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三 (10)
卷之三 (10)
1. 百合
《本經》:「味甘,平。主邪氣腹張,心痛,利大小便,補中益氣。」
《別錄》:「除浮腫,腫脹,痞滿,寒熱,通身疼痛,乳難,喉痹。」
[考證]腹張,今本皆作腹脹,茲從孫氏問經堂本。按脹字見於《玉篇》,由來已舊,非晚出之俗字可比,然《玉篇》引《左傳》,將食脹如廁之文,為脹字作注,而今之《左傳》固作張,陸氏釋文亦作張也,此張為正字,脹為孳生字之明證。蓋腹脹之脹,本以張大為義,後人從肉為脹,殊屬無謂。
惟其音則自古皆讀去聲,陸德明《左傳》釋文,中亮反,《廣韻》知亮切。
[發明]百合乃甘寒兼苦、滑潤之品,《本經》雖曰甘平,然古今主治,皆以清熱泄降為義,其性可見。《本經》主邪氣,《別錄》主寒熱,皆以蘊結之熱邪言之。主腹脹心痛,利大小便,除浮腫臚脹,痞滿疼痛,乳難,喉痹,皆滑潤開結,通利泄導之功用。《本經》又以為補中益氣,《日華》又有安心益志等說,皆謂邪熱去而正氣自旺,非徑以甘寒之品為補益也。
白話文:
《本經》:「味甘,性平。主要治療邪氣導致的腹部脹滿、心痛,以及促進大小便通暢,補益中氣。」
《別錄》:「可以消除浮腫、腫脹、痞滿、寒熱、全身疼痛、乳房脹痛、喉嚨阻塞。」
[考證]
「腹張」一詞,現今版本都寫作「腹脹」,這裡採用孫氏問經堂本的寫法。
「脹」字出自《玉篇》,歷史悠久,并非近期的俗字。「脹」字在《玉篇》中引用《左傳》中“食脹如廁”的文字解釋,而現今的《左傳》以及陸氏釋文都寫作“張”。由此可見,「張」才是正字,「脹」是後人為了方便而創造的孳生字。
「腹脹」的「脹」字,本來就是指“張大”的意思,後人加了“肉”旁,變成「脹」,實在是多此一舉。
雖然如此,但是「脹」字的讀音自古以來都是去聲。陸德明在《左傳》釋文中注音為「中亮反」,《廣韻》則注音為「知亮切」。
[發明]
百合性甘寒兼苦,且滑潤。雖然《本經》記載為甘平,但古今醫書記載的百合主治,都以清熱泄降為主,由此可見其性。
《本經》記載百合主治邪氣,《別錄》記載百合主治寒熱,都是指積聚的熱邪。百合可以治療腹脹、心痛、利大小便、消除浮腫、痞滿疼痛、乳房脹痛、喉嚨阻塞等症狀,皆是因其滑潤開結、通利泄導的作用。
《本經》還記載百合可以補益中氣,《日華》更記載百合可以安心益志。這些都說明,是因為邪熱去除後,正氣自然就會旺盛,并非直接用甘寒之物來補益。
仲景《金匱》以主傷寒後之百合病;《外臺秘要》中更多此法,則百合病者,本為傷寒病後,餘熱未清之證,所以神志恍惚,莫名所苦,故謂之百脈一宗,悉致其病。百合能清泄肺胃之熱,而通調水道,導泄鬱熱,是以治之。然則凡䐜脹浮腫等證,必系熱阻氣鬱,百合方為正治,而寒濕交滯,脾腎陽衰者,皆當忌之。甄權謂其除心下急滿,治腳氣,亦必以有熱者為宜。
甄權又主熱咳,潔古謂為止嗽,又必以肺熱熾甚,氣火爍金之證,乃為合法,而風寒外束,肺氣不宣之咳,尤為禁品。古方以百合、款冬花同熬成膏,名曰百花膏,治久咳痰血之病,亦以陰虛火旺,上灼燥金,故以百合之清潤降火,合之款冬之微溫開泄者,宣散氣火,滋益肺虛,是為正治。而世俗或以百合通治外感之嗽者,又未免寒降遏抑,反令肺氣窒塞,外邪無從宣泄矣。
白話文:
《金匱要略》和《外台秘要》都記載了百合治疗伤寒后余热未清的百合病。百合病患者,是因为伤寒病后余热未消,导致神志恍惚,不明原因的痛苦,所以称为百脉一宗,各种症状都指向此病。百合能清泄肺胃之热,通调水道,导泄郁热,所以用它治疗。但是,凡是腹胀浮肿等症状,都属于热阻气郁,百合方是正治,而寒湿交滞,脾肾阳衰的患者,都要忌用。甄权认为百合除了可以治疗心下急满,治脚气,也必须要有热证才适合。
甄权还认为百合主治热咳,洁古也认为百合止咳,但必须是肺热炽盛,气火烁金的症状才适合,而风寒外束,肺气不宣的咳嗽,则禁用。古方用百合和款冬花熬成膏,称为百花膏,治疗久咳痰血的病,也是因为阴虚火旺,上灼燥金,所以用百合清润降火,配合款冬花微温开泄,宣散气火,滋益肺虚,才是正治。但世俗中有些人用百合通治外感咳嗽,却容易寒降遏抑,反而令肺气窒塞,外邪无法宣泄。
又按百合之花,夜合朝開,以治肝火上浮,夜不成寐,甚有捷效,不僅取其夜合之義,蓋甘涼泄降,固有以靖浮陽而清虛火也。孫思邈以百合子酒炒研末,湯服,治腸風下血,亦取其甘苦下降,能清血熱。且子尤重墜,固能直達大腸者也。又考李氏《綱目》,必以白花者為真百合,其紅花者則為山丹,又一種紅花帶黃,花有黑斑而其子先結於葉間者,則為卷丹。
此一類三種,本是大同小異,今則白花者甚少,通行之品皆是紅花,但其味較苦,不及白花之甘美,其性則苦者尤清,肺無熱象及寒飲咳喘,尤必避之。石頑謂紅花者活血,治婦人崩中。壽頤按:花紅者其根亦有紅色,且莖色亦紫,故能入血分而治血熱。瀕湖謂山丹花蕊,搗敷療腫惡瘡。
白話文:
百合花在夜間閉合,清晨開放,用來治療肝火上炎、夜不能寐,效果顯著。不僅取其夜間閉合的特性,更因百合性甘涼,能泄降火氣,自然能平息浮陽,清熱去虛火。孫思邈用百合子酒炒研末,以湯服,治療腸風下血,也是取其甘苦下降的特性,能清血熱。而且百合子性重,能直達大腸。另外,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指出,只有白花者才是真正的百合,紅花者則是山丹,還有一種紅花帶黃,花上有黑斑,果實先於葉間成熟的,叫做卷丹。
這三種百合本質上大同小異,但現在白花百合很少,市面上流通的都是紅花百合,不過紅花百合味道較苦,不如白花百合甘美,而其苦性更能清熱,因此肺部沒有熱象,或有寒飲咳嗽喘息的人,就要避免使用。石頑認為紅花百合能活血,治療婦女崩中。壽頤則指出,紅花百合的根也有紅色,莖也呈紫色,因此能入血分,治療血熱。瀕湖則認為山丹花蕊可以搗碎敷治腫瘍惡瘡。
石頑又引《中吳紀聞》謂:古稱百合,乃蚯蚓所化,此洵有之,余親見山土罅中,有變化未全者,蓋野生之物,蟲化者間或有之。野百合之能清熱解毒,散積消瘀,固尚有蚓之本性云云。壽頤謂:野生百合,形小質堅,苦味甚烈,蓋得地氣尤厚,其性尤寒,以治肺火更佳,而寒邪作咳尤忌,以治癰腫瘍毒,固以寒涼為治。蚓化一說,殊不可信,縱曰有之,亦必不恆有也。
白話文:
石頑又引用《中吳紀聞》說道:古時候稱百合為蚯蚓所化,這確實有這種說法,我親眼見過山上的土縫中,有一些百合變化尚未完全的,這是因為野生之物,蟲化者偶爾會出現。野百合能夠清熱解毒,散結消瘀,這應該還保留著蚯蚓的本性。
壽頤反駁道:野生百合,形狀小而質地堅硬,苦味非常強烈,這是因為它吸收了地氣,所以性寒,更適合治療肺火。但是對於寒邪引起的咳嗽,就不適合使用,而治療癰腫瘍毒,則以寒涼為治。蚯蚓化為百合的說法,實在不可信,即使有,也肯定不是經常出現的。
2. 萱草
[發明]萱草為涼降之品,專於清熱利水。陳藏器稱其根主沙淋,下水氣,酒疸,遍身黃者,搗汁服;寇宗奭稱其主大熱衄血,研搗和生薑汁細呷之;景岳稱其並治帶濁;丹溪謂其善於下走,皆導熱利濕之用也。其花今為恆食之品,亦稟涼降之性。《日華》謂治小便赤澀,身體煩熱;蘇頌謂利胸膈,安五臟;瀕湖謂消食,利濕熱,其旨皆同。又今人恆以治氣火上升,夜少安寐,其效頗著。
蓋其花亦朝開夜合,能順陰陽噓吸之性,而又能涼降泄火,以療陰火上浮,暮不歸舍之證,固其宜也。
[正訛]萱草,古人有作艸下諼者,同音假借,固漢以前之通例,借用其音,本無別義,乃以諼字有忘義,因而謂之忘憂草,所謂合歡蠲忿,萱草忘憂者,詞賦家就字面而點綴之,是文人之結習,非物理之本然,與醫學家研究物性,未必相符,亦猶《風土記》所謂妊娠佩之宜男者,夫豈得引為實驗?奈何蘇頌、景岳猶謂令人歡樂、和悅無憂耶!
白話文:
萱草的功效與誤解
發明
萱草性涼降,專擅清熱利水。陳藏器認為萱草根主治沙淋(尿路感染)、水腫、酒疸(酒精性肝病)、全身發黃等症狀,搗碎取汁服用。寇宗奭認為萱草主治大熱鼻出血,研磨後加入生薑汁細細服用。張景岳認為萱草可以治療帶濁(白帶異常)。朱丹溪認為萱草擅長向下行散,皆是利用其清熱利濕的功效。
萱草的花現今已成為常見食物,也具有涼降的特性。《日華子本草》記載萱草可以治療小便赤澀、身體煩熱;蘇頌在《本草圖經》中記載萱草可以利胸膈、安五臟;《瀕湖集簡方》記載萱草可以消食、利濕熱,其功效皆相近。此外,現代人常以萱草治療氣火上升、夜間難以入睡等症狀,效果顯著。
萱草花朝開夜合,符合陰陽噓吸的自然規律,又能涼降泄火,治療陰火上浮導致夜晚難以安睡的症狀,因此非常適合用於此類病症。
正訛
萱草,古人有時將其寫作“艸下諼”,同音假借,是漢代以前的常見現象。借用其音,本身沒有其他意義。由於“諼”字有忘卻的意思,因此人們稱萱草為“忘憂草”,正如合歡花可以化解憤怒,萱草可以忘卻憂愁。這種說法只是詞賦家根據字面意思的點綴,是文人的習慣,而非物性本來的特性。這與醫學家研究物性的方法並不相符。就像《風土記》記載懷孕婦女佩戴某種物品可以生男孩,這顯然是不可信的。為何蘇頌、張景岳仍然認為萱草可以令人歡樂、和悅無憂呢?
3. 射干
《本經》:「味苦,平。主咳逆上氣,喉痹咽痛,不得消息,散結氣,腹中邪逆,食飲大熱。」
《別錄》:「微溫,有毒。療老血在心脾間,咳唾言語氣臭,散胸中熱氣。」
[存疑]不得消息,當作不得息,言其喘逆氣急,不得呼吸之常度也。古醫書言喘逆不得息甚多,《本草經》此條作不得消息,義不可解,恐系衍文,雖舊本皆有消字,甚覺無謂。
[發明]射干苦降,而能開泄頑痰瘀血,散結定逆,其功頗多,故《別錄》謂為微溫,石頑加以辛字,然熱痰寒飲,喘逆上氣,皆能治之,則皆以苦降為主,不合辛溫之旨。且射干之主治,雖似不一,實則降逆開痰,破結泄熱二語足以概之。所以韓保昇謂之微寒,而瀕湖、景岳又徑以為寒,究之下氣通滯,亦不繫乎寒涼,《本經》苦平,最是至當不易,其所列之主治,則開泄定逆而已。至《名醫別錄》則增益破瘀一層,其主咳唾言語氣臭,亦肺胃蘊熱之病也。
白話文:
射干味苦性平,可以治療咳嗽、呼吸急促、喉嚨阻塞疼痛、聲音嘶啞,以及腹中邪氣逆流、飲食過熱等症狀。它微溫,有毒性,可以治療積存在心脾之間的陳舊血塊,以及因肺胃熱氣導致的咳嗽、吐痰、言語氣味臭等問題。
甄權稱其消瘀血,通婦女月閉;《日華》謂其消痰,破癥結痃癖,胸膈滿,腹脹;張潔古謂其去胃中癰瘡;丹溪稱其利積痰疝毒,消結核;瀕湖稱其降實火,利大腸,治瘧母;陶弘景謂苦酒磨塗,可消腫毒;石頑謂散結降氣,為咽喉腫痛要藥,能降相火,火息則血散腫消,而痰結自解。質而言之,「開通泄降」四字盡之矣。
白話文:
甄權認為此藥能消除瘀血,暢通婦女月經閉止。 《日華子本草》記載其能消痰,破除癥結、痃癖,治胸膈滿悶、腹脹。 張潔古認為此藥能去除胃中癰瘡。 丹溪認為此藥能治療積痰、疝氣、毒瘡,消散結核。 瀕湖認為此藥能降伏實火,通利大腸,治療瘧母。 陶弘景認為用苦酒磨碎塗抹,可消腫毒。 石頑認為此藥能散結降氣,是咽喉腫痛的重要藥物,能降伏相火,火息則血散腫消,痰結自然解開。 總而言之,此藥的功效可以用「開通泄降」四個字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