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醫案》~ 生生子醫案序

1. 生生子醫案序

周禮姬公治書也，醫、方技耳，而列之天官塚宰，此何說哉？蓋天、生生者也。天能生生，不能使有生者盡尊其生，則生生之權於是乎窮，所以斡旋生理而佐化育，所不逮者，不得不寄於醫。醫、代天者也。故炎帝也而本草，軒岐也而《靈》、《素》，伊尹也而湯液，皆承天好生之德，而立天下萬世民物之命。

白話文：

《周禮》中，「姬公治書」只是一個管理醫藥和工藝的官職，為什麼把它列在掌管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種事務的「塚宰」之下呢？

這是因為，天是萬物生長的源頭。天能創造生命，卻無法讓每一個生命都盡情地享受生命，所以天賦予生命的權利就終止了。為了彌補這一不足，輔助天地造化、調解生理，所以不得不寄託於醫學。醫者，代天行事者也。

因此，炎帝撰寫《本草經》，軒轅和岐伯撰寫《黃帝內經》，伊尹創立「湯液」療法，他們都是秉承上天愛護生命的德行，確立了天下萬世生靈的命運。

顧天所以生生者，惟是陰陽動靜之氣，變化順逆之機，燥濕虛實之宜，而長桑家生生之方，皆原於是。苟識不能探其玄，且不能達天，而惡能代天。善乎孫思邈之言曰：不知易者不足以言太醫也。新安有生生子文垣者，博極典籍，剖生克如列眉，固已登濂洛之堂，諸如柱下檀林，全生脫生之旨，靡不收為鼓吹之用。

白話文：

上天孕育萬物的原理，就在於陰陽氣息的動靜變化，相生相剋的規律，寒熱燥濕的適應，而桑家祕傳的長生術，都是遵循這個原理的。如果不能深刻理解這些奧祕，更不能通曉天道，又怎麼能代替上天主宰生命？孫思邈說得好：「不懂《周易》的人，不足以談論醫術。」新安人文垣精通典籍，剖析生克關係如指掌，已經踏入儒家思想的殿堂，無論是《柱下史記》還是《檀林玄要》，關於養生延壽的道理，他都能融會貫通，並加以發揚。

以故獨觀妙竅，而診治之奇，駕和扁而軼其上，有聲三吳者舊矣！余每見徐大史檢老，輒嘖嘖生生子、生生子云。余竊私心鄉往，迨戊戌南還，適有天幸，值孫君起吳宮詹疾，見其囊中光焰若發，意又有神物，索之，果得《醫旨緒餘》、《赤水玄珠》二書，展卷讀之，命門右腎之辨，詳而確也；十二經三焦之說，暢而明也；緣症投劑之方，精而當也。而尤精於相火一經。

白話文：

因此，只有他能獨自體會奧妙之處，而其診治之神奇，勝過和華和扁鵲，在江蘇浙江一代早就有傳聞了！我每次見到徐大史檢視老人的脈搏，就會讚歎不已，說「生生子，生生子啊」。我私下仰慕他很久了，等到戊戌年間南歸，恰逢有幸，遇上孫君治療吳宮詹的疾病，我看到他的藥袋中發出光芒，像是夾雜著神物，於是我向他索取，果然得到《醫旨緒餘》和《赤水玄珠》兩本書。仔細研讀後發現，它們對命門右腎的論述詳盡而準確；對十二經和三焦的說法深入淺出；對症下藥的方劑精妙而恰當。而其中對於相火一經的探討尤為精湛。

夫火者天以之生物，人以之生身，此生生之大者也。論者不翅聚訟，有認陰火為相火者矣，有以五志之火為相火者，有以龍雷之火為相火，又分天火為相火，人火為君火者矣。夫地二生火，天七成之，陰亦為主，何言相也。指五志則混君相，其失也雜，言龍雷則專肝腎，其失也偏，分天人則隔君相，其失也又支離決裂。惟心一動而萬火奔馳。

白話文：

火，對於天地而言，是孕育萬物的元素；對於人體而言，是生命活動的根本。這可是維繫生命的大要素啊！探討它的人們爭執不下，有的認為陰火就是相火，有的認為五臟之火就是相火，還有把雷龍之火當作相火的，甚至還有人把天火歸為相火，人火歸為君火的。

其實，地氣產生二分火，天時完成七分火，陰氣也在其中起主導作用，哪裡有什麼「相」可言？說五臟之火就混淆了君火與相火之別，其錯誤在於混亂；說雷龍之火就專注於肝腎，其錯誤在於偏頗；分天火人火就隔離了君火與相火，其錯誤在於支離破碎。只有心神一動，萬火才會奔流不息。

心，君也；十二經中，包絡、三焦，相也。君至尊居中，主火之令。相守位列外，稟火之命。所謂君行意，相行令者也。經不云乎君火以名，相火以位。君相之名義，誠千古未發之奇也。斯論出而孫君生生之意，殆與火傳而不盡者乎。聞其生平臨症，殫精研慮，如梓人之削㹱，非譽巧拙不以間，如丈人之承蜩，天地萬物不以易。圭匕之投，得心應手。

白話文：

心臟是人體的君主，十二條經絡中的包絡和三焦是輔佐。君主居於中心，掌管火氣的命令。輔佐守護在其身側，聽從火氣的指揮。所謂「君主發號施令，輔佐執行命令」。經文中不是說「君主之火以其名而定，輔佐之火以其位置而定」嗎？「君主」、「輔佐」這些名位，實在是千古以來無人發現的奧祕。這個理論提出後，孫思邈的「生生」思想，恐怕也就是像火一樣生生不息吧。聽說他平時看病時，竭盡心力，仔細思考，就像木匠精細地製作器具，不計較外表的精緻或粗糙；就像捕蟬的高手，天地萬物都無法影響他的專注。他用砭石和湯藥治療疾病，得心應手，隨心所欲。

而又隨診定方，緣方立案，筆之於帙，以為後日參考地，匯為六卷，名歷驗醫案。余方傾注一日，其季君濟孺，甫出以示余。曰：此家君終身苦心也，不肖兄弟，將付殺青，公生生之意於天下萬世，徼先生一言為重。

白話文：

並且隨時看診開立處方，根據處方紀錄，將病例書寫成冊，作為後世參考，編輯成六卷，命名為「歷驗醫案」。我花了一整天時間看完，他的弟弟濟孺才將書拿出來給我。他說：「這是家父一生的心血結晶，我們這些不肖子弟將其付梓，先生的評價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請您賜教。」

余受而翻閱，見其認症必合色脈，問動止，聆音聲，察飲食，投劑則按寒暑，因虛實，定君臣佐使之宜，協七方十劑之妙，誠可羽翼《素》、《難》、與《緒餘》、《玄珠》並行於世，亦鼎足之奇也。天有生生之權，而生生子代之，天有生生之理，而生生子泄之，於以列天官何忝焉。

白話文：

我收到這部書並閱讀後，發現它在確定病症時必會結合臉色、脈象、詢問患者的活動和飲食情況等。在開藥時，會根據寒熱、虛實情況來確定君臣佐使的順序，並靈活運用七方十劑的妙法。這部書確實可以與《素問》、《難經》、《緒餘》、《玄珠》並駕齊驅，成為中醫界的另類傑作。上天賦予萬物生生不息的能力，而這些生生不息的能力又被後代所繼承。上天有生生不息的道理，而這些道理又被後代所發揚光大。因此，將這部書列入醫學經典有何不妥之處？

今以春秋高不能跋涉，其季君濟孺甫紹明其家學於荊，荊之老稚，生死而骨肉，醫濟孺是賴，是生生之機相禪於不窮矣。余雅重其人，掇拾三書大旨，獨詳相火之論，弁於簡端，以發明其生生之心云。

白話文：

如今我年事已高，無法遠行，我的小兒子濟孺甫繼承了我的家傳醫術在荊州行醫，荊州的年老幼小，生死以及骨肉之情，都需要依靠濟孺甫的醫療幫助，這便是生生不息的機制，代代相傳，永不停止。我一向敬重濟孺甫的人品，特別整理了《素問》、《靈樞》、《難經》三部典籍的重要論述，深入探討相火（心與腎的關係）的理論，撰寫在文章開頭，藉此闡明濟孺甫那顆生生不息的心意。

歲在己亥賜進士第中順大夫奉敕整飭貴州思石道兼撫苗夷按察司按察副使路雲龍頓首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