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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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1)

1. 牛膝

《本經》:「味苦、酸(《太平御覽》引作辛)。主寒濕痿痹,四肢拘攣,膝痛不可屈伸,逐血氣,傷熱,火爛,墮胎。」

《別錄》:「平,無毒。療傷中少氣,男子陰消,老人失溺,補中,續絕,填骨髓,除腦中痛,及腰脊痛,婦人月水不通,血結,益精,利陰氣。」

[考證]《本經》主寒濕,《太平御覽》引作主傷寒。壽頤按:牛膝,味苦而性滑利,本非治寒之品,《御覽》謂主傷寒者,蓋古之所謂傷寒,本合熱病言之。熱結於內者,牛膝能疏導而泄降其熱邪也,似當以《御覽》本為正。

[正義]牛膝,疏利泄降,所主皆氣血壅滯之病。《本經》謂主寒濕,當以《御覽》所引作傷寒。其治濕流關節之痿痹,四肢拘攣,膝痛不可屈伸,固疏通壅滯之專職,要非氣血枯竭之拘急不遂,可以並論。然凡屬痿痹,本有濕阻血衰兩層:濕阻者,惟在驅邪而使之流通;血衰者,亦必滋養而助其營運,則牛膝曲而能達,無微不至。逐邪者固倚以為君,養正者亦賴以輔佐。

白話文:

牛膝味苦酸,能治療寒濕痿痹、四肢拘攣、膝痛難以伸屈,並可逐血氣、傷熱、火爛,以及墮胎。它性平無毒,可治療傷中少氣、男子陰消、老人失溺,並能補中、續絕、填骨髓,去除腦中痛及腰脊痛,還能治療婦人月水不通、血結,以及益精、利陰氣。牛膝性滑利,疏通利氣,能治療因氣血壅滯而引起的各種病症。雖然它主治寒濕,但更擅長治療傷寒,因為能疏導泄降熱邪,故《太平御覽》所引「主傷寒」更符合實際。牛膝在治療痿痹時,既能驅除濕邪,又能滋養血氣,對濕阻血衰都能起到良好的治療作用。

所以痿弱痹著,骨痛筋攣諸證,皆不可一日無此也。逐血氣者,即所以通其壅滯;治傷熱火爛,亦所以助其流通。且即此可知牛膝之性偏於寒涼,故能主熱傷、火傷,則寒濕為病,必非其任,上文之誤,更顯然矣。能墮胎者,滑利下行之力也。《別錄》療傷中少氣,亦以濕熱壅窒,中氣不宣者言之,非正氣不充、清陽下陷者所宜。

其主男子陰消,亦主熱盛傷陰而言,非能補肝腎之真陰也。老人失溺,蓋地道不通而為癃閉之病,必非下元不固,遺尿溺床之候。其所謂補中續絕、填骨髓、益精、利陰氣諸說,皆壅滯既疏,正氣自旺,萬不可誤認牛膝為填補之品。腦中痛者,多陽邪之上升,牛膝下行為順,則氣火自潛。

白話文:

因此,像痿弱、痹著、骨痛、筋攣等等病症,都離不開它。牛膝能逐血氣,就能疏通阻塞;治療熱傷、火傷,也能幫助血液流通。而且從這也能看出牛膝的性質偏寒涼,所以能治療熱傷、火傷,但寒濕病就不適合用它了,上面文章說它能治寒濕,顯然是錯的。它能墮胎,是因為它有滑利下行的功效。《別錄》中說它能治療傷寒中少氣,也是因為濕熱阻塞,中氣不宣,而不是正氣不足、清陽下陷所導致的。

它能治療男子陰消,也是因為熱盛傷陰,並不是能補肝腎的真陰。老人失溺,是因為水道不通導致的癃閉,而不是下元不固、遺尿溺床的症狀。它所謂的補中續絕、填骨髓、益精、利陰氣等等功效,都是因為疏通了阻塞,正氣自然旺盛,絕對不能誤以為牛膝是補益的藥材。腦中疼痛,大多是陽邪上衝,牛膝下行為順,就能讓氣火下降。

腰脊痛,亦經隧之壅滯,牛膝宣通脈絡,則關節自利。又主月水不通、血結等證,則固破瘀導滯之真諦,此皆當就疏通一層著想,則牛膝之真實功用昭昭矣。《別錄》又謂其止發白,然通利之品,非養血益陰者可比,必無是理,刪之。

[廣義]甄權治陰瘻,《日華》治腰膝軟弱(皆其導濕清熱之功。後人每謂牛膝能起腰膝痿弱,堅強筋骨,皆當以此意參之,不可拘泥)。《外臺》以生牛膝一味濃煎,治勞瘧積久不止。《肘後》以二斤漬酒,治卒暴癥疾,腹中如石刺痛(其破積消瘀之效明矣)。甄權又謂其逐惡血;《日華》又謂其排膿止痛,主產後血暈,心腹痛;瀕湖稱其治五淋,尿血,莖中痛,癰腫惡瘡;石頑稱其治金瘡折傷,婦女經閉不通(又皆破瘀通利之餘義)。瀕湖又謂其主治喉痹,口瘡,齒痛(則又導熱下泄之功效也)。

白話文:

腰部和脊椎疼痛,也是經絡阻塞不通所致。牛膝能疏通脈絡,使關節自然暢通。它也能治療月經不調、血瘀等症狀,是破瘀導滯的良藥。因此,牛膝的主要作用就是疏通,其功效顯而易見。《別錄》中提到牛膝能止發白,但疏通之物並非滋養血陰的藥物,所以這個說法不合理,應當刪除。

甄權用牛膝治療陰瘻,日華子則用它治療腰膝軟弱(這都是牛膝清熱利濕的功效)。後人常說牛膝能治療腰膝痿弱,堅強筋骨,都應該以此意來理解,不可拘泥於字面。外臺秘要記載用生牛膝濃煎,治療久治不愈的勞瘧。肘後備急方則記載用二斤牛膝浸酒,治療突然發生的腹痛,感覺像是石頭刺痛(可見牛膝有破積消瘀的功效)。甄權還說牛膝能逐惡血;日華子也說它能排膿止痛,治療產後血暈、心腹疼痛;瀕湖則說它能治療五淋、尿血、陰莖疼痛、癰腫惡瘡;石頑則說它能治療金瘡折傷、婦女經閉不通(這些都是牛膝破瘀通利的功效)。瀕湖還說牛膝能治療喉痹、口瘡、齒痛(這是牛膝引熱下泄的功效)。

[發明]牛膝之根,一莖直達,入土最深,長者至二三尺,性又柔潤多脂,故滑利下行,是其專職。又味苦性降,清熱降火以外,已無餘義。古今主治利腰膝,通經絡,破瘀活血,消積導滯,滑利二便,皆在範圍之內。張景岳謂其走十二經絡,亦即通經活絡之意。近又用以治咽喉口舌諸瘡,及胃火齒痛,皆有捷效,則皆實熱壅塞,氣火上升,取其開泄宣通,導之下達耳。

但其性直下,雖能通經絡而利機關,亦惟股膝足脛諸證,最為捷應,而手臂肩背之病,亦非懷慶牛膝所能呈功,則以根莖下達,固不能橫行而上升也。

[正訛]牛膝乃流利疏通之品,古人稱其治痹痛,起痿弱,蓋指濕熱壅積者言之。疏通而宣導之,則濕熱去而痿廢起,且下降滑泄之質,氣味必偏於寒涼,苟非濕火鬱滯,豈宜妄用。《本經》主寒濕,據《太平御覽》所引,本是誤字。

白話文:

牛膝的中醫功效與使用

發明:牛膝的根部,一根直直地向下生長,深入泥土,長者可達二三尺,性質柔潤且富含油脂,因此具有滑利下行的特性,這是它主要的功效。另外,牛膝味苦性降,除了清熱降火之外,別無其他主要作用。古今以來,牛膝被用於治療腰膝疼痛、疏通經絡、破瘀活血、消積導滯、滑利大小便,這些都是它功效的範圍。張景岳認為牛膝能走十二經絡,這也是指它通經活絡的作用。近年來,牛膝被用於治療咽喉口舌等部位的瘡瘍,以及胃火引起的牙痛,都取得了快速的效果。這些病症都是由於實熱壅塞、氣火上升所致,而牛膝具有開泄宣通的功效,能將火氣向下引導,達到治療目的。

然而,牛膝的特性是直直向下,雖然能通經絡、利關節,但對於股膝足脛等部位的病症最有效,而手臂肩背等部位的病症,則很難依靠懷慶牛膝取得療效。這是因為牛膝根莖向下生長,無法橫向或向上作用。

正訛:牛膝是一種流利疏通的藥物,古人認為它能治療痹痛、起痿弱,指的是濕熱壅積導致的病症。牛膝疏通宣導,能將濕熱排出,使痿廢得以恢復。且因其下降滑泄的特性,氣味必定偏向寒涼。如果病症並非濕火鬱滯,就不可隨意使用牛膝。

《本經》記載牛膝主治寒濕,根據《太平御覽》的引文,這應該是誤字。

《別錄》補中續絕,填骨髓等句,未免言過其實,乃後人因此而變本加厲,甄權謂之補腎,海藏稱其強筋補肝,寇宗奭亦謂同蓯蓉浸酒服益腎,是皆以疏泄通利之物,誤認其有滋填補益之功,寧有是理?乃景岳和之,更稱其助一身元氣,補髓精,益陰活血,治腰膝痠疼,滋鬚髮枯白,種種功用,更是可駭。其誤皆本於《別錄》之補中續絕等說。

雖曰以通為補,濕熱除則真陰長,其意亦無甚背謬,究竟祛邪之品,與養正之功,必不可渾而為一。試即以景岳書證之,於補髓填精數句之下,即繼之曰其性下走如奔,故能通經閉,破血癥。忽而大補,忽而大攻,自盾自矛,豈不令人捧腹,抑何信手拈來,而不顧其理,至於此極耶?景岳又謂臟寒便滑,下元不固者禁用。石頑亦謂性滑利竅,凡氣虛下陷,大便易泄,夢遺精滑,妊娠崩漏,俱當禁用。

白話文:

《別錄》中提到[補中續絕,填骨髓]等說法,實在是言過其實。後人因此而誇大其效用,甄權稱其補腎,海藏稱其強筋補肝,寇宗奭也說與肉蓯蓉一起泡酒喝可以益腎,這些都將疏泄通利之物誤認為具有滋補填益的功效,實在是沒有道理。更可笑的是,李景岳竟然還跟著附和,更誇張地說它能助一身元氣,補髓精,益陰活血,治腰膝痠疼,滋鬚髮枯白,種種功效,真是令人駭然。這些錯誤都源於《別錄》的[補中續絕]等說法。

雖然說以通為補,濕熱去除後真陰自然生長,這種說法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但總歸來說,祛邪之品與養正之功,不可混為一談。試想,李景岳自己書中都寫道,在補髓填精的說法之後,馬上又接了一句[其性下走如奔,故能通經閉,破血癥]。忽而大補,忽而大攻,自相矛盾,豈不令人捧腹?為何要信口開河,不顧道理,說出如此荒謬的言論呢?

李景岳又說,臟寒便滑,下元不固者禁用。石頑也說,[性滑利竅],凡氣虛下陷,大便易泄,夢遺精滑,妊娠崩漏,都應該禁用。

又謂此物專司疏泄,世俗妄謂益腎,而於培養下元藥中用之,則與延盜入室何異?吳儀洛《本草從新》亦謂氣虛下陷,因而足跗浮腫者,大忌牛膝。

壽頤按:李瀕湖修治法,謂欲其下行則生用,滋補則酒拌蒸過用,蓋即畏其滑泄,而借酒之上行以監製之。然此物本非補益之品,亦何必多此一番矯揉造作。考李氏《綱目》又謂,牛膝得酒則補肝腎,且謂其治腰膝骨痛,足痿陰消,失溺久瘧,傷中少氣諸病,皆補肝腎之功,是瀕湖亦誤以為補劑。此手頭極熟之藥,最易誤用,不可不正。

《外臺》以牛膝治瘧,本文明謂治勞瘧積久不止,蓋瘧病既久,必有痰濕互結,如瘧母之類,非得消堅破積之品不可,而一味牛膝能治之,則其消導之力甚猛,正與破癥墮胎,通血結諸條同其功用,何瀕湖反謂其補肝腎,亦不思之甚矣。

白話文:

有人說牛膝專門負責疏通排泄,市面上卻錯誤地認為它能補腎,還把它用於滋補下元藥中,這和讓小偷進入家中有什麼區別?吳儀洛在《本草從新》中也說,氣虛下陷導致足部浮腫的人,絕對不能服用牛膝。

李瀕湖在治療方法中提到,想要讓牛膝向下運行就生用,想要滋補就用酒拌蒸過,這是因為害怕它的滑泄作用,用酒的向上力量來控制它。但牛膝本來就不是補益之物,為何要這麼刻意地矯揉造作呢?李氏在《綱目》中又說,牛膝遇酒就能補肝腎,並認為它能治療腰膝骨痛、足痿陰消、失禁久瘧、傷中少氣等疾病,都是補肝腎的功效,可見瀕湖也把它誤認為補藥。這是一個非常常用的藥物,很容易誤用,不可不慎。

《外台秘要》用牛膝治療瘧疾,文章明確指出是治療久治不愈的勞瘧,因為久瘧必定有痰濕互相凝聚,就像瘧母一樣,必須要用能消堅破積的藥物才能治療,而單味牛膝就能治療,說明它的消導力量非常強,與破癥墮胎、通血結等功效是一樣的,為何瀕湖反而說它能補肝腎,實在是思慮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