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貫砭》~ 卷下 (4)
卷下 (4)
1. 六味丸說
又一變而為加味地黃丸,又名抑陰地黃丸,陰如何放肆,而必欲抑之。加生地、柴胡、五味,復等其分,愈出愈奇矣。柴胡從逍遙散,生地從固本來,五味仍合都氣。一方自是一方,一藥自是一藥,除兩方合併名曰偶方之外,絕無可以牽連之道。乃必指方中某藥從某方來,則六味之中熟地從何方來,萸肉從何方來耶。
其曰耳內癢痛,或眼昏痰喘,或熱渴便澀,而總為肝腎陰虛,則知其陰虛半由火鬱而致也。柴胡以疏之鬱火,非生地不能涼,用五味仍瀉丁以補金,補金以生水也。曰抑陰非疏不可,疏之所以抑之,生地涼血,便有瀉義,瀉之所以抑之也。生地又是瀉陰之藥,非但前後背謬,更是千古怪談。
又一變而為九味地黃丸,以赤茯苓換白茯苓,加川楝子、當歸、使君子、川芎。此更怪之怪者。使君子治小兒疳蟲,疳蟲俱在腸胃之中若同六味入腎,將疳蟲已入腎耶?又川芎乃升提之品,將提六味於何處耶?抑欲令川芎亦入腎也?盡是直瀉厥陰風木之藥,仍是肝腎同治之法。緣諸疳必有蟲,皆風木之所化,肝有可伐之理,但伐其子則傷其母,故用六味以補其母。
去澤瀉者,腎不宜再泄也。趙氏則以為六味加減法須嚴,其善用六味,雖薛氏啟其悟端,而以上變化,概未透其根底,故盡廢而不能用。見其能合當歸、柴胡,而去芍藥,則反用芍藥為疏肝益腎,此則其聰明也。乃謂白朮與六味,水土相反,人參脾藥不入腎,此二句乃趙氏一隙之明,但不知柴胡又何以可合六味耳。其論亦高簡嚴密。
然細參薛氏,畢竟趙氏拘淺,薛氏諸變法似乎寬活,然其實嚴密。學者當善悟其妙,薛氏諸加減法昏憒已極,趙氏之不盡從之,亦非必能知其謬也。其意蓋以為六味一方,不必多用加減之法,而已無病不治耳。然其以薛之加減為未當,不可謂其無一隙之明。乃呂氏又不以為然而轉崇薛氏,則其昏憒更甚於趙矣。
古人制方之法,有上下、大小、燥濕、寒熱、緩急、補瀉、內外、升降、氣血、陰陽、輕重、奇偶種種不同,絲毫不可假借。其間亦有並用之法,然必其經絡相通,雖相反而實相濟。又必先聖方中曾有合用者,乃可加入,否則即為杜撰。其云從某方某方來,更屬可笑。夫一藥乃萬方所共,安見此味必根於某方。
如有人作文,自注云:此也字從某書來,此者字從某文來,豈不令人噴飯耶。呂氏述其說而稱之,我不慨薛氏而慨呂氏矣。而以意通之。大旨以肝腎為主,而旁救脾肺,則安頓君相二火不必提起,而自然帖伏矣。亂道一篇,到底是說何病?糊塗至此,其心殆如糞土矣。
白話文:
六味丸說
加味地黃丸,又稱抑陰地黃丸,為何要抑制陰氣?加入生地、柴胡、五味子,分量相等,藥效更加神奇。柴胡來自逍遙散,生地來自固本湯,五味子則符合整體氣機。每個方劑都是獨特的,每味藥物也是獨特的,除了兩種方劑合併的偶方外,沒有其他可以牽連的道理。非要說方中某藥來自某方,那六味地黃丸中的熟地黃、萸肉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如果病人出現耳內癢痛、眼花昏暗、痰喘、口渴便秘等症狀,總體來說是肝腎陰虛,那麼可以知道陰虛一半是因鬱火所致。用柴胡疏散鬱火,但非生地黃不能清熱,再用五味子瀉火以滋補金,補金以生水。所謂「抑陰」,必須先疏散,疏散才能抑制;生地黃涼血,有瀉火之義,瀉火才能抑制。但生地黃又是瀉陰之藥,這樣前後矛盾,更是荒謬之談。
九味地黃丸則以赤茯苓代替白茯苓,再加入川楝子、當歸、使君子、川芎。這更是怪上加怪。使君子治小兒疳蟲,疳蟲都在腸胃,怎麼和六味丸一起入腎?川芎是升提之品,要將六味丸提昇到哪裡去?是想讓川芎也入腎嗎?這些都是直瀉厥陰風木的藥物,仍然是肝腎同治的方法。因為疳疾必有蟲,都是風木所化,肝可以攻伐,但伐其子則傷其母,所以用六味地黃丸來補益其母。
去掉澤瀉,是因為腎臟不宜再瀉。趙氏認為六味地黃丸加減法必須嚴謹,他善用六味地黃丸,雖然薛氏開啟了他的悟性,但以上變化,都沒有透徹理解其根本,所以全部廢棄不用。他能夠將當歸、柴胡合用,而不用芍藥,反而用芍藥疏肝益腎,這倒是他的聰明之處。他說白朮與六味地黃丸水土不服,人參是脾藥不能入腎,這兩句話是趙氏的一點真知灼見,但他不知道柴胡為何能與六味地黃丸合用。他的論述也相當高明、嚴謹。
然而仔細研讀薛氏的論述,可以發現趙氏的見解比較淺薄,薛氏的各種變化方法看似寬鬆,但實際上也相當嚴謹。學習者應該善於領悟其妙處。薛氏的加減方法已經混亂到極點,趙氏沒有完全遵循,也不是一定能知道他的錯誤。他的意思大概是認為六味地黃丸是一個方劑,不必多用加減法,沒有治不好的病。但他認為薛氏的加減方法不妥,不能說他沒有絲毫真知灼見。呂氏卻不認同趙氏,反而推崇薛氏,他的混亂程度比趙氏更甚。
古人制定方劑的方法,有上下、大小、燥濕、寒熱、緩急、補瀉、內外、升降、氣血、陰陽、輕重、奇偶等諸多不同之處,絲毫不能馬虎。其中也有一些並用的方法,但必須經絡相通,雖然相反卻能互相滋補。而且必須是前代名方中曾經有合用的例子,才能加入,否則就是杜撰。他說某藥來自某方,更是可笑。一種藥物可以被許多方劑共同使用,哪能說這種藥一定源於某方?
就像有人寫文章,自己註解說:「這個『也』字來自某本書,這個『者』字來自某篇文章」,豈不是令人啼笑皆非?呂氏記載並稱讚他的說法,我並非感慨薛氏,而是感慨呂氏,以臆測理解他的意思。總體來說,以肝腎為主,兼顧脾肺,那麼君火、相火自然會平息,不必刻意提及。這篇文章亂七八糟的,到底說的是什麼病?糊塗到這個地步,其心可謂如同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