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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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 (11)

1. 玄胡索

[發明]玄胡索,其初產於異域,故以胡字為名,宋人諱玄,因改為延。味苦辛而溫,溫能行血,辛亦行氣,故為血中氣藥。《開寶本草》主破血,治婦人月經不調,腹中結塊,崩中淋露,產後諸血病,血運,暴血衝上,損傷下血,煮酒或酒磨服。《日華》破癥痞,下胎。海藏:治氣痛、小腹痛。

李珣:散氣,通經絡,破產後惡露,血枕痛。瀕湖:專治上下諸痛,行血中氣滯,氣中血滯。石頑謂:獨行多功,雜於他藥中則力緩。

按:延胡雖為破滯行血之品,然性情尚屬和緩,不甚猛烈,古人必以酒為導引,助其運行,其本性之不同於峻厲,亦可想見,而又兼能行氣,不專以破瘀見長,故能治內外上下氣血不宣之病,通滯散結,主一切肝胃胸腹諸痛,蓋攻破通導中之沖和品也。但走而不守,能治有餘之實證,不能治不足之虛證,景岳謂產後之血虛及血枯之經少不利、氣虛作痛者,非宜。石頑亦謂宜於瘀滯,而不宜於虛人。

然溫和運動之品,本非猛力攻破,亦是以振動虛人之氣血,而助其流行,凡補血滋養隊中輕用少許,以為燠烋之計,亦無不可。

2. 貫眾

《本經》:「味苦,微寒。主心腹邪熱氣,諸毒,殺三蟲。」

《別錄》:「去寸白,破癥瘕,除頭風,止金瘡。花:療惡瘡,令人泄。」

[正義]貫眾苦寒,故主邪熱氣,諸毒。殺三蟲,及寸白蟲者,除濕熱之功也。又苦能泄散,且性雖苦寒,而亦以氣勝,則固有行氣行血之功用,故又主癥瘕。除頭風者,苦寒以除風熱也。止金瘡,則苦能泄降,寒能勝熱之功耳。其花治惡瘡,令人泄者,即以攻逐其毒也。

[發明]貫眾,苦寒沉降之質,故主邪熱而能止血,並治血痢下血,甚有捷效,皆苦以燥濕,寒以泄熱之功也。然氣亦濃厚,故能解時邪熱結之毒。《別錄》除頭風,專指風熱言之,凡大頭疫腫連耳目,用泄散而不遽應者,但加入貫眾一味,即邪勢透泄,而熱解神清,不獨苦寒泄降,亦氣之足以散邪也。

故時疫盛行,宜浸入水缸中,常飲則不傳染,而井中沉一枚,不犯百毒,則解毒之功,尤其獨著,不得以輕賤而忽之。

[禁忌]苦寒之品,非實熱者不用。

3. 白芨

《本經》:「白及:味苦,平。主癰腫惡瘡敗疽,傷陰死肌,胃中邪氣,賊風鬼擊,痱緩不收。」

《別錄》:「辛,微寒。除白癬疥蟲。」

[正義]白芨,古本皆作及,惟《太平御覽》引《本經》,則作芨,今皆從草,蓋即本此。《本經》主癰腫惡瘡敗疽、傷陰死肌,《別錄》除白癬疥蟲,皆以癰瘍外敷,及摻藥言之。味苦辛而氣寒,故能消散血熱之癰腫,性黏而多脂,則能療敗疽之死肌。苦辛之品,又能殺蟲,則除白癬疥蟲,外瘍消腫生肌之要藥也。

主胃中邪氣者,則苦寒之品,能除胃熱耳。惟賊風鬼擊、痱緩不收,其義未詳,不敢強解。

[廣義]甄權:主結熱不消(蓋即《本經》主死肌之義)。又治撲損刀箭瘡、湯火瘡(皆寒能療熱,黏膩能生肌也)。東垣以止肺血(亦補傷而兼能清火也)。

[發明]白芨,味苦氣寒,能內清肺胃邪熱,而外以涼血止痛,且黏膩之質,脂液富有,既可敷癰瘍之未成,而消熱退腫,亦可摻既潰而去腐生肌,兼治金瘡、湯火灼傷,皆《本經》之義也。後人以其清熱補傷,而治肺癰,頗有捷效。惟邪勢方熾之時,烈焰囂張,咳嗆膿血,則宜大劑清降化痰,而白芨黏膩,猶嫌力薄,不勝重任,迨火焰少殺,即可與清泄化痰之品,相輔成功。惟猶有稱其治跌打骨折,則未免譽之過甚,恐非實在也。

[正訛]白芨治肺癰,世每畏其膩滯,而不敢用,然苦寒本清肺胃,又能補傷,苟非火焰極盛之時,而臭痰腥穢之氣已漸退舍,即可用以兼補兼清,不致助痰留患,與二冬、玉竹等比也。

4. 三七

[發明]三七,一作山漆,言其止血合瘡,如漆之能黏合也。始見於瀕湖《綱目》,已言其有二種:一種生於廣西番洞中,用其根,味微甘而苦,頗似人參,則今之所謂人參三七也;又云一種苗高三五尺,葉似菊艾而厚,有歧尖,莖有赤稜,甚易蕃衍,則今人種植之者甚多,根、莖、葉皆可用,止血甚效。

瀕湖稱其氣味甘微苦而澀,止血,散血,定痛,主金刃傷,跌僕杖瘡,血出不止,搗爛塗,或干為末摻之,止血立效。亦主吐血、衄血、下血、血痢、崩中、經水不止、產後惡血不下、血暈血痛,赤目,癰腫,虎咬蛇傷。

按:三七以止血見稱,而瀕湖又謂其治產後惡血不下、血暈血痛,則不獨止血,而又能破血,一守一走,正自相反,今皆用以止血,而破血則未之驗也。

5. 山慈姑

[發明]山慈姑之名,始見於《嘉祐本草》,然陳藏器《拾遺》已有之,則名金燈,即其花也。味甘、微辛,能散堅消結,化痰解毒,其力頗峻,故諸家以為有小毒。藏器治癰腫瘡瘻,瘰癧結核,皆醋磨塗之,並不以為內服之藥。至王璆《百一選方》,乃有食積,亦名玉樞丹,即今通行之紫金錠也。

能解百毒,通治惡瘡,堅腫癰瘍,楊梅毒厲,瘟疫時氣,瘴癘蠱毒,中惡,胸腹攻痛,窒塞不通諸證,及毒蛇蟲犬等傷,外證可敷,內證可服,其效最捷,則以合大戟、千金子霜、麝香,皆通利迅疾之品,所以行駛極速,取效眉睫。而病重者、連服之,則必利下,是以攻逐惡物為專職,藥力之猛烈可知,此皆用以盪滌腸胃,驅除積垢,以減邪毒憑凌之勢,亦非能通百脈,消除皮裡膜外之堅積也。且氣味俱淡,以質為用,所以古來未入煎劑,乃近人不知古意,輒欲自詡新奇,別開生面。

遂有用入煎方,以為消積攻堅之法,如瘰癧痞積之類,皆喜用之,而不能取效者,則以此物體質堅重,獨顆無枝,止能直下,而不能旁行,其力雖峻,而無寧絡通經之性,何能行於肢體脈絡。

且瘰癧結核,病在上部,而此物又專於下趨,更無氣味薰蒸及上,又屬背道而馳,何能中病,彼徒知矜奇炫異,而於此中理法,全未體認,亦何怪乎徒費心思,攻伐無過,而於病情之百無一當也。所以腸胃之病,如食積氣滯、胸脘不舒,服玉樞丹少許,則頃刻即效,此中微義,亦可深長思矣。

用藥者,能於此等處用心而融會貫通之,然後可讀古人之書,而治今人之病,竊願好學深思之士,有以三復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