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醫病書》~ 序
序
1. 序
自譭譽失實,人之品行學術非確證不能明,余於醫理見一斑焉。余質本陽虛,幼服滋陰藥,乃益弱。戊辰會試至京,去藥而習射,氣漸充。辛未旋里,居數載,稍得外感,醫治之,體愈肥,氣反弱。人目為壯,非也。陰愈盛,陽愈衰耳。一切停飲、畏勞、嗜臥、口渴、中消、心悸、脾泄及喉痹、外痔等症,不時迭出矣。
白話文:
由於自我標榜與外界的評價往往不符,因此一個人的品性與學識,如果不經過確切的驗證,是無法真正明白的。我對於醫理就見識了一部分。我的體質原本陽氣虛弱,小時候服用補陰藥,反而越來越衰弱。戊辰年的會試時,到了京城,我就停藥練習射箭,氣色也逐漸好轉。辛未年返鄉後,住了好幾年,偶爾受了外感風寒,找醫生治療,身體越來越肥胖,但氣色反而變差。別人看到我以為我變壯了,其實不然。陰氣越來越旺盛,陽氣反而越來越衰弱罷了。因此,我出現了各種症狀,包括口渴、食慾不振、畏寒、嗜睡、心悸、脾虛腹瀉,以及喉嚨腫痛、外痔等,這些症狀時不時會突然發作。
丙子再至京,人言北京無醫,遂不問藥。丁丑冬,下榻覺羅毓君書齋,獲晤淮陰吳君鞠通。論甚豪,上下古今,瞭如指掌。一日竊告毓君:胡君體肥嗜肉,不久將得中風。余心訝之。又以嚴親己巳得熱痹,左足拘攣,心常慼慼,因踵門叩之。所論與他醫不同,心益異之,然亦未敢遽信也。
白話文:
丙子年再次到北京,聽說北京沒有好醫生,於是不再詢問藥方。丁丑年冬天,我投宿覺羅毓君的書房,有幸會見了淮陰的吳君鞠通。他談吐非常灑脫,上下古今瞭如指掌。一天,我私下對毓君說:胡先生體重過重又嗜好肉類,不久將會中風。我感到很驚訝。又因父親巳己年生病臥牀,左腳抽筋,我心中常感憂慮,因此登門拜訪吳君請教。他所論述的與其他醫生不同,我更加驚訝,但是也不敢輕易相信。
戊寅春,君以所刻《溫病條辨》囑余重校,又見君所醫皆奇效,乃大驚服,遂信醫學自有真也,爰請就學。君勉余先禁肉食,從之,乃峻治之,效稍稍著。是冬,延余課其次子及婿,治益峻。次年,余妻患寒痹,以君之方抵家,為時醫所阻,妻竟亡。痛醫道之晦甚,因與君論醫焉。
白話文:
戊寅年春天,您請我重新校對您刻印的《溫病條辨》,我又看到您治病都很有奇效,因此十分驚嘆,終於相信醫學中確實有真才實學,於是請您收我為徒。您要我首先戒除肉食,我答應了,於是嚴格遵守,效果逐漸顯現。那年冬天,我幫您教課時順便治療了您的次子與女婿的病,治療方法更加嚴格。第二年,我妻子得了寒痺,我用您提供的方子幫她治療,但被當時的醫生阻止,最終導致她去世。我非常痛心醫道如此衰落,所以與您討論醫學。
先是臨海郟君芷谷得針法於天台山僧,居京以瘍醫著名。吳君欲余疾之速愈也,謂沉痼之疴,非針不達,偕訪之。論相得,心亦古,遂訂交。郟君欲余習其傳而未暇。余服君藥三載,體日癯,人皆驚,而病則愈。醫學至是日進。癸未,余成進士,歸班待選,聞慈親病,遄歸,痛不及治,匍匐抵家。
白話文:
最初,臨海郟芷谷向天台山和尚學習針法,在京城以治療外科疾病而聞名。吳君希望我的疾病早日康復,於是說長期的頑疾,如果不針灸是無法治好的,便陪我一起去看望郟芷谷。我們一見如故,心腸也像古人一樣純樸,於是結交為朋友。郟芷谷想讓我學習他傳承的針灸技術,但是還沒有時間。我服用吳君的藥三年,身體一天天消瘦,大家都吃驚,但是疾病卻逐漸好轉。我的醫學知識也因此日益進步。癸未年,我考中了進士,回京等候朝廷任命,聽說慈母生病,急忙趕回家,但因為太傷心沒有來得及治療,爬著纔回到家中。
嚴親扶杖行已十年矣,壬午增劇,臥不能起,誡家人不余告,至是始知之。急投以消痰之劑,數月愈。夫以七旬老人,十年劇病,非余身試有得,安敢遽屏肉食、補劑,反加消導哉?後仍扶杖行者四載,卒以疽發,痛莫能救,猶是膏粱生疔之故。理雖曉然,惜郟君已於甲申卒,而傳遂絕。
白話文:
父親拄著柺杖走路已經十年,壬午年(1862年)病情加重,臥牀不起,囑咐家人不要告訴我。等到我得知時才開始治療。我緊急用消痰的藥物,幾個月後父親康復了。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十年來病情嚴重,如果不是我親自實驗有心得,怎麼敢貿然停用肉食和補品,反而加用消導的藥物呢?後來,父親又拄著柺杖走了四年,最後因疽發作,疼痛無以救治,這還是因為膏粱厚味導致生瘡的緣故。道理雖然明白,可惜郟君在甲申年(1864年)已經去世,而傳承也因此中斷。
余深悔未曾習其傳也。是歲秋,吳君抵淮省墓,余鄰趙君岷江雲濤昆季痛其母時患痰飲,且各有痼疾,因余以禮迎之。君喜越中山水,且熟知余友嵊邑吳君雲章精地理,樂與之友。雲章病痰飲,諸醫皆投以補劑,故無效而轉劇,得君治之乃愈。其外沉疴怪症,君應手而愈,一如在京師時。
白話文:
我非常後悔之前沒有學過他(吳君)的傳授。那一年秋天,吳君來到淮安省親,我鄰居趙君岷江和雲濤兄弟,正為他們的母親患有痰飲而苦惱,而且彼此都有慢性疾病。他們向我要了吳君的禮儀迎請他來。吳君喜歡遊覽越中水土風光,而且他知道我的朋友嵊邑的吳君雲章精通地理,所以很樂意和他成為朋友。雲章患有痰飲,各個醫生都給他配補藥,所以導致病情加重,沒有效果。讓吳君給他治療才痊癒。其他一些患有嚴重疾病的人,吳君都信手拈來就能治好,就像他在京城時一樣。
雖醫忌且詬,識者自嘆服焉。戊子,余至京,君已年愈七十,聰明強固,得於讀書之力為多。君之為人,心正口直,性剛氣傲,不如用藥之中正和平,因是譭譽不一。蓋明醫關造化,非如時醫乘命運、俗醫工便佞,有由然也。原非至親及窮乏者,不為立方,自以心性與君同也。
白話文:
儘管有些醫生忌憚並責備我,但有見識的人卻由衷地信服我。戊子年,我到了京城,君已經七十多歲,但頭腦依然機敏,體格強健,這主要歸功於讀書的緣故。君的為人,心胸正直,說話直率,性情剛強,氣概傲人,這一點不像我用藥時的中正平和,所以受到的評價褒貶不一。真正的良醫掌握著造化之機,不像時醫那樣依仗命運,也不像庸醫那樣善於巧言令色,這是有一定道理的。原則上,不是至親好友或貧困無依的人,我不給他們開藥方,因為我的性情與君相投。
幸其子及婿傳而習之。余因身受時醫補陰之誤,囑君著《醫醫病書》。辛卯歲書成。當與君《溫病條辨》及未刻之醫案並傳不朽。余師顧南雅先生贈以楹帖云:具古今識藝斯進,真世俗見功乃神。蓋先生辛巳染燥疫,得君而愈,亦以身受之,故言之親切有味也。君之醫學,余何能窺其涯涘?特敘其知交之始末如此。
道光十有三年歲次癸巳仲秋之月蔣湖書屋主人序
白話文:
幸虧他的兒子和女婿傳授並學習他的醫術。我因為自己親身受到當時醫生調補陰氣的錯誤治療,所以拜託他寫《醫醫病書》。辛卯年書完成後,應該和他的《溫病條辨》以及未出版的醫案一起流傳下去。我的老師顧南雅先生贈送他一幅對聯,寫著:「具備古今的知識,才能不斷進步;在世俗眼中,有功效才稱得上神妙。」老師在辛巳年感染燥疫,得到他的醫治而痊癒,也是因為親身經歷,所以說得親切有味。他的醫術,我怎麼能探究到它的深淺?只是把我們結識的經過和完成這本書的事情敘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