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貫砭》~ 卷上 (19)
卷上 (19)
1. 溫病論
及考之《內經》,帝曰:人傷於寒而傳為熱,何也?岐伯曰:寒氣外凝,內郁之理,之理二字,何等文理?腠理堅緻,玄府閉密,則氣不宣通,濕氣內結,與濕何涉?中外相薄,寒盛熱生,寒極生熱,改為寒盛熱生,便不接。故人傷於寒,轉而為熱,汗之則愈,則外凝內郁之理可知。
觀此而余以傷寒為鬱火者,不為無據。故特著郁論一篇。此偽造《內經》,又怪異之極者。《內經·熱論》云: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熱雖甚不死。其兩感於寒而病者,必不免於死。帝曰:願聞其狀。下文岐伯即以傷寒傳經及兩感病狀分別言之,明白詳悉,何嘗有外凝內郁等語。
偽造經文無忌俾已極。至云傳而為熱,尤不懂人事。蓋傷寒第一日在太陽,即已發熱不必傳也,故本經名為《熱論》。今改則字為傳字,彼固不知寒之何以為熱,所以上文造出有火、無火等邪說也。
白話文:
《溫病論》
參考《內經》,黃帝問:人受寒後為何會變成發熱?岐伯回答:寒氣凝滯於體表,內裡鬱結不通。 「鬱結不通」這句話的道理是什麼呢?因為皮膚的組織緻密,毛孔閉塞,氣血運行不暢,濕氣在體內積聚。這與濕氣又有什麼關係呢?寒邪在體表,內裡寒邪又盛,於是產生熱症。把「寒極生熱」改成「寒盛熱生」,語意就不通順了。所以人受寒後轉變成發熱,出汗就能好轉,由此可知寒邪凝滯於體表、內裡鬱結的道理。
我認為傷寒是鬱熱,並非沒有依據。所以特別撰寫一篇《鬱論》。 這段偽造的《內經》文句,真是荒謬至極。《內經·熱論》中說:人受寒後,就會生病發熱,即使熱象很嚴重也不會死。但如果兩次受寒而生病,就一定會死。黃帝說:我想聽聽這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岐伯就詳細說明了傷寒傳經和兩次受寒生病的症狀,講解得十分清楚明白,根本沒有「寒氣外凝,內裡鬱結」這種說法。
偽造經文到了如此地步,真是無法無天。甚至說受寒後會「傳而為熱」,更是完全不懂人體生理。因為傷寒第一天就在太陽經,就會發熱,根本不需要「傳」這個過程,所以原文才命名為《熱論》。現在把「則」字改成「傳」字,他們根本不知道寒邪是如何變成熱邪的,所以上文才會編造出什麼「有火」、「無火」等邪說。
2. 郁病論
《內經》曰:木鬱則達之,火鬱則發之,土鬱則奪之,金鬱則泄之,水鬱則折之。然調其氣,過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謂瀉之。《內經》五法之注,乃出自張子和,非啟玄舊文,故多誤。無稽之談隨口而出,可怪。予既改釋其誤,又推廣其義,以一法代五法,自古從無一法可代幾法者。
若爾,此書何止可代五法,直以六味、八味代儘自古以來萬病萬法也。神而明之,屢獲其效,故表而書之。蓋東方先生木,木者生生之氣,即火氣。空中之火,附於木中,木鬱則火亦鬱於木中矣。在木中,則非空中矣。不特此也,火鬱則土自郁,土鬱則金鬱,而水亦郁矣。然則非五郁,乃一郁也。
此五行相因自然之理,惟其相因也,予以一方治其木鬱,則諸郁皆因而愈。一方者何,逍遙散是也。方中惟柴胡、薄荷二味最妙。蓋人身之膽木乃甲木,少陽之氣,何以只是膽,不是肝?氣尚柔軟,象草穿地,始出而未伸,此時被寒風一郁,何以郁必由寒風?即萎軟抑遏,而不能上伸。不能上伸,則下克脾土,而金水並病矣。
何以一病並皆病?惟得溫風一吹,鬱氣即暢達。蓋木喜風,肝為風臟,最惡者風,反云喜風。風搖則舒暢,若寒風則畏矣。溫風者,所謂吹面不寒,楊柳風也,木之所喜也。柴胡、薄荷辛而溫者。柴胡、薄荷正驅風之藥,非即風也。真乃亂道。惟辛也故能發散,溫也故入少陽,立方之妙如此。
其甚者,方中加左金丸。左金丸止黃連、吳茱萸二味。黃連但治心火,吳茱萸氣燥,黃連獨非寒藥乎?且肝最畏燥者,以風為燥氣。又燥能傷血也。肝之氣亦燥,同氣相求,故入肝以平木。同氣相求,如何反能平之?木平則不生心火,火不刑金,而金能制木。不直伐木,而佐金以制木,此左金之所以得名也。
此又法之巧者,然猶未也,一服之後,繼用六味地黃加柴胡、芍藥,服之以滋腎水,憚水能生木。此處又要生木,前後顛倒。如此倘生木而心火又旺,銷鑠肺金,左金又無用矣。其意專為要用六味,而鬱證六味斷斷難下,所以立出生木一法來,則六味又為必用之方。作偽心勞亦可憐也。
逍遙散者,風以散之也。地黃飲子者,雨以潤之也。木有不得其天者乎,此法一立,木火之郁既舒。木不克脾土,且土亦滋潤無燥熇之病,金水自相生,予謂一法可通五法者如此。必牽連說下方,可一法代五法,否則又要立一方矣。豈惟是哉,推之大之,千之萬之,其益無窮。
凡寒熱往來,似瘧非瘧,惡寒惡熱,嘔吐吞酸,嘈雜胸痛,胠脅痛,小腹脹悶,頭暈盜汗,黃疸,瘟疫,疝氣,飧泄等證,皆對證之方也。一法可代諸雜病法。推而至於傷風、傷寒、傷濕,除直中,凡外感者,俱作郁看,一法可代傷寒諸法,余所謂不但一法可代五法,凡天下萬病萬法,俱可代者,誠然哉?誠然哉?嗟乎!古人治病,不但病名之異者各有治法,即一病之中亦千頭萬緒,種種各別,乃竟以一方了之,真喪心病狂之人也。以逍遙散加減出入,無不獲效。
白話文:
《內經》說:「木氣鬱結就疏通它,火氣鬱結就發散它,土氣鬱結就奪取它,金氣鬱結就宣洩它,水氣鬱結就折服它。」然而,調和氣機,過於強盛的就折服它,因為它是所畏懼的,這就是所謂的「瀉」法。《內經》五種治法的註解,是出自張子和,並非《黃帝內經》原有的文字,所以有很多錯誤。這些無根據的言論隨口而出,真是奇怪。我已經改正了那些錯誤的解釋,又推廣了它的意義,用一種方法代替五種方法,自古以來從沒有一種方法可以代替幾種方法。
如果這樣說,這本書不僅僅可以代替五種方法,簡直可以用六味地黃丸、八味地黃丸來代替自古以來的各種疾病和各種治法。只要能領悟其中的道理,就能屢次獲得療效,所以把它寫下來。東方屬木,木是生發之氣,也就是火氣。空中的火,附著在木中,木鬱結,火也會鬱結在木中。在木中,就不是空中的火了。不僅如此,火鬱結則土也會鬱結,土鬱結則金也會鬱結,而水也會鬱結。這樣看來,不是五種鬱結,而是一種鬱結。
這是五行相生相成的自然規律,正因為它們是相生相成的,所以我用一個方子治療木鬱,那麼各種鬱結就會因此而痊癒。這個方子是什麼呢?就是逍遙散。方中只有柴胡、薄荷兩味藥最為精妙。人身的膽木是甲木,屬於少陽之氣,為什麼單單是膽而不是肝呢?因為膽氣還很柔弱,像草剛破土而出,還沒有伸展開,這時被寒風一鬱結,為什麼鬱結一定是因為寒風?就是說它像草被萎縮壓抑,而不能向上伸展。不能向上伸展,就會向下克制脾土,而導致金和水也同時生病了。
為什麼一種病會導致全部都生病呢?只有當溫和的風一吹,鬱結的氣就會暢通。木喜歡風,肝臟是風臟,最厭惡的也是風,反而說喜歡風。風搖動就會舒暢,如果是寒風就會畏懼了。溫風,就是所謂吹在臉上不覺得冷的楊柳風,是木所喜歡的。柴胡、薄荷是辛溫的藥。柴胡、薄荷正是驅散風邪的藥,並非就是風。這真是顛倒是非。正是因為它們是辛的,所以能發散;因為它們是溫的,所以能進入少陽,方子的妙處就在這裡。
更甚者,方中加入左金丸。左金丸只有黃連、吳茱萸兩味藥。黃連只治療心火,吳茱萸藥性燥熱,黃連難道不是寒性的藥嗎?況且肝臟最怕燥,把風看作是燥氣。而且燥能傷害血液。肝的氣也是燥的,同氣相求,所以進入肝臟以平息木氣。同氣相求,又怎麼能夠平息它呢?木平了就不會產生心火,火不刑克金,而金能夠制約木。不直接攻伐木,而是輔助金來制約木,這就是左金丸得名的原因。
這又是用藥的巧妙之處,然而還不夠,服用一劑之後,接著用六味地黃丸加柴胡、芍藥,服用它來滋養腎水,說水能生木。這裡又要生木,前後矛盾。這樣如果生木而心火又旺盛,就會消弱肺金,左金丸又沒用了。它的意思是專門為了要用六味地黃丸,但是鬱證很難用六味地黃丸,所以才立出一個生木的方法來,那麼六味地黃丸就成為必須用的方子。這樣作假真是費盡心力,也真是可憐。
逍遙散,是用風來疏散它。地黃飲子,是用雨來滋潤它。木有不得其天道的嗎?這種方法一旦確立,木火的鬱結就舒暢了。木不克制脾土,而且土也滋潤沒有燥熱的病,金水自然相生,我認為一種方法可以貫通五種方法,就是這樣。一定要牽連說到下方的作用,才能用一種方法代替五種方法,否則又要立一個新的方子了。豈止是這樣呢?推而廣之,千千萬萬,它的好處是無窮無盡的。
凡是寒熱往來,像瘧疾又不是瘧疾,怕冷又怕熱,嘔吐吞酸,心中嘈雜,胸痛,脅肋痛,小腹脹悶,頭暈盜汗,黃疸,瘟疫,疝氣,腹瀉等病症,都是對應這個方子的。一種方法可以代替各種雜病的方法。推而至於傷風、傷寒、傷濕,除了直中的情況,凡是外感病症,都看作是鬱結,一種方法可以代替傷寒的各種治法,我所說的不僅一種方法可以代替五種方法,凡是天下萬病萬法,都可以代替,真是這樣嗎?真是這樣嗎?唉!古人治病,不僅病名不同的有不同的治法,即使同一種病也有千頭萬緒,種種不同,現在竟然用一個方子就解決了,真是喪心病狂的人啊。用逍遙散加減變化,沒有不見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