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餘》~ 命數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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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數篇 (3)

1. 命數篇

呂氏春秋曰:「桓公曰:『常之巫審於死生,能去苛病,猶尚可疑耶?』管仲對曰:『死,命也;苛病,失也。君不任其命,守其本,而恃常之巫,彼將以此無不為也。』」(知接篇)

不任命,貳乎夭壽也;不守本,不知修身也。而欲恃巫覡以全軀命,豈不左乎?

白虎通曰:「死之為言澌也,精氣窮也。」(崩薨篇)

人之所以保持性命者,獨以有精氣也。精氣者,穀肉果菜之所生也。《素問·金匱真言論》曰:「精者,身之本也。」《經脈別論》曰:「精氣生自穀氣。」《平人氣象論》曰:「人以水穀為本,故人絕水穀則死。」《靈樞·刺節真邪論》曰:「真氣者,所受於天,與穀氣並而充身也。」人之所以保持性命者,豈非以得精氣乎?故雖平人絕水穀即死,以精氣澌也,況病人乎?

論衡曰:「天養物,能使物暢至秋,不得延之至春;吞藥養性,能令人無病,不能壽之為仙。」(道虛篇)

《素問·五藏大政論》曰:「藥以祛之,食以隨之,苟如此,則庶可以畢天數矣。仙豈藥食所能為乎?況避谷長生乎?」蘇東坡曰:「藥能治病,而不能養人;食能養人,而不能醫病。」亦至言也。

又曰:「子夏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聞歷陽之都,一宿沉而為湖;秦白起坑趙卒於長平之下,四十餘萬同時皆死。萬數之中,必有長命未當死之人,遭時之衰微,兵革並起,不得其壽。人命有長短,時有盛衰,衰疾病被災蒙禍之驗也。宋、衛、鄭、陳同日並災,四國之民,必有祿盛、未當衰人;然而俱災,國禍陵之也。故國命勝人命,壽命勝祿命。」又曰:「歷陽之都、長平之坑,其中必有命善祿盛之人,一宿同填而死。遭逢之禍大,命善祿盛不能卻也。」(命義篇)

仲任之論,可謂纖悉矣。然孟子「無之為而成者,天也;無之致而至者,命也」之言盡之。

又曰:「慈父之於子,孝子之於親,知病不祀神,病痛不和藥;又知病之必不可治,治之無益,然不肯安坐待絕,猶卜筮以求祟,召醫和藥者,惻痛殷勤冀有驗也。既死氣絕,不可如何;升屋之危,以衣招復,悲恨思慕,冀其悟也。」(明雩篇)

和,齊和也;危,屋棟也。《禮記·喪大記》:「升自東中,星履危。」疏曰:「踐履屋棟高危處。」《史記·趙世家》趙謂魏曰:「殺範痤,吾獻地。」魏捕痤,痤上屋騎危,曰:「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衣服,精神所寓,故以此招魂也。悟,寤通覺也,轉為甦醒之義。

又曰:「命盡期至,醫藥無效。」(順效篇)

此,孔叢子所謂「死病無良醫」也。(報節篇)

又曰:「良醫能治未當死之人命;如命窮壽盡,方用無驗也。故時當亂也,堯舜用術,功終不立;命當死矣,扁鵲行方,不能愈病。」(定賢篇)

又曰:「賢君能治當安之民,不能化當亂之世;良醫能行其針藥,使方術驗者,遇未死之人,得未死之病也。如命窮病困,則雖扁鵲末如之何。夫命窮病困之不可治,猶夫亂民之不可安也;藥氣之愈病,猶教導之安民也。皆有命時,不可令勉力也。」(治期篇)

白話文:

命數篇

《呂氏春秋》記載,桓公說:「常之巫能預知生死,還能治好頑固的疾病,這還能令人懷疑嗎?」管仲回答說:「生死是命定的,頑固的疾病是人自身的過失。君主不順應天命,不保養自身,反而依靠常之巫,那將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知接篇)

不順應天命,就難免夭壽;不保養自身,就不懂得修養身心,卻想依靠巫覡來保全性命,豈不是捨本逐末嗎?

《白虎通》說:「死的意思就是精氣耗盡。」(崩薨篇)

人之所以能保持性命,全憑精氣。精氣是由穀物、肉類、水果、蔬菜等產生的。《素問·金匱真言論》說:「精是人體的根本。」《經脈別論》說:「精氣來自穀氣。」《平人氣象論》說:「人以水穀為本。」所以人如果斷絕飲食就會死亡。《靈樞·刺節真邪論》說:「真氣是人體受之於天,又與穀氣結合而充盈全身的。」人之所以能保持性命,難道不是因為獲得了精氣嗎?所以即使是健康的人,斷絕飲食也會死亡,因為精氣耗盡了,更何況病人呢?

《論衡》說:「上天滋養萬物,能使萬物生長到秋天,卻不能讓它們延續到春天。服用藥物保養身體,可以讓人沒有疾病,卻不能讓人長生不老。」(道虛篇)

《素問·五藏大政論》說:「藥物可以祛病,飲食要適度,這樣才能盡其天年。成仙成佛豈是藥物和飲食所能做到的?更何況是靠辟穀來求長生呢?」蘇東坡說:「藥物能治病,但不能滋養身體;飲食能滋養身體,但不能治病。」這也是至理名言。

又說:子夏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聽說歷陽的都城一夜之間沉沒變成湖泊;秦國白起在長平之戰坑殺趙國四十多萬士兵,同時死亡,這萬數人中必然有本該長壽卻未到壽的人,因為遭遇了時代的衰微,兵災四起,而不得善終。人的壽命有長短,時代也有盛衰,衰敗、疾病、災禍都是驗證。宋、衛、鄭、陳四國在同一天同時遭受災禍,這四國的百姓中,必然有福祿盛厚的人,本不該遭遇衰敗,卻也一起遭殃,這是國家的禍患壓倒了個人的命運。所以國運勝過個人的命運,壽命勝過福祿。又說歷陽的都城,長平的坑殺,其中必然有命好、福祿盛厚的人,卻在一夜之間同時死亡,這是因為遭遇的禍患太大,即使命好、福祿盛厚也無法避免。(命義篇)

仲任的論述,可以說是十分細緻了。然而孟子「無之為而成者天也,無之致而至者命也」這句話已經把這個道理說盡了。

又說:慈愛的父親對待子女,孝順的子女對待父母,知道疾病不可治愈,治療也沒有益處,卻不肯安靜地等待死亡,仍然占卜祈禱,請醫生治療,這是因為他們心痛焦慮,希望有所好轉。等到人死氣絕,就什麼也做不了了。在危樓上穿著衣服招魂,悲痛思念,希望他能醒過來。(明雩篇)

「和」是平和的意思,「齊」也是平和的意思,「危」是屋棟的意思。《禮記·喪大記》說:「升自東中星履危」,疏義是說踐踏屋棟的高危之處。《史記·趙世家》記載趙國對魏國說:「殺了范痤,我便獻地。」魏國逮捕了范痤,范痤爬上屋頂,說:「用我的死來換取市場,不如用我的活來換取市場。」衣服是精神寄託的地方,所以用衣服招魂。「悟」和「寤」都是覺醒的意思,引申為甦醒的意思。

又說:壽命到了,就沒辦法了,藥物也無效。(順效篇)

這就是《孔叢子》所說的「死病無良醫」。(報節篇)

又說:良醫能治癒本不該死的人,但如果壽命已盡,用藥就沒有效果。所以即使是亂世,堯舜用治國之術,功業最終也無法建立,因為壽命該盡了;扁鵲行醫,也無法治癒所有的疾病。(定賢篇)

又說:賢明的君主能治理太平盛世的百姓,卻不能改變亂世;良醫能運用針灸和藥物,使醫術靈驗,是因為他們遇到了本不該死的人,得了本可以治癒的疾病。如果壽命已盡,疾病嚴重,即使是扁鵲也無能為力。壽命已盡,疾病嚴重而不可治癒,就像亂世百姓不可治理一樣。藥物治療疾病,就像教化安撫百姓一樣,都有其時機和命運,不可勉強。(治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