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椿

《醫貫砭》~ 卷下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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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18)

1. 傷飲食論

宜其治傷寒陽明壯熱等疾,皆用六味也。譬之天平,此重即彼輕。一邊重者,只補足輕之一邊,決不鑿去馬子。蓋馬子一定之數,今人慾瀉水降火者,鑿馬子者也。據爾亦知馬子一定,若一頭物重,必要增馬子耶。

或曰:正當胸膈飽悶之時,數日粒米不下,陳皮、枳殼、木香、烏藥,日夜吞嚥,尚且不通,復可補乎?曰:此正因初先不知補益,擅用發散,克伐太過,虛痞之病也。經曰:下文經語,皆是自造,無忌憚已極,想彼料天下人斷無看《內經》者故耳。下焦虛乏,中焦痞滿,欲治其虛,則中滿愈甚,欲消其痞,則下焦愈乏,庸醫值此,難以措手矣。疏啟其中,峻補其下,少用則邪壅於上,多用則峻補於下,所謂塞因塞用者也。

善用者,能以人參一兩,或七八錢,少加升麻一錢,反用升提,且二味亦不成方。大劑一服即愈。此《內經》之妙用,《內經》何嘗有此方?不可不知也。

白話文:

傷飲食論

治療傷寒陽明壯熱等疾病,都應用六味地黃丸(六味藥)。這就像天平一樣,這一邊重,那一邊就輕。如果一邊重了,只需要補足輕的那一邊,絕對不能減去天平的砝碼(馬子)。因為砝碼的數量是固定的。現在有些人想要瀉水降火,就如同減去砝碼一樣。由此可知砝碼數量是固定的,如果一邊東西重了,難道要減少砝碼嗎?

有人說:正當胸膈飽悶的時候,好幾天不吃飯,服用陳皮、枳殼、木香、烏藥,日夜吞嚥,還是不通,還能再補嗎?回答是:這是因為一開始不懂得補益,擅自使用發散的藥物,過度損傷身體,導致虛痞的病症。經書上說:[原文省略],這些都是自己杜撰的,毫無忌憚,大概以為天下人根本不會去看《內經》吧。下焦虛弱,中焦痞滿,想要治療下焦的虛弱,中焦的痞滿就會更嚴重;想要消除痞滿,下焦的虛弱就會更厲害,庸醫遇到這種情況,就束手無策了。應該疏通中焦,峻補下焦,用藥量少,邪氣就會壅滯在上;用藥量多,就會峻補過度於下焦,這就是所謂的「塞因塞用」。

善於用藥的人,可以用人參一兩或七八錢,少加升麻一錢,反其道而用之,提升元氣。而且這兩種藥物本身也不是一個完整的方劑。用大劑量服用,一次就能痊癒。這就是《內經》妙用的體現,《內經》雖然沒有記載這個方劑,但其精髓卻在其中,不可不知。

2. 中暑傷暑論

中暑者,面垢自汗,口燥悶倒,昏不知人,背冷,手足微冷,或吐或瀉,或喘或滿是也。當是時,切勿便與冷水,或臥冷地。如行路暍死者,即置日中熱地上,以小便溺熱土上,取熱土罨病人臍上,急以二氣丹同蘇合香丸湯調灌下。如無二氣丹,研蒜水灌之亦可。蓋中傷暑毒,外陽內陰。

諸暑藥,多用暖劑,如大順散之用薑、桂,枇杷葉散之用丁香。蒜亦辛熱之物,又蒜氣臭烈,能通諸竅也。中暑用熱,又是暑中之一證,千不得一。或因好涼太過,或其人本屬虛極,或因暑邪入中,汗出太過,陽越於外。古方仍有用辛熱者,然必審其沉寒之脈證全具,方可一用。

乃以為暑證盡然,則殺人如麻矣。此人凡論一病,必以此病中之極少者立論,真可恨也。

傷暑而苦頭痛,發躁惡熱,捫之肌膚大熱,必大渴引飲,汗大泄,齒燥,無氣以動,乃為暑傷氣,蒼朮白虎主之。有暑而無濕者,蒼朮亦不可用。若人元氣不足,用前藥不應,惟清暑益氣湯或補中益氣湯為當。自汗多而氣上,反用升、柴,熱氣未清,反用參、術,與爾何仇?必欲殺。

大抵夏月陽氣浮於外,爾亦知陽浮,何以用升、柴也?陰氣伏於內。若人飲食勞倦,內傷中氣,或酷暑勞役,外傷陽氣者多患之。法當調補元氣為主,暑氣未清而補,即補暑矣。夏月服補而卒死者,我見亦多矣。皆此等邪說殺之也!而佐以解暑。若陰寒之證,用大順散,桂、附大辛熱之藥,此《內經》舍時從證之良法。

《內經》何嘗有此議論。不可不知。

清暑益氣湯,黃耆、蒼朮、升麻、人參、白朮、陳皮、神麯、澤瀉、甘草、黃柏、葛根、青皮、當歸、麥冬、五味。雜出不倫,古人制方之義至此而盡。醫道之一厄也。

白虎湯,石膏、知母、甘草、人參、糯米。此是白虎加人參湯,不得只名白虎湯。此方是暑月熱病發熱之正方。白虎湯,仲景治傷寒汗后里熱等證。加人參,名人參白虎湯,治汗後表解大渴之證。《金匱》亦藉以治太陽中暍之證。乃隨手錄一方而有數誤焉,非治暑正方,一也。以白虎加人參湯指為白虎湯,二也。以粳米改糯米,三也。以為只夏月可用,余月不可用,四也。其每動必誤如此。

白話文:

[中暑傷暑論]

中暑的情況,會表現出臉部髒污,自發性出汗,口乾且有窒息感,甚至昏厥失去意識,背部感到寒冷,手腳也會微微發冷,可能伴有嘔吐、腹瀉、喘息或是腹部脹滿的症狀。在這種情況下,絕對不要立刻給予冷水,或是讓患者躺在冷的地面上。如果是在行走過程中因為酷熱而突然死亡,應該將其放置在日照充足的熱地上,將熱尿液澆在熱土上,再取熱土敷在患者的肚臍上方,緊急情況下可以使用二氣丹和蘇合香丸調配成湯,灌入患者口中。如果沒有二氣丹,研磨大蒜加入水調製也可以。這是因為中暑的患者,身體表面看似陽性反應,但實際上內部卻是陰性反應。

多數治療中暑的藥物,會使用溫熱性的成分,例如大順散中的薑和肉桂,枇杷葉散中的丁香,大蒜也屬於辛熱的食物,且大蒜味道濃烈,能通暢人體的各個孔竅。在治療中暑時使用溫熱性食物,這其實是中暑症狀的一種例外,非常罕見。有可能是因為患者過度追求涼快,或者本身體質極度虛弱,或者是因為暑熱進入體內,導致出汗過度,陽氣外洩。古方中確實有使用辛熱藥材的案例,但必須要確認患者具有深層的寒性體質,才能採用。

然而,若認為所有中暑患者都適用,那就會造成嚴重的後果。在討論一種疾病時,如果只基於該病中最少見的情況來進行分析,實在令人遺憾。

若是中暑導致頭痛,煩躁,對熱敏感,觸摸皮膚感到異常高溫,一定會非常口渴,大量流汗,牙齒乾燥,缺乏活動力,這就是暑熱傷害了人體的氣,治療上會使用蒼朮白虎湯。但如果是隻有暑熱而沒有濕氣的情況,蒼朮就不適合使用。如果患者元氣不足,使用上述藥物沒有反應,那麼清暑益氣湯或補中益氣湯可能是更適合的選擇。如果患者自汗很多且氣上逆,反而使用升麻和柴胡,熱氣尚未清除,反而使用人參和白朮,這不是跟患者作對嗎?這絕對是要置患者於死地。

一般來說,夏季人體的陽氣會浮在體表,你既然知道陽氣浮在表面,為什麼還會使用升麻和柴胡呢?陰氣則藏在體內。如果因為飲食過勞或疲倦,內傷中氣,或者是在酷熱的環境下工作,外傷陽氣,這些情況下患者很容易生病。治療上應以調補元氣為主,如果暑氣未消就進行補養,等於在補養暑氣。夏天服用補藥而突然死亡的案例,我也見過不少。都是被這些錯誤的理論害死的!而輔以解暑的藥物。如果是陰寒的症狀,使用大順散,肉桂、附子等大辛熱的藥物,這是《內經》中根據病情而非季節來選用藥物的正確方法。

《內經》並沒有這樣的觀點。這一點必須要清楚。

『清暑益氣湯』的成分包括黃耆、蒼朮、升麻、人參、白朮、陳皮、神麴、澤瀉、甘草、黃柏、葛根、青皮、當歸、麥冬、五味。這些成分混雜在一起,毫無章法,古人的配方理念到這裡已經完全破敗。這是醫學的一大災難。

『白虎湯』的成分包括石膏、知母、甘草、人參、糯米。這是白虎加人參湯,不能單純稱為白虎湯。這個配方是夏季熱病發燒的標準治療方案。白虎湯,是張仲景治療感冒後體內熱度等症狀的方子。加入人參後,稱為人參白虎湯,用於治療感冒後表徵消失但極度口渴的症狀。《金匱》也借用了這個方子來治療太陽中暍的症狀。但這裡隨手抄錄的方子卻出現了幾個錯誤,這並不是治療中暑的標準方子,這是一個錯誤。將白虎加人參湯誤認為白虎湯,這是第二個錯誤。將粳米改成糯米,這是第三個錯誤。認為這個方子只在夏季適用,其他月份不能使用,這是第四個錯誤。每一次操作都可能會犯錯,就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