子的用途,它能疏散風熱,促進痘疹發育,並能通利大便。但若非熱盛或脾胃虛弱者,服用後容易腹瀉,這是因為它辛味能宣泄,苦味能下降,具有較強的下行之力。一些古籍將其描述為溫性或兼具升降作用,這些說法並不完全準確。
牛蒡子之所以能散風熱、透發斑疹、促進痘瘡發育,是因為其表面布滿芒刺,形似帶刺的栗子,且果實兩端尖銳,因此能宣散通達,通行經絡,這是其天然的物理特性,並非因為溫性而具有升浮的作用。《名醫別錄》中記載其明目,是因為風熱散去,眼睛自然明亮;補中,也是因為邪熱去除,正氣自然恢復;除風傷,指的是治療風熱所引起的病症。其根莖,《本草綱目》記載為苦寒,而《名醫別錄》記載的功效都具有清熱通利的意義。其根莖的功效與果實相近,但寒涼疏通的特性更強,因此都以清熱宣導為主,凡非實熱證候,不可輕易服用。
一些醫家記載:牛蒡子研末泡酒服用,可治療各種風邪,去除丹石毒性,利腰膝,散結,去除筋骨間的煩熱毒邪;其根莖可治療面目煩悶、四肢無力,通暢十二經脈。另有醫家記載:炒研牛蒡子煎服,能通利小便;其根能消腫脹;其葉可作浴湯,去除皮膚風熱;與鹽一起搗碎敷貼,可治療各種腫毒。也有人認為,牛蒡子能潤肺散氣,利咽膈,去除皮膚風邪,通暢十二經脈。
《本草綱目》記載牛蒡子能消退斑疹毒;《景岳全書》記載其能治療瘡瘍腫毒、喉痹。所有這些功效,都離不開其清熱、泄降、消導的作用。但對於肺系疾病,需要透達而不宜抑制下降,例如麻疹初期尚未透發,如果過早使用清降之藥,容易抑制氣機,反而導致邪氣內陷。而牛蒡子清泄之中又能透發,且在治療溫熱病時,能通利大便,減輕病情。因此,牛蒡子是治療麻疹的特效藥。
對於血熱發斑、濕熱發瘡等症,牛蒡子能外透毒邪,內泄內熱,表裡兼顧,沒有禁忌,這一點是其他寒涼清降藥物所不能比擬的。切不可將牛蒡子的清降作用與黃芩、黃連、生地黃、知母、黃柏、玄參等藥物相提並論。對於外癰腫、水腫等症,若非熱結,則不宜輕用。一些醫籍已明確指出,脾胃虛弱、大便溏洩者不宜服用;氣虛、面色蒼白、大便溏洩者也不宜服用;只適用於血熱便秘的患者。一些庸醫僅將其作為治療時疫的通用藥物,對其使用禁忌和辨證施治並不了解。
2. 蒼耳子
《本經》:「枲耳實,味甘,溫。主風,頭寒痛,風濕周痹,四肢拘攣痛,惡肉死肌。」
《別錄》:「枲耳實,味苦、甘,溫。葉:苦、辛,微寒。主膝痛,溪毒」。
[正義]蒼耳,《本經》謂之枲耳,即《毛詩》之卷耳,吾鄉俗稱為野茄樹,以其莖葉之有似於茄也。為疏風散寒,驅濕逐痹,疏利關節,通調脈絡之良藥,古今皆以主治風寒濕痹。《別錄》又主溪毒,亦除濕解毒之旨。
[廣義]甄權:治肝熱,明目(即疏風而目自明之意,非以之清理肝熱也)。
《日華》:治一切風氣,瘡疥癢瘙。
瀕湖謂:炒香,浸酒服,去風。
莖葉:孟詵謂:治中風,傷寒頭痛。
蘇恭謂:治大風,頭風濕痹,毒在骨髓腰膝。以夏月採曝為末,酒服,久則病出如瘑疥,或汁出,或斑駁甲錯,迨皮落則肌如凝脂。除諸毒螫,殺疳蟲,濕蝕。
石頑謂:子,治頭風腦痛,腳膝寒痛;其葉久服,去風濕有效。
[發明]蒼耳子,溫和疏達,流利關節,宣通脈絡,遍及孔竅肌膏,而不偏於燥烈,乃主治風寒濕三氣痹著之最有力而馴良者。又獨能上達顛頂,疏通腦戶之風寒,為頭風病之要藥。而無辛香走竄,升泄過度,耗散正氣之慮,以視細辛、羌活等味,功用近似。而儒將風流,迥與鬚髯翕張,戟手怒目者,異其態度,即例以川芎、白芷等物之以氣為勝者,猶難同日而語。但和緩有餘,恐未易剋日奏功耳。
[正訛]《斗門方》謂:婦人血風攻腦,頭旋猝倒,不省人事者,用蒼耳草嫩心,陰乾為末,酒服甚效。此味善通頂門,達腦,能走督脈也。
壽頤按:頭旋猝倒,不省人事,確是氣血上升,激動腦經之病。《斗門方》能知是血風攻腦,其善悟誠不可及,但此是內動之風,正惟風陽陡動,所以猝然眩暈,便能傾僕。治法止有潛陽息風,抑之下降,則氣火平而風自息,腦神經不受震動,而其病可愈,斷不可雜以一味動風之藥,助其升騰,為虎傅翼。
蒼耳治風,亦是疏散外風,非安靜鎮定之質,對於此病,亦在禁例,況又助之以酒,為害復當如何?則論病是而用藥非,仍是古人續命湯之謬見,須知所謂通頂門、達腦、善走督脈,皆升騰以散外來寒風之法,真是毫釐千里,其誤甚大,雖然,二千年來治內風病者,幾於無一不誤,於《斗門》何尤?壽頤極佩其「血風攻腦」四字,頗似識得內風上攻為病,乃數百年中國醫家未知之奧義,故備論之,亦春秋責備賢者之意也。
白話文:
蒼耳子
《本經》記載,蒼耳子味甘性溫,可以治療風、頭痛、風濕痹痛、四肢拘攣疼痛及肌肉壞死等症狀。
《別錄》記載,蒼耳子味苦甘性溫,葉味苦辛性微寒,可以治療膝痛和溪毒(一種皮膚病)。
蒼耳,古籍中也稱作枲耳,與詩經中的卷耳同指一種植物,民間俗稱野茄樹,因其莖葉形似茄樹而得名。它是一種良好的疏風散寒、除濕通痹、疏通關節、調和經絡的藥物,古今皆用於治療風寒濕痹。此外,《別錄》中也記載其能治療溪毒,具有除濕解毒的作用。
甄權認為,蒼耳子可以治療肝熱、明目(這裡的明目是指疏風後眼睛自然明亮,並非直接清肝熱)。《日華子本草》記載,它可以治療各種風邪引起的疾病,以及瘡疥瘙癢。瀕湖說,炒香後浸酒服用,可以祛風。
蒼耳的莖葉,孟詵認為可以治療中風、傷寒頭痛。蘇恭認為可以治療大風、頭痛、風濕痹痛,以及毒邪入侵骨髓、腰膝的疾病。建議夏季採摘,曬乾研磨成粉末,用酒送服,長期服用後,病邪會像疥瘡一樣排出體外,或伴隨膿液或斑點,待皮膚脫落後,肌膚就會變得光滑細膩。它還能治療毒蟲叮咬,殺死疳蟲,以及治療濕疹。
石頑認為,蒼耳子可以治療頭痛、腳膝寒痛;其葉長期服用,可以祛除風濕。
蒼耳子性溫和,能疏通經絡、潤滑關節,藥力能遍及全身,而不燥烈,是治療風寒濕三氣痹痛的良藥。它還能上達頭頂,疏通腦部的風寒,是治療頭痛的要藥。它不像細辛、羌活等藥物那樣辛香燥烈,不會耗散正氣。與其他氣味濃烈的藥物,例如川芎、白芷相比,其藥性溫和許多。但其作用較為緩慢,可能難以迅速見效。
《斗門方》記載,婦女因血風上攻腦部而導致頭暈猝倒、昏迷不醒的,可用蒼耳草嫩心曬乾研末,酒服,效果甚佳。這說明蒼耳子善於通達頭頂,直達腦部,能走督脈。
壽頤認為,《斗門方》所述頭暈猝倒、昏迷不醒,確實是氣血上逆,衝擊腦部經絡所致。其診斷「血風攻腦」非常精準,但這種情況屬於內風,是陽氣陡然上升導致的眩暈,治療應當潛陽息風,使之下降,使氣血平和,則風自息,腦神經不受衝擊,疾病即可痊癒。絕對不能使用任何會加劇氣血上逆的藥物,否則會雪上加霜。蒼耳子雖然能治風,但它疏散的是外風,並非具有鎮靜安神的作用,對此病來說是禁忌,更不能用酒送服,否則害處更大。因此,《斗門方》雖診斷正確,但用藥卻錯了,這與古人用藥的錯誤類似。所謂「通頂門、達腦、善走督脈」,都是指它能疏散外來寒風,而對於內風,則完全錯誤。雖然歷代治療內風的醫家幾乎都犯了同樣的錯誤,但《斗門方》的錯誤仍需指出。壽頤很欣賞其「血風攻腦」的診斷,這在數百年中國醫學史上都是罕見的,故此作詳細論述,也是對賢者提出批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