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梓

《本草徵要》~ 第四卷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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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11)

1. (三)煎藥水火之應用

李時珍云:「凡服湯藥,雖品物專精,修治如法,而煎藥者鹵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則藥亦無功。觀夫茶味之美惡,飯味之甘餲,皆繫於水火烹飪之得失,即可推矣。」余家對於煎藥之水火,特加註意,雖不必拘泥,然在可能範圍內講究之,則能增加藥效。故於本草徵要之末,特附水、火二項,以備臨症之參考。

1.煎藥用水

(1)天水

雨水

即天上落雨之水,揚州俗稱之為天落水。又可細分數種:

春水:即立春以後落雨而得。虞搏《醫學正傳》謂「立春節雨水,可以煮中氣不足,清氣不升之藥。」李時珍謂其「可煎發散及補中益氣藥。」

潦水:潦,《說文》雨水大貌。《曲禮》有「水潦降」之說。韓退之詩「潢潦無根源。」李時珍謂「降注雨水謂之潦,又淫雨謂之潦。」實即是指大雨與久雨所得之水。余家則以伏天暴雨之水稱為潦水。但梅雨(亦作黴雨)之水則不取(芒種後逢壬為入梅,小暑後逢壬為出梅。

)《傷寒論》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即用潦水成煎。無已謂「其味薄不助濕氣而利熱。」李時珍則謂其「甘平無毒(宜)煎調脾胃去濕熱之藥。」

液雨水:李時珍云:「立冬後十日為入液,至小雪為出液,得雨謂之液雨,亦曰藥雨。」又謂「宜煎殺蟲消積之藥。」

李時珍又於「節氣水」項下詳為敘述云:「立春清明二節貯水,宜浸造諸風脾胃虛損諸丹丸散及藥酒,久留不壞。」寒露冬至小寒大寒四節及臘月水,宜浸造滋補五臟及痰火積聚、蟲毒諸丹丸並煮釀藥

酒與雪

水同功。

端陽日午時水(鑑案:餘十餘歲時,曾一遇之。端陽午時,忽降暴雨,先父立命檢查《本草綱目》及《本草綱目拾遺》加以研究。)李時珍謂其「宜造瘧痢瘡瘍、金創百蟲蠱毒諸丹丸。」趙學敏謂「五月五日雨、剖竹得水可刷治汗癍。」

小滿芒種白露三節內水,造藥釀酒醋一應食物,皆易敗壞,人飲之,亦易生脾胃疾。

雨水除梅雨之水不宜煎藥外,其它時間者,皆可用,但宜新不宜陳,取水之法,可於雨時張潔淨布兜,下承以盆桶,亦可就瓦屋檐溜取得,須待落雨兩小時以後者,方可用,,否則檐瓦未經沖洗盡淨,多含雜質。且必先貯於桶,待其沉清,再倒入缸內,徹去桶底之渣備用,,以之煎茶煮飯,均甚宜人,較之江河湖池之水為優,比之井水則更優。

雨水不宜用鉛桶鉛盆貯存,因雨水是軟水,能溶解氧,具有腐蝕性質、若貯之能將鉛溶於水中,於人不利。

露水

趙學敏謂「露本陰液,夜則地氣上升,降而為露,其性隨物而變。」余家煎藥及製藥所用露水,計取二種,分述於下:

荷葉露

趙學敏謂:「夏日黎明,日將出時,將長勺坐碗於首,向荷池葉上傾瀉之,以伏露為佳,秋露太寒,花上者,性散,有小毒,勿用。」又謂「味甘,明目,寬中,解暑,利胸膈,下水膨氣脹。」又謂:「露本養陰扶陽,又得荷葉之清氣,故能奏功如此。」余家制眼藥,用荷葉露,內服亦有明目之功,咽喉不利之患者,久久不愈,疑慮重重,胸膈欠舒者,每令其清晨自取荷葉露煎藥,往往得滿意之效果。

稻葉尖上露

趙學敏謂:「諸草木皆須天露始潤,惟稻至酉時,其根上津潤之氣漸升,入夜乃達葉尖,至曉復自上而降於根,故無露之夜,稻葉獨潤。陳翠虛詞『一些珠露,阿誰運上稻花頭'是也。」先六伯祖光奇公,每用此以治虛損之盜汗,有良效。蓋以其既可自升自潤,又能自降自收也。秋燥咽乾者,用此亦有良效。

雪水

味甘性冷無毒。陳藏器謂其「解一切毒,治天行時氣瘟疫。」吳瑞謂其「煎茶煮粥,解熱止渴。」李時珍謂其「宜煎傷寒火熱之藥。」按雪水適應之症,多見於晚春長夏秋燥之時,落雪季節使用之機會反不多,故須預貯,且須使用者(即醫者)每年儲存。余家治喉痧及白喉之毒火燔灼者,每用雪水煎藥,頗能得滿意之效果。

或以之烹茶,飲之覺有「沁人心脾」之感。

(2)地水

活水

即流水,又稱千里水,東流水。流水乃對止水而言,活水乃對死水而言。朱熹詩有「源頭活水來。」蘇東坡詩「活水還須活火烹。」故余家稱之以「活水。」李時珍云:「流水者,大而江河、小而溪澗,皆流水也。其外動而性靜,其質柔而氣剛,與湖澤陂塘之止水不同,然江河之水濁,而溪澗之水清,復有不同焉。」陳藏器謂「千里東流二水,皆堪盪滌邪穢,煎煮湯藥。

江河之水,汲取後必澄清而後用之,溪澗之水,多屬山泉,須選擇使用。總之,活水煎藥,較諸池塘之水及井水為優。

逆流水與急流水

亦屬活水範疇。虞搏《醫學正傳》云:「逆流回瀾之水,其性逆而倒上,故發吐痰飲之藥用之。急流水,湍上峻急,其性急速而下達,故通二便風痹之藥用之。」寇宗奭謂:「東流水,取其性順急速,通膈下關也。倒流水,取其洄旋流,止上而不下也。」李時珍謂「逆流水,主治咽喉諸病……。

」余家治咽喉病,喜用逆流水,若兼關節腫痛者,則用急流水,然須視條件之許可而用之,不必拘拘或帶勉強也。

甘,瀾,水

一名勞水。李時珍云:「勞水,即揚泛水,張仲景謂之甘瀾水,用流水二斗,置大盆中,以杓高揚之千萬遍,有沸珠相逐,乃取煎藥,蓋水性本寒而體重,勞之則甘而輕,取其不助腎氣,而益脾胃也。」又謂「主五勞七傷,腎虛脾弱,陽盛陰虛,目不能瞑……。」陳藏器則謂「病後虛弱,揚之萬遍,煮藥最驗。

」余家治喉病之慢性屬虛而嘈雜少寐者,每用之。又可和蜜揚之,效更佳。

井水

一稱井華水,汪穎謂「井水,新汲療病,利人,平旦第一汲為井華水……凡井水,有遠從地脈來者為上,有從近江湖滲來者次之,其城市近溝渠,汙水雜入者,……氣味俱惡,不堪入藥、食、茶、酒也。」又論及不得已而用之時謂「用須煎滾停一時候,鹼澄,乃用之。」李時珍謂其須「取其土厚水深,源遠而質潔者,食用可也。

」虞摶謂其「宜煎補陰之藥」李時珍謂其「宜煎一切痰火氣血藥。」掌禹錫謂「凡飲水療疾,皆取新汲清泉,不用停、汙、濁、暖,非直無效,亦且損人。」總之,煎藥用者,井水不若活水,更不若天水。尚有簡易作外治之數法,附錄於下備參。

《嘉祐補註本草》謂其「治口臭」新汲水則「下魚骨哽。」此二法皆出自《肘後方》,前者「取水一杯,合口向水,張口取水氣,哽當自下」後者則「正旦含井華水、吐棄。」又《直指方》「治飲酒齒痛,井水頻含漱之。」皆簡便易行,可以試用。

2.煎藥用火

蘆火與竹火

蘆即蘆柴,竹即以竹劈之成塊而代薪。李時珍謂其「宜煎一切滋補藥。」又謂「火用陳蘆。枯竹,取其不強,不損藥力也。」吾鄉普遍以蘆柴作炊薪,故用之煎藥,既便而易行,又能保證藥之質量。

稻麥穗火

趙學敏謂「麥穗火煮飲食,主消渴、咽乾、利小便。」「稻穗火、烹煮飲食、安神、利五臟六腑。」余家治肺燥嗌乾咽痛者,喜用麥穗火。咽喉不利而兼神志欠寧者,則用稻穗火,均有裨益。產米之鄉,二者皆不難致。若在北方,則稻穗得之不易。

余嘗逆旅於北京頤和園附近,周圍皆是稻田,亦曾介紹病家用之,因捶手可得也。

桑,柴,火

抱朴子謂「一切藥,不得桑煎不服。桑能助藥力,除風寒痹諸痛。」李時珍謂「凡一切補藥諸膏,宜此火煎之。」又謂「桑木能利關節,養津液,得火則拔引毒氣而祛逐風寒。」

此雖指炙法而言,然亦可作煎藥用桑柴之參考。又於木部,桑枝之下注云「煎藥用桑者,取其能利關節,除風寒濕痹諸痛也。觀《靈樞經》治寒痹內熱,用桂酒、法以桑炭炙布巾,熨痹處。治口僻,用馬膏法,以桑鉤鉤其口,及坐桑灰上,皆取此意也。」,余家治喉蛾而兼痹症者,每介紹病家以桑柴煎藥,煎絡石防風營柳湯,即指明用桑柴火,雖屬遵循李氏之說,然亦於實踐中證明其確有裨益。

炭火

在昔煤炭未曾普通使用前,取暖、燉食,煎藥,熨衣,大都皆用木炭,李時珍謂「櫟炭火宜煅煉一切金石藥,烰炭火宜烹煎焙炙百藥丸散。」又謂「櫟炭取其力緊,烰炭取其力慢。」

總之,炭火煎藥,既便於掌握火候,又不致影響藥力,宜採用。至煤炭煎藥及煤油爐煎藥,則不相宜,尤其煎喉症之藥,更不相宜。

以上附錄三則,均是耿鑑庭講解,耿引循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