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本草正義》~ 卷之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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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 (10)

1. 川貝母

[發明]川產之貝母,今人恆視為貴重之品,每以為功用必在象山貝之上,然考古書,竟無川產之說,則古人本不以川貝為珍品。且貝母之為用雖多,約言之,僅苦寒泄降而已,川產不苦而淡,已失貝母之作用,後人強以甘字加之,乃市肆所售之物,其甘又復何在。

惟趙氏《拾遺》引用《藥識微》,有龍安所產一種(龍安,四川舊府屬),稱其皮細白而帶黃斑,其味甘,謂為川貝中之第一,不可多得,則雖有此甘味之一種,而非普通之品,但以今時臨證所得之川貝功力言之,其效力固遠在象貝之下,雖曰虛人痰咳,不宜象貝之苦寒,然用川貝,其功效亦不可見,而世俗珍之者,徒以價值漸昂,以耳為目,作坡公想當然之意見耳。

白話文:

川產貝母之辨

發明 川產的貝母,今人總是視為珍貴之物,常認為其功效必定勝過象山貝,然而翻閱古籍,卻從未見過川產貝母的記載,可見古人並未將川產貝母視為珍品。

再者,貝母的功用雖然很多,但概括而言,僅是苦寒泄降而已。而川產貝母不苦反淡,已失去貝母原有的功效,後人強行加上“甘”字,成了市面上販售的商品,其甘味究竟在哪裡呢?

不過,趙氏《拾遺》引用《藥識微》,記載龍安所產一種貝母(龍安,四川舊府屬),稱其外皮細白而帶黃斑,味甘,被譽為川貝中的上品,難得一見。由此可知,雖然有甘味這一種,但並非普通之物。

然而,根據現代臨床經驗所得,川產貝母的藥效確實遠遜於象山貝。雖然說虛寒體質痰咳之人,不宜使用象山貝的苦寒,但使用川產貝母,其功效也並不明顯。世人之所以珍視川產貝母,不過是因其價值逐漸攀升,以耳代目,一廂情願地將其視為珍品而已。

石頑雖謂川產味甘最佳,而今則甘者既未得見,即佳處自不可知,豈從前有此味甘之佳品,而市肆所售之非其真耶?抑石頑亦不過人云亦云,非其真知灼見耶?果其所謂佳者,即是今日通行之品,則前人雖有補肺一說,亦不過徒付之想象而已。

惟嬰兒肺熱痰嗽,不肯飲味苦氣烈之藥者,則以川貝研末,拌冰糖粉飼之,取其無氣無味,不為嬰兒所拒絕,此則無法之法,不藥之藥,亦尚覺其差有效力,然較之用象貝者,奏效之遲,亦自鑿鑿有據,此景岳所以有功力頗緩,用須加倍之說,則何如投以象貝,而價廉物美,一舉兩得之為愈乎。

白話文:

雖然有人說四川產的川貝味道最甘美,但現在根本找不到這種甘甜的川貝,也就無從得知它的好處。難道以前真的有這種甘甜的川貝,而現在市面上賣的都是假貨嗎?還是說那位說川貝甘美的石頑,只是人云亦云,並非真知灼見呢?如果他所說的甘美,就是現在流通的川貝,那麼古人所說的補肺功效,也只不過是空想而已。

不過,對於嬰兒肺熱咳嗽,不願意喝苦味辛辣藥物的,可以用川貝研磨成粉,拌上冰糖粉給他們吃,因為它沒有氣味,嬰兒不排斥。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但效果還是比不用藥好,只是跟象貝相比,效果就顯得比較慢了。這就是李時珍所說川貝“功力頗緩,用須加倍”的原因,那麼為何不用象貝呢?象貝價格低廉,效果又好,豈不是兩全其美?

2. 升麻

《本經》:「味甘、辛。主解百毒,殺百老物,殃鬼,闢溫疾,障邪,毒蠱。」(溫,今作瘟。障,今作瘴)。

《別錄》:「苦,平、微寒。主中惡腹痛,時氣毒癘,頭痛寒熱,風腫諸毒,喉痛,口瘡。」

[考證]大觀本及諸本,皆作味甘平,主解百毒,殺百老物,殃鬼,闢瘟疫、瘴氣,邪氣蠱毒,入口皆吐出。

壽頤按:升麻升散,本有辛味,潔古已稱其性溫微辛,孫氏問經堂本從《御覽》所引作甘辛可據也。主解百毒已下,《御覽》所引,與今本僅字句小異,意亦無別。溫疾,今本作瘟疫;障,今作瘴,皆古今字。詳其文義,《御覽》本較為高古,當是舊本,故孫氏本從之,今皆仍孫氏,而附記通行本於此。

白話文:

升麻味甘辛,能解百毒、殺害惡物、驅除鬼魅、預防瘟疫、抵抗瘴氣和邪氣蠱毒。此外,它也能治療中惡腹痛、時氣毒癘、頭痛寒熱、風腫諸毒、喉痛和口瘡。

[正義]升麻,體質輕清,氣味皆薄,稟純陽之氣,故《本經》以為辟惡殺魅之用,而解百毒。溫疾,即時邪之瘟疫;障邪,即山嵐之瘴氣;毒蠱,亦精魅之類,升麻辟惡,故皆主之。《別錄》所載主治各病,皆四時不正之氣,即《本經》瘟疫瘴癘之類,此其所以為解百毒之上劑也。

[廣義]《日華》:主遊風腫毒。

甄權:療癰腫、豌豆瘡,水煎棉沾,拭瘡上(豌豆瘡,即小兒之痘瘡)。

潔古:治陽明頭痛,乃手足陽明引經之藥,散顛頂至高之風邪,及皮膚間風邪,解肌肉間風熱,能發汗,補脾胃藥,非此為引,不易得效。

白話文:

升麻性輕清,氣味淡薄,具純陽之氣,所以古書中記載它能辟邪殺魅,解百毒。溫疾指的是瘟疫,障邪指的是瘴氣,毒蠱也是精魅之類,升麻能辟邪,因此都能治。古書中記載的其它療效,也都屬於四時不正之氣,也就是瘟疫、瘴氣之類,因此升麻可謂解百毒的上好藥物。

此外,升麻還能治遊風腫毒。用它煎水浸棉花,擦拭癰腫、痘瘡,效果顯著。升麻還能治陽明頭痛,它屬於手足陽明經的藥物,能散去頭頂至高處的風邪,以及皮膚和肌肉之間的風熱,並能發汗,輔助補脾胃的藥物發揮作用。

東垣:發散陽明風邪,止陽明齒痛,升胃中清氣,元氣不足者,用此於陰中升陽。

瀕湖:治胸脅虛痛,久泄久痢,後重,遺濁,帶下,崩中,虛淋,下血。又謂:升麻引陽明清氣上行,柴胡引少陽清氣上行,此乃稟賦素弱,元氣虛餒,及勞役飢飽,生冷內傷脾胃,引經最要之藥,故升麻葛根湯,本為發散陽明風寒之劑,而以治陽氣鬱遏,及元氣下陷,殊效(注:又謂,覈對《綱目》原文,有所刪節)。《本經》以升麻為解毒吐蠱毒要藥,以其為陽明之藥而上升也。

[發明]升麻,體質甚輕,空松透澈,氣味又淡,輕清上升,蓋得天地純陽之氣。《本經》、《別錄》所主,皆四時不正之癘氣,而以為解百毒者,純陽之氣,能闢除疫癘,而輕清之品能疏散外邪也。

白話文:

李東垣認為,升麻可以發散陽明經的風邪,止陽明經的牙痛,提升胃部的清氣,適用於元氣不足的人,用來在陰中升陽。

張景岳認為,升麻可以治療胸脅虛痛、久瀉久痢、後重、遺精、帶下、崩漏、虛淋、下血等症狀。他指出,升麻引導陽明經的清氣上行,柴胡引導少陽經的清氣上行,這是因為人體先天稟賦不足,元氣虛弱,或者勞役過度、飢飽不節、生冷傷脾胃等原因導致的。升麻葛根湯本是發散陽明經風寒的藥方,但用來治療陽氣鬱結和元氣下陷,效果也非常好。升麻是《本經》記載的解毒吐蠱毒的要藥,因為它屬於陽明經的藥物,具有上升的作用。

升麻的藥性非常輕,質地空鬆透徹,氣味淡薄,輕清上升,是得天地純陽之氣的藥物。它在《本經》和《別錄》中記載的功效,都是治療四時不正之氣引起的癘氣,並且可以解百毒,這是因為它的純陽之氣可以辟除疫癘,而輕清的藥性可以疏散外邪。

是以上之則能散巔頂頭面之風邪,中之則能通脾胃郁遏之滯氣,下之又可升舉脾虛下陷之清陽,外之則祛逐皮膚之風寒,解散陽明之經熱,皆其輕舉升浮之功用,而透泄斑疹,宣發痘瘡,又其疏表清胃之真旨。

其性質頗與柴胡相近,金元以來,亦恆與柴胡相輔並行,但柴胡宣發寒邪郁窒之少陽,而疏達肝膽之抑遏;升麻宣發肌肉腠理之陽明,而升舉脾胃之滯氣,其用甚近,而其主不同,最宜注意。

故脾胃虛餒,清氣下陷諸證,如久泄久痢,遺濁崩帶,腸風淋露,久痔脫肛之類,苟非濕熱阻結,即當提舉清陽,非升麻不可,而柴胡猶為升麻之輔佐,東垣益氣升陽諸方,亦即此旨,並非以升柴並轡而馳也。至於肝腎之虛,陰薄於下,陽浮於上,則不可妄與升舉,以貽拔本之禍,亦與柴胡同耳。

白話文:

升麻具有多種功效,可以散發頭面部的風邪,通暢脾胃鬱結的氣滯,提升脾虛下陷的清陽之氣,驅除皮膚的風寒,消除陽明經的熱邪,這些都是它輕揚升浮的作用。同時,升麻也能透發斑疹,宣泄痘瘡,體現出它疏解表邪、清熱解毒的功效。

升麻的性質與柴胡相似,金元時期以來,它們常常被一起使用。但柴胡主要宣發寒邪鬱結的少陽經,疏通肝膽鬱結之氣,而升麻則宣發肌肉腠理的陽明經,升舉脾胃的滯氣,兩者作用相似,但主治不同,需謹慎區分。

對於脾胃虛弱、清氣下陷的症狀,例如久瀉久痢、遺精、崩漏、腸風、淋漓不盡、久痔脫肛等等,只要不是濕熱阻礙,就應該提升清陽之氣,這時非升麻不可。柴胡則可以輔助升麻。東垣的益氣升陽方劑,也是基於這個原理,並不是將升麻和柴胡平等看待。但如果肝腎虛弱,陰氣不足,陽氣上浮,則不可輕易使用升麻,以免拔苗助長。這一點與柴胡的使用原則相同。

[禁忌]升麻,能發散陽明肌腠之風邪,透表發汗,其力頗大,惟表邪之郁遏者宜之,而陰虛之熱自內發者,不可妄試。又上升之性,能除巔頂風寒之頭痛,然亦惟風寒外邪宜之,而肝陽上凌之頭痛,又為大忌。瀕湖謂升麻治陽陷眩運,則頭目眩運,肝陽最多,所謂陽陷,甚不可解,殊非升提之藥所宜也。

東垣謂:止陽明齒痛。蓋用以引清胃之藥,入於陽明經耳,非升麻之能止齒痛也。

仲淳謂:陰虛火動,腎經不足者忌之。

景岳謂:諸火炎上者禁用。

石頑謂:升麻能解痘毒,惟初發熱時可用,見點後即忌用升麻、葛根,以其氣升發動,蒸毒於上,為害莫測。又謂:麻疹尤為切禁,誤投則喘滿立至,蓋麻疹本屬肺經虛熱,或者且挾濕痰,初非應用升散之病,若誤以為表邪宜散,而更為升發,則肺氣已虛,而復揚之,寧非大謬。

白話文:

升麻能驱散表面的风寒邪气,具有发汗解表的效果,力量很强,适合表邪郁结的人使用,但对于阴虚内热的人,就不能随便尝试。升麻还能够治疗头部的风寒引起的疼痛,但只适用于风寒外邪导致的疼痛,对于肝阳上亢引起的頭痛,则是绝对禁忌。升麻并非提升阳气的药物,不适合治疗头晕目眩,因为这类症状多半是肝阳上亢所致。

升麻用来治疗阳明经的牙痛,只是因为它能将清胃的药物导入阳明经,并非升麻本身具有止痛功效。

阴虚火旺、肾经不足的人忌用升麻。

凡是火热上炎的症状都禁用升麻。

升麻可以解痘毒,但只适用于发热初期,长出痘疹后就不能再用升麻和葛根,因为它们的气性向上升发,会将毒素蒸发到上半身,危害不可预测。麻疹患者尤其要忌用升麻,误用会导致喘满,因为麻疹本身就是肺经虚热,甚至伴有湿痰,并不适合使用升散的药物。误以为表邪需要散解,反而用升发之药,会导致肺气更加虚弱,实在是大错特错。

又古有升麻透斑之說,蓋為胃熱鬱窒,欲其疏泄透達耳,然熱鬱已極,清解且虞不及,乃復撥而散之,譬如火起室中,已有燎原之勢,不為撲滅於內,而反大啟門戶,引風以煽之,挑撥以揚之,是助其烈焰飛騰矣,亦大誤也。

白話文:

古時候曾有升麻可以透斑的說法,這是因為認為胃火熱氣鬱結,需要讓它疏通宣洩,才能達到透斑的效果。然而,當熱氣鬱結已經非常嚴重的時候,單純清熱解毒可能來不及,如果再用升麻來疏散,就如同房子著火,已經有蔓延成燎原之勢,卻不先撲滅內部火勢,反而大開門窗,引風助燃,還用工具挑撥火勢,這樣只會助長烈焰飛騰,反而更加危險。所以,升麻透斑的做法也是一個很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