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正義》~ 卷之二 (6)
卷之二 (6)
1. 銀柴胡
[發明]柴胡,古以銀州產者為勝,宋之蘇頌已有是說,陳承亦謂銀夏者最良,然雖有其說,而尚未分用,故瀕湖《綱目》仍未顯為區別。仲淳《經疏》則已稱俗有兩種;色白黃而大者,為銀柴胡,以治勞熱骨蒸;色微黑而細軟者,為北柴胡,以解表發散,然繆氏又謂其優於升散,而非治虛熱之藥。
至張石頑《逢原》,乃特出銀柴胡一種,稱其甘而微寒,清熱而能涼血,謂《和劑局方》治上下諸血,龍腦雞蘇丸中用之。凡入虛勞方中,惟銀州者為宜;而北柴胡則升動虛陽,發熱喘嗽,愈無寧宇,不可混用。且又謂《本經》推陳致新,明目益精,皆指銀夏產者而言,其推崇銀柴胡可謂極至。
白話文:
柴胡,古時候以銀州產的為品質最佳,宋朝的蘇頌已經有這樣的說法,陳承也認為銀夏產的柴胡最良。但雖然有這些說法,實際上還沒有區分使用,所以《本草綱目》也沒有明確區分。仲淳的《經疏》則已經提到民間有兩種柴胡:顏色白黃而大者,叫做銀柴胡,用來治療勞熱骨蒸;顏色微黑而細軟者,叫做北柴胡,用來解表發散。不過繆氏又認為北柴胡比升散效果更好,而不是治療虛熱的藥物。
直到張石頑的《本草逢原》,才特別指出銀柴胡一種,說它甘味微寒,可以清熱涼血,認為《和劑局方》中治療各種出血的龍腦雞蘇丸裡就用它。凡是加入虛勞方劑中的,只有銀州產的柴胡才適合;而北柴胡會升動虛陽,導致發熱咳嗽,病情更加嚴重,不能混用。張石頑還說《本經》中提到的推陳致新、明目益精,都是指銀夏產的柴胡而言,他對銀柴胡的推崇可謂到了極點。
今之二種分用者,蓋即石頑提倡之力。而以今之功用言之,治虛熱骨蒸,自有實效,斷非北柴胡之升陽泄肝可比,然則古人謂柴胡為虛勞之藥者,亦指銀柴胡言之也。趙恕軒《綱目拾遺》謂熱在骨髓,非銀柴胡莫療。則以治虛勞,肌熱骨蒸熱,勞瘧熱從髓出,及小兒五疳羸熱,蓋退熱而不苦泄,理陰而不升騰,固虛熱之良藥。
苟勞怯而未至血液枯絕,以此清理虛火之燥灼,再合之育陰補脾,尚可徐圖挽救,非北柴胡之發泄者,所可同日語也。
白話文:
現在流行的兩種柴胡分用方法,其實是石頑提倡的。以現代醫學角度來看,銀柴胡確實能有效治療虛熱骨蒸,效果比北柴胡的升陽泄肝更胜一籌。不過古人說柴胡是治療虛勞的藥,其實指的是銀柴胡。趙恕軒在《綱目拾遺》中提到,熱在骨髓,只有銀柴胡才能治療。因此,銀柴胡可以治療虛勞、肌熱骨蒸熱、勞瘧熱從髓出,以及小兒五疳羸熱,它退熱而不傷脾胃,滋陰而不升陽,是治療虛熱的良藥。
如果病人虛勞怯弱但還沒有到血液枯竭的程度,用銀柴胡清理虛火燥熱,再配合滋陰補脾的藥物,還有機會緩慢恢復,這點是北柴胡這種發泄性的藥物無法比擬的。
2. 前胡
《別錄》:「味苦,微寒。主療痰滿,胸脅中痞,心腹結氣,風頭痛,去痰實,下氣,治傷寒寒熱。」
[正義]前胡之味,《別錄》謂之苦,甄權則曰甘、辛。乃降氣消痰散結,而亦能解表散熱疏風,甄權稱其辛平,蓋即因此。主療痰滿,胸脅痞,心腹結氣,去痰實,下氣,皆降氣消痰散結也。治風頭痛,則疏風之效。治寒熱,則解表而亦清熱矣。
[廣義]甄權:去痰實,治時氣內外俱熱。
《日華》:治一切氣,破癥結,開胃下食,主反胃嘔逆,氣喘咳嗽。
白話文:
前胡味苦微寒,能化解痰積、消散胸脅痞塞、解除心腹結氣、緩解風頭痛、排除痰實、下降氣機,並能治療傷寒寒熱。它能降氣消痰散結,也能疏風解表,因此甄權認為它味甘辛性平。前胡能治痰滿、胸脅痞、心腹結氣、去痰實、下氣,都是降氣消痰散結的功效。治風頭痛,是疏風之效。治寒熱,是解表清熱。甄權還指出,前胡能排除痰實,治療時氣內外俱熱。據《日華》記載,前胡能治療一切氣疾,破除癥結,開胃助食,主治反胃嘔逆、氣喘咳嗽。
瀕湖:清肺熱,化痰熱,散風邪。
景岳:治火痰,開氣逆結滯。
仲淳謂:能散有餘之邪熱實痰。
[發明]前胡,微苦而降,以下氣消痰為長,故能散結而泄痞滿。又寒能勝熱,辛能散邪,故又治傷寒時行之寒熱,主風邪頭痛,亦感冒表證之藥也。陶弘景謂似柴胡而柔軟,治療殆同,《本經》無此,而近來用之,則古時似與柴胡無別。石頑謂柴胡、前胡,同為風藥,但柴則主升,前則主降耳。瀕湖謂下氣,治痰熱喘嗽嘔逆,以氣降而火降痰亦降也。
[禁忌]仲淳謂:前胡治實邪熱痰,凡真氣虛之逆滿,及陰虛之寒熱不用。石頑亦謂:治氣實之風痰,而陰虛火動之痰禁用。
白話文:
前胡性寒味微苦,具有清肺熱、化痰熱、散風邪的功效,能治療火痰、開氣逆結滯,並能散去多餘的邪熱實痰。它能下氣消痰,散結泄痞滿,且寒能勝熱,辛能散邪,所以也可用於治療傷寒時行之寒熱、風邪頭痛,是感冒表證的常用藥。古時前胡與柴胡可能並無區別,但前胡偏於降氣,柴胡則主升氣,皆屬風藥。需要注意的是,前胡只適用於實邪熱痰,不可用於真氣虛之逆滿、陰虛之寒熱或陰虛火動之痰。
3. 防風
《本經》:「味甘,溫。主大風,頭眩痛,惡風,風邪目盲無所見,風行周身,骨節疼痹。」(痹,《太平御覽》引作「痛」)
《別錄》:「辛。煩滿脅痛、脅風,頭面去來,四肢攣急,字乳、金瘡內痙。葉,主中風熱汗出。」
[正義]防風,通治一切風邪,故《本經》,以「主大風」三字為提綱。頭痛惡風,及風邪而目盲無所見,其外感風邪之盛可知,風行周身,而骨節為之疼痹,亦風邪之深且重者,而防風皆治之,誠風藥中之首屈一指者矣。《別錄》主煩滿脅痛,亦風淫於外,而遏抑其清陽之氣不得宣布也。
「脅風」二字,太不經見,而下文接以頭面去來一句,則所謂風者,蓋即指頭面去來之風邪,脅字疑誤,瀕湖《綱目》,引此無脅字,亦疑而刪之也。四肢攣急,即《本經》風行周身,骨節疼痹之證。
白話文:
《本經》:「防風的味道甜,性溫和。主要用於治療大風病,頭痛,對抗風邪,使眼睛失明無法視物,全身受風邪侵襲,導致骨節疼痛和關節僵硬。」
《別錄》:「防風的味道辛辣。對於胸腹脹滿、脅部疼痛、頭面晃動、四肢抽搐僵硬,以及產後發病和金傷引起的肌肉緊繃,都有療效。防風的葉子,對中風後出汗有治療作用。」
【註解】防風是一種普遍適用於各種風邪的藥材,因此在《本經》中,「主大風」三個字是關鍵。頭痛和風邪引起的眼睛失明,表明瞭強烈的外感風邪;風邪在全身流動,並導致骨節疼痛和關節僵硬,這都是風邪嚴重和深入體內的症狀,而防風都能夠治療這些問題,確實是風藥中的領先者。《別錄》提到的胸腹脹滿、脅部疼痛,以及頭面晃動,都是風邪影響清陽之氣,使其不能正常流通所致。其中「脅風」兩字出現頻率較低,可能有誤,瀕湖《綱目》中引用時無此字,可能懷疑並刪去了它。四肢抽搐僵硬,正是《本經》中提到的風邪在全身流動,導致骨節疼痛的表現。
字乳者,產育乳子之時;金瘡,則破傷也;「內痙」二字,直接字乳、金瘡作一句讀,即新產之中風,及破傷風二證,皆有發痙一候,是血虛而內風煽動,非外來之風邪,故曰內痙,而防風亦能通治,頗似合外風、內風而一以貫之。然古人於中風一證,無不從外來風邪治療,是以產後發痙、角弓反張,《千金》、《外臺》,均用豆淋酒後方,純以發表祛風為主。
究竟產後痙厥、金瘡破傷兩者,雖自有猝為寒風所來,宜於解表之一證,要知二者皆在血脫之後,陰不涵陽,肝風內煽,發為痙瘛,尤其多數,此則宜於潛陽息風、鎮定為亟,萬不可再用風藥,助其暴戾,古人板法,直同鴆毒,《別錄》「內痙」二字,必非防風之辛溫發散者,所可妄試。凡讀古書,不可不窺破此中疑竇者也。
白話文:
產婦哺乳時稱為「字乳」,受傷出血則稱為「金瘡」。「內痙」指的是產後中風和破傷風,這兩種病症都會出現痙攣的症狀,原因是血虛導致內風竄動,而非外來的風寒入侵。因此稱為「內痙」,而防風藥也能治療這兩種病症,似乎將外風和內風都歸為一類。然而,古人治療中風都是以外來風寒為主要病因,所以產後出現痙攣、角弓反張時,《千金》、《外臺》等醫書都以發表祛風的豆淋酒方劑治療。
實際上,產後痙攣和破傷風雖然表面上都像是被風寒入侵,應該解表治療,但更重要的是它們都是血虛導致陰氣不足,陽氣失控,肝風內動,引發痙攣。這種情況下,更應該潛陽息風、鎮靜安神,絕對不能再使用風藥,以免加重病情。古人使用風藥治療這兩種病症,簡直如同下毒,就像《別錄》中「內痙」的記載,絕對不能用辛溫發散的防風藥來治療。閱讀古書時,必須注意這些疑點,才能真正理解古人的醫學思想。
[廣義]《日華》:治三十六般風。
潔古:治上焦風邪,瀉肺實,散頭目中滯氣,經絡中留濕。
東垣:治脊痛項強,不可回顧,又治瘡瘍在胸膈以上,能散結去風。
[發明]防風,為風病之主藥。《本經》所主皆風門重證,故首以「主大風」一句,表揚其功用,則驅除外風,兼能通痹起廢,其效最弘。《本經》列於上品,正以其足當大任而推重之,非無故也,後人但以為感冒風寒、輕疏發散之用,未免視之太淺,而東垣且謂之為卒伍卑賤之職,抑何薄之至於此極?
[禁忌]防風,為泄風上劑,然以走竄宣散成功,必其人氣血充足,體重堅實,猝為外邪所乘,乃能任此辛溫宣泄,而無流弊。凡古人治風諸方,皆不能輕用於今時東南之人者,以質脆陰薄,不能勝此燥烈之性也,防風雖不至如烏、附、姜辛之剛烈,然溫燥之氣,臭而可知,確是溫辛一類,故治吾鄉柔脆之人,常須識得此中消息,方不至徒讀父書,誤人生命。
白話文:
防風藥性解說:
[廣義]
- 《日華》: 治療三十六種風病。
- 潔古: 治療上焦風邪,瀉去肺部的實熱,散去頭目中的滯氣,以及經絡中停留的濕氣。
- 東垣: 治療脊柱疼痛、頸項僵硬,無法回頭,以及治療胸膈以上部位的瘡瘍,能散結去風。
[發明]
防風,是治療風病的主藥。《本經》記載的功效都與風病相關,所以首句就以「主大風」來表揚其功效,說明它能驅除外風,同時還能通暢經絡、恢復肢體功能,療效非常顯著。《本經》將防風列為上品,正是因為它能擔當重任,所以才特別重視它。後世之人只把它當作治療感冒風寒、輕微發散的藥物,實在是太小看它了。東垣更認為防風只是「卒伍卑賤之職」,實在是過於貶低它了!
[禁忌]
防風是泄散上焦風邪的藥物,它的療效是靠宣散走竄來達成的。所以必須是氣血充足、身體強壯的人,突然受到外邪入侵,才能承受它辛溫宣泄的藥性,而不至於產生副作用。古人治療風病的藥方,不能輕易用在如今東南地區的人身上,因為他們體質較弱,陰氣不足,無法承受防風燥烈的藥性。雖然防風沒有烏頭、附子、生薑那麼辛烈,但它溫燥的氣味還是很明顯的,屬於溫辛類藥物。因此,治療我們江南地區體質柔弱的人,必須要了解這些藥性的差異,才不會誤用藥物,造成生命危險。
所以溫熱之風邪外受,凡柴、葛、羌、防皆當審慎,而肝陽之動風,血虛之風痙,又必柔潤息風,方為正治。散風諸劑,非徒無益,而又害之,繆仲淳已謂南方中風,血虛痙急、陰虛盜汗、陽虛自汗,皆忌防風。石頑亦謂婦人產後血虛發風、嬰兒瀉後脾虛發搐,皆為切禁,洵是見到之語。
白話文:
所以,溫熱的風邪從外侵入身體時,凡是柴胡、葛根、羌活、防風等藥材,都要謹慎使用。而肝陽上亢導致的動風,以及血虛導致的風痙,則必須使用滋陰潤燥、息風止痙的藥物來治療,這才是正確的治法。散風的藥方,不僅沒有益處,反而會加重病情。繆仲淳就曾說過,南方人中風、血虛痙攣、陰虛盜汗、陽虛自汗,都忌用防風。石頑也認為,婦人生產後血虛發風、嬰兒腹瀉後脾虛抽搐,都絕對不能使用防風,這些都是切中要害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