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指要》~ 卷二 (2)
卷二 (2)
1. 先天根本論
《靈樞》曰：生之來謂之精。此先天元生之精也。《素問》曰：食氣入胃，散精於五臟，此水穀日生之精也。然日生之精，皆從元氣所化而後分布其臟，盈溢則輸之於腎，故曰：五臟盛乃能泄。若飲食之精遇一臟有邪，則一臟之食味化之不全，不得與元精俱藏而時自下矣。故腎之陰虛則精不藏，肝之陽強則氣不固。
若遇陰邪客於竅，與所強之陽相感則精脫而外淫矣。陽強者，非真陽之強，乃肝之相火強耳。夫五臟俱有火，惟相火之寄於肝者，善則發生，惡則為害，獨甚於他火。其陰器既宗筋之所聚，凡人入房強於作用者，皆相火充其力也。若遇接內與陰氣合，則三焦上下內外之火翕然下從，百體元府，悉閉其滋生之精，盡會於陰器以躍出，豈止腎所藏者而已哉！
有年老彌健，或問其故，曰：曾讀《文選》，石韞玉而山暉，水懷珠而川媚。於斯二語，悟得葆精之道，故足於精者百疾不生，窮於精者萬邪蜂起。先哲洞窺其本，力免固全，遇症之虛者，亟保北方以培生命之本。水不足者，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六味丸是也；火不足者，益火之元以消陰翳，八味丸是也。
只於年力方剛、尺脈獨實者，微加炒枯知柏抑其亢炎。奈昧者遂為滋陰上劑，救水神方，不問其實而概投之，不知知母多則腸胃滑，黃柏久則腸胃寒，陽明受賊，何以化榮衛而潤宗筋？髓竭精枯，上消下泄而幽潛沉冤，此皆守河間有熱無寒之論，丹溪陽常有餘之說，貽禍如此其烈耳。致《求正錄》云：朱劉之言不息則軒岐之澤不彰。
誠斯道之大魔，亦生人之厄運也。雖其言未免過激，然亦補偏救弊之一片苦心也。
白話文：
《靈樞》說：生命的來源稱為精。這是先天就有的元氣之精。《素問》說：食物的氣味進入胃，將精華散佈到五臟，這是從飲食中每日產生的精華。然而，每日產生的精華，都是從元氣轉化而來，然後分配到各個臟器，盈滿之後會輸送到腎臟，所以說：五臟強盛才能夠向外排泄。如果飲食的精華在某個臟器遇到邪氣，那麼這個臟器吸收的食物精華就不能完全轉化，無法與元氣之精一同儲藏，而會自行向下排泄。所以，腎陰虛就會導致精無法藏住，肝陽過盛則導致氣無法固攝。
如果陰邪侵入孔竅，與過盛的陽氣相互作用，就會導致精液脫離而向外洩漏。所謂的陽強，並不是真正的陽氣強盛，而是肝臟的相火過於旺盛而已。五臟都有火，唯有相火寄託在肝臟，好的時候能促進生機，不好的時候則會造成傷害，比其他火更為嚴重。陰莖是宗筋聚集的地方，一般人在性行為時過度用力，都是相火在提供力量。如果性行為時與陰氣結合，就會導致三焦上下內外的火氣全部向下移動，全身的精華都被封閉，不再滋養身體，全部集中到陰莖而洩出，豈止是腎臟儲藏的精液而已！
有些人年紀大了仍然很健康，有人問他原因，他會說：我曾經讀過《文選》，文中說「石頭蘊藏玉石，山就會顯得光彩；水裡懷有珍珠，河流就會顯得嫵媚。」我從這兩句話領悟到保養精氣的方法，所以精氣充足的人不會生病，精氣耗盡的人則百病叢生。古代的聖賢明察這個根本，努力避免精氣流失，遇到體虛的病症，就趕緊固護腎臟來培養生命之本。腎水不足的人，就用滋養腎水的方法來抑制過盛的陽氣，例如六味丸；腎火不足的人，就用補益腎火的方法來消除陰邪，例如八味丸。
只有對於年輕力壯、脈象強勁的人，才稍微用炒過的知母、黃柏來抑制過盛的火氣。但是，有些糊塗的人卻把它們當作滋陰的良藥、救治腎水的仙丹，不問實際情況就隨意使用，不知道知母用多了會導致腸胃滑利，黃柏用久了會導致腸胃寒冷，陽明經受到傷害，又怎麼能轉化營養來滋潤宗筋呢？最後導致精髓耗盡、精液枯竭，出現上吐下瀉等症狀，不明不白地死去，這都是因為他們只知道學習河間學派「有熱無寒」的觀點，以及丹溪學派「陽常有餘」的說法，才導致如此嚴重的禍害。《求正錄》說：如果朱丹溪、劉完素的錯誤觀點不停止流傳，那麼軒轅黃帝和歧伯等傳統醫學的精髓就無法發揚光大。
這真是阻礙醫學發展的大魔頭，也是造成人們疾病的厄運。雖然他的話語難免有些過激，但也確實是為了糾正錯誤觀點而用心良苦。
2. 後天根本論
夫人墮地一聲之後，命曰後天。後天之根本，脾胃是也。脾胃屬土，土為萬物之母，《易》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是以胃者衛之源，脾者榮之本，脾胃者即後天元氣也。《針經》云：榮出中焦，衛出上焦。然胃為陽，益之必以辛，脾為陰，補之必以甘，辛甘相合，脾胃健而榮衛通。
經曰：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又曰：食入於胃，散精幹肝，淫氣於筋；濁氣歸心，淫精於脈；脈氣流經，氣歸於肺。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合於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是知水穀入胃，灑陳於六腑而氣至焉，和調於五臟而血生焉，行於百脈，暢於四肢，充於肌肉而資之以為生者也。故曰：安穀者昌，絕谷者亡。
蓋人生一日不再食則飢，七日不食則腸胃竭絕而死矣。
人之有脾胃猶兵家之有餉道也，餉道一絕，萬眾立散，脾胃一敗，百藥難施。上古聖人見土為後天之根本，故其著之脈者曰：四時以胃氣為本。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是以傷寒當危困之候，診衝陽以察胃氣之有無。衝陽應手則回生有日，衝陽不應則坐而待斃矣。東垣先生深窺經旨，獨著《脾胃論》以醒提聾瞶。
其言胃中元氣盛則能食不傷，過時而不飢，脾胃俱旺，能食而肥，脾胃俱虛不能食而瘦。善食而瘦者，胃伏火邪於氣分則能食，脾虛則肌肉削。或曰血實氣虛則體易肥，氣實血虛則體易瘦也。
凡七情牋其內，六氣攻其外，皆足以致虛。惟飲食與勞倦兩端，其關尤大。經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又曰：水穀之寒熱，感則害人六腑。夫飲者，水也，無形之氣也。經曰：因而大飲則氣逆，或為喘咳，或為水腫，或為嘔吐之類。食者，物也，有形之血也。經曰：因而飽食，經脈橫解，腸澼為痔。
或為脹滿，或為積聚，或為吐利之類。此所謂飲食傷也。經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又曰：勞則氣耗，勞則喘息汗出，內外皆越，故氣耗矣。有所勞倦，皆損其氣，氣衰則虛火旺，旺則乘脾。脾主四肢，故因熱無氣以動，懶於言語，動則喘乏，表熱自汗，心煩不安，此所謂勞倦傷也。
蓋人受水穀之氣以生，所謂清氣、營氣、衛氣皆胃氣之別名也。胃為水穀之海，五臟六腑皆受灌輸。若起居失度，飲食失節，未有不傷脾胃者也。脾胃一傷，元氣必耗，心火獨炎。心火即下焦陰火，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火與元氣勢不兩立，一勝則一負，陰火上衝，氣高而喘，身熱而煩，脾胃之氣下陷，穀氣不得升浮，是春生之令不行，無陽以護其營衛，乃生寒熱。經曰：勞者溫之，損者溫之。
白話文：
人出生後，就稱為「後天」。後天生命的根本在於脾胃。脾胃屬土，土是萬物之母。《易經》說：偉大啊，坤的元氣，萬物由此而生。因此，胃是衛氣的來源，脾是營氣的根本，脾胃就是後天元氣。《針經》說：營氣出自中焦，衛氣出自上焦。胃屬陽，要用辛味來增益它；脾屬陰，要用甘味來補養它。辛味和甘味相合，脾胃就會強健，營衛之氣就能暢通。
經書說：脾胃是儲藏糧食的官員，五味都由此而出。又說：食物進入胃，精華會散發到肝，滋養筋；糟粕會歸於心，滋養脈；脈氣流經全身，氣歸於肺。飲水進入胃，精微之氣會遊走散溢，上輸送到脾，脾氣再將精微散布，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送到膀胱，水的精華散布到全身，五經并行，符合四季五臟的陰陽，以此作為常規。由此可知，水穀入胃，能把營養送到六腑，氣也跟著產生，能調和五臟，產生血液，運行於全身血脈，通暢於四肢，充養肌肉，滋養生命。所以說：能順應飲食規則的人昌盛，不吃食物的人就會死亡。
人如果一天不吃飯就會餓，七天不吃飯腸胃就會衰竭而死。
人有脾胃，就像軍隊有糧餉一樣。糧道一旦斷絕，軍隊就會瓦解；脾胃一旦敗壞，再好的藥也難以奏效。上古聖人認為土是後天之根本，所以在診脈時說：診察四時以胃氣為根本。有胃氣就活，沒有胃氣就死。因此，在傷寒病危險的時候，要診察衝陽穴來判斷胃氣的有無。衝陽穴有反應，就表示有希望康復；衝陽穴沒有反應，就只能坐著等死了。東垣先生深入研究經書，特別寫了《脾胃論》來提醒那些不明白的人。
他說胃中元氣旺盛就能正常飲食而不受損傷，過了吃飯時間也不會感到飢餓，脾胃都旺盛，能吃東西而且身體肥胖；脾胃都虛弱，不能吃東西而且身體瘦弱。有些人能吃卻消瘦，是胃有火邪而脾虛，所以肌肉消瘦。也有人說，血實氣虛的人容易肥胖，氣實血虛的人容易消瘦。
七情內傷，六淫外侵，都會導致身體虛弱。但飲食不當和過度勞累這兩方面的影響尤其大。經書說：飲食過量，腸胃就會受損。又說：水穀的寒熱失衡，會損害六腑。飲水是無形之氣，大量飲水會導致氣逆，可能出現喘咳、水腫、嘔吐等症狀。食物是有形的物質，暴飲暴食會導致經脈橫解，腸道出現問題，可能出現痔瘡、腹脹、腹部腫塊、吐瀉等症狀。這就是所謂的飲食損傷。經書說：過度勞累，會使形體和氣衰少，穀氣不能正常運行，上焦運行不暢，下焦阻塞不通，導致胃熱，熱氣上熏胸部，導致內熱。又說：勞累會消耗氣，勞累會導致喘息出汗，內外都散失，所以耗氣。過度勞累都會損傷氣，氣衰就會虛火旺盛，虛火會侵犯脾。脾主四肢，所以因熱而無力活動，懶得說話，稍微動一下就喘不過氣，身體發熱自汗，心煩意亂，這就是所謂的勞累損傷。
人靠水穀之氣生存，所謂的清氣、營氣、衛氣都是胃氣的不同名稱。胃是水穀之海，五臟六腑都靠它滋養。如果生活作息不規律，飲食不節制，沒有不損傷脾胃的。脾胃一旦受損，元氣必然耗散，心火獨自旺盛。心火就是下焦的陰火，心無法主導，相火就會代替，火與元氣勢不兩立，一方強盛，另一方就會衰弱。陰火上衝，就會氣喘，身體發熱煩躁，脾胃之氣下陷，穀氣無法上升，這表示春天的生發之氣不能正常運行，沒有陽氣來保護營衛，就會產生寒熱。經書說：勞累的人要用溫補的方法來治療，氣血虛損的人要用溫養的方法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