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愚

《余無言醫案》~ 傷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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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風 (1)

1. 傷風轉少陽證

初秋感冒風邪,惡寒發熱,頭痛肢酸。繼轉寒熱往來,兩脅滿痛,時時作嘔,口苦咽乾,意亂心煩,坐臥不安,口乾欲飲,飲則嘔更加甚。醫以荊芥防風、豆豉、豆卷治之,症愈加劇。詢其大便,前昨均解。急投小柴胡湯,一劑而痊。

患者張石舟,住西藏南路崇善裏口。以人力車工會事忙,晝則奔走於烈日之下,夜則納涼於露臺之上。因之惡寒發熱,頭痛肢酸。自以生薑赤糖湯飲之,次日頭痛肢酸己愈。而兩脅轉痛,往來寒熱。寒則被覆而仍戰慄,熱則赤膊而猶如焚。心煩作嘔,口苦異常,渴欲得飲,飲則嘔吐加甚。

因之坐臥難安,片刻不寧。延醫治之,甲醫投以荊芥、防風之屬,乙醫投以豆鼓、豆卷之類,丙醫投以藿香正氣之方。病更加劇,心煩欲死。

其堂弟世英,與余為友。見狀大驚,急來延余。余午餐小飲,尚未釋杯,即攜余手強之而去。相去不遠,始聽世英之述症。先後登樓,繼察石舟之現狀。余即笑而慰之曰:「此柴胡湯證也。乃病在少陽,解之易耳,其毋驚俱。」病者曰:「能不死乎。」余笑曰:「此證而死,則病而死者多矣。乃時醫者流,不肯讀《傷寒論》一書耳。」

因書小柴胡湯一方,並無加減。令其服藥時,先以生薑一二片,置口中嚼之使爛,庶薑汁遍及齒舌,使生辣麻之感。然後高舉兩手,後坐一人以扶持之,端坐而挺直。另請一人操匙以飲之,則可以不嘔。定心靜氣約一刻鐘,再緩臥於沙發上,勿令睡平。至半小時後,再睡平,任其安平睡去也。病家如余言,照法服之,果然一劑而痊。

小柴胡湯方

春柴胡二錢五分,生黃芩三錢,西黨參三錢,薑製半夏三錢,炙甘草二錢,生薑三片,大棗十枚

*余氏卒於1963年,其時處方尚用舊制。可以一錢約等於3克換算。全書同。

2. 傷風轉結胸證

婦人年近六旬,體質素豐,重感風邪。寒熱甫退,即又傷飲食。因之胸院及腹,均形脹滿,兩脅亦膨,按之硬而作痛,漸至不能平臥,挺胸伸頸,張口呼吸,此結胸實證也。與以大陷胸湯枳實方,大挫其勢,再以瓜萎葶藶湯,肅清余孽。

有勞工韓小順者,其姨母許氏,年近六旬,住於克王渡路康定路口之某裏。初為重感風邪,經醫治後,寒熱已退,而裏邪尚未清肅,即急於飲食,且過常量。因之胸烷結痛,連及腹部,上則氣逆滿悶,下則大便不通,小便亦少。復延附近之醫生,治之無效,韓乃延余往診。余既入病者之室,見其倚臥於床欄上,背後墊以卷好之棉被,被上加以重疊之棉枕。

病者挺其胸腹,倚於其上,心已知其不能平臥也。

詢其過去之病情,知為病中多食所致。按其胸腹,則處處作硬而痛,兩脅亦然,膈間尤甚。舌苔則濕膩帶黃。更覺心煩不安。診其兩脈,則沉而且緊。周身並無熱候,手足反覺微涼。詢其大便,已數日不解。乃斷為結胸重證。但年事已高,不無顧慮,復思脈證均實,不得有所顧慮。即為之處方,以大陷胸湯加積實主之,囑其如法煎服。

迫服藥之後,果得大瀉數次。每瀉一次,則胸脅脘腹之滿痛,即輕減一次。至第三次瀉下之後,病者已漸能平臥,即自轉轉側,亦覺痛可自忍。及二煎服後,又續下兩次,似已病去七分矣。

次日複診。見其效如此之速,余固心喜,而病家亦言謝不置。診其脈沉亦起,不似以前之實而有力。察其舌苔,則舌尖已退,根上膩黃漸化,而中心亦宣而浮起。誠恐餘邪未盡,再有反復,又顧及高年之體質,陷胸方不容再劑。乃仿傅青主方,以瓜萎為主,合小陷胸湯及葶藶瀉肺法。繼服兩劑,而告痊癒。接服調理脾胃之劑,於是健康恢復矣。

大陷胸湯加積實方

錦紋大黃五錢(酒洗),元明粉五錢(分沖),制甘遂二錢五分(為末),炒積實五錢

上四味,先煎大黃積實。湯成,納元明粉之半量,再溫烊化,納甘遂末半量。調勻服之。六小時後,服二煎,如前法.

瓜萎葶藶湯方

全瓜萎六錢,葶藶子三錢,製半夏四錢,炒積殼四錢,元明粉四錢(分沖)

上五味,先煎四味。湯成,納元明粉半量,再溫烊化。服二煎,如前法。

3. 傷風汗多陽虛證

衛氣素虛,皮毛不固,動則自汗,忽感風邪,始則惡風惡寒,繼則寒熱並作,頭項強痛,接再酸楚,間以噁心,而自汗頗多。遲延兩日,漸至手足微撅,四肢亦微有拘急。技以桂枝加附子湯,一劑而痊。

患者顧芝軒,年42歲,為勞動人民,庸工於菜市路一小茶樓中。其人衛氣素虛,動則有汗。皮毛既不固,且與爐灶相親,熱湯相近,其平日自汗之情況,已可想而知。此種體質,即《傷寒論》所謂「病常自汗出者,此營氣和,衛不諧,衛氣不共營氣和諧」之體質。而其所任職業,亦足促使其自汗多也。

於1950年3月間,以勞汗當風,忽患傷風之證。始則膏音惡寒,漸漸惡風,但寒不熱,約半日許,始漸蠢蠢發熱。此乃體質較弱,故發熱較遲,不似體質強壯者,其發熱與惡寒同時並見也。他如頭項強痛,腰特酸楚,間以噁心,而自汗淋漓,較平時為尤甚。

初病之時,以經濟關係,未延醫調治。至第三日,以病勢有增無減,且增四肢拘急,屈伸不和,手足發涼,十指尤冷,此時始就余診。入診室之時,余見其面帶垢晦,袖手縮足,人扶而進。坐定之時,又見頭面頸項均自汗頗多,領圍帶濕,氣息微喘。及診其脈,則覺手已微涼,手指尤甚。

手如此,足亦可知。細詢其發病時日,知才三日耳。其表證指曆,必由自汗而來。其他症狀,已如前述。綜其全盤症狀,太陽表證及衛虛末厥,必須一鼓而克之,否則顧此失彼,難保元肢厥脈沉之危險也。乃處以桂枝附子湯,俟汗止熱退後,再行調理。

諸生間曰:「此證面帶垢晦之色,頗似溫病,而今用桂枝,何也?」余曰:「仲景之書,以證候診斷為主。而治療之法,又以有某證用某藥,無某證減某藥。今惡寒與發熱均在,且與頭痛項強、腰臀酸楚並見。全為風邪表證,焉得不用桂枝。不似溫病之面垢,但發熱而不惡寒也,其認證在此。」

諸生又曰:「桂枝附子湯方,原為不應大汗,而大發其汗,遂至漏汗不止之證而用之。今病者三日未治,根本並未發汗,何亦用此,」余曰:「汝等讀書如此,難以與言醫矣。大發汗之漏,與此自汗之漏,其汗不止,有何異乎?發汗與自汗雖有異,而漏汗不止則同也。既漏汗不止矣,安得不急用附子耶。且已手足微厥,四肢微拘,附子之用,更不可緩矣。」

及至次日複診,果已一藥而痊。諸生更大喜而服。為處以調理之劑,令服兩帖,以扶正氣。

桂枝加附子湯方

川桂枝三錢,京芍藥四錢,炙甘草二錢五分,熟附片五錢,生薑一錢五分,大棗十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