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斷與斥醫斷》~ 斥醫斷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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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醫斷 (6)

1. 緒言

世之好言理者,必物推事窮,至其所不通,鑿以誣。蓋理本非可惡者也,惡其鑿焉耳。(至)蓋事理相依不離者也,故事為而得之,理默而識之。

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醫之為術亦如此也,惟理無形,以順為形。禹之行水,亦唯順是行。今棄理而臨疾,又言不論其所以然者,所謂盲人騎瞎馬,半夜臨深池,籲!危焉哉。

醫意之說一出,而世之狡兒,以為口實。(至)豈得不差乎?學者思諸。

夫醫之術也,出於法而入於意,得於手而應於心,故其精微之極,有不可以言者也。苟意之不周,惡能至精微乎?易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惟舊典可博涉,機變則不可預論,思之不置,神將通也。居今之世,為古之工,唯意與法已。醫而不用意,奚知其可?

仲景曰:「伏氣之病,以意候之。」此於四診之外,更示人以意候之法也。醫意之說,其來也有據矣夫。

世醫以痼疾名持病,而難乎治矣。至如中風、嗝噎、脹滿、痿躄等,難之益甚,方不得法也。(止)此非入門同道,不易論焉。

醫之治痼病也,瞑眩攻擊,或可除之,然猶視其元氣如何。況其痼之久也,雖良醫不能拔而去之,而彼庸醫者欲必除之,盡力以攻之,病未去而人斃。中風、嗝噎、脹滿、痿躄之病,未入膏肓者,何治而不愈之有?其已入骨髓者,雖盧扁亦不能治焉。其方法與治術,可學而知,可思而得。余亦有病論治驗,見所著醫叢,不贅於茲。

素靈二書,古人以為先秦之偽作。(至)難經傳以為越人書也,而其言理最勝,故害道亦多。考之扁鵲傳,亦唯偽作而已。

內經之為書,不知出於何人之手,亦無古文可以徵焉。祗古人質樸,編述多不書姓字,如尚書、論語、國策等,不命其所編,後來無復識別。內經之書,劉向、程頤、宋濂,以為戰國之文,不過以其地名官稱言之耳。蓋上世作醫藥,以救夭死,其術與法,人以傳人,後恐失其傳,書以傳焉。家異法,人殊書,故漢書有黃帝、白氏、扁鵲、內外經,今之存者,黃帝內經已。其白氏、扁鵲及外經者,不可見,不亦遺憾乎?而於今可見古義者,獨賴此書之存,雖秦和、越人、倉公、張機,亦無能逾其矩度。學者豈可不思哉?彼既非內經,又言有可法,不免首鼠兩端。

八十一難,以扁鵲傳不載之為偽作,何考之疏乎?秦漢以降,天下言脈者,無不皆賴此書,故扁鵲傳曰:「至今天下言脈者,由扁鵲也。」彼亦兩手診脈,按腹斷病,則居此書之術中,而不自知,可謂徙宅忘妻矣。難經訣診於寸口,候氣於腎間也,其度越前古,獨步後來者,炤炤乎。

白話文:

緒言

喜歡談論道理的人,必定窮究事物,追根溯源。等到碰到不懂的地方,就憑空捏造,強詞奪理。其實道理本身並不可惡,可惡的是強詞奪理而已。道理與事實互相依存,密不可分。所以,做事靠實踐得到結果,理解道理靠領悟。

孟子說:「人們討厭聰明人,是因為他們強詞奪理。如果聰明人像大禹治水一樣,那就沒有人討厭聰明人了。」大禹治水,順應水性,採取相應的措施。如果聰明人也能順應事物發展,那麼他們的智慧也會非常高明。醫術也是如此,道理無形,以順應為形。大禹治水,也是順應水勢而治。現在棄道理於不顧而診治疾病,又說不探究其原因,就好比盲人騎瞎馬,半夜走到深坑邊緣,危險至極!

醫家關於「醫意」的說法一出現,世上的狡猾之徒就以此為藉口,任意妄為,怎能不產生錯誤呢?學習者應該好好思考這些問題。

醫術是從法則中來,又融會於心意之中,從手法中得到體會,又在心中有所領悟,所以其精妙之處,有些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如果心意不夠周全,又怎能達到精妙的境界呢?《易經》說:「精妙的道理深入到神明之境,才能將其運用於實踐。利用它來安身立命,以提升自身的道德修養。」只有熟讀經典才能廣泛涉獵,但變化的機遇則無法預先推斷。不停地思考,神明就會通達。在當今時代,學習古代醫家的精髓,只有心意和法則而已。行醫不用心意,怎麼知道能治好病?

張仲景說:「治療因感受外邪而引起的疾病,要用心意來推測。」這是在四診之外,又向人們展示了一種用心意來診斷的方法。「醫意」的說法,是有根據的。

世上的醫生,以疾病的頑固性來界定病情,因此治療就非常困難。像中風、呃逆、腹脹、肢體痿廢等病,就更加困難。這是因為方法不得當。這不是入門同道的人所能輕易議論的。

醫治頑固性疾病,可能會出現瞑眩反應或加重病情,或許可以把它治好。但還要觀察病人的元氣如何,況且疾病纏綿日久,即使是良醫也不能立即根除。而那些庸醫卻想一定把它治好,竭盡全力去攻治,結果還沒治好病,人卻先死了。中風、呃逆、腹脹、肢體痿廢等病,如果還沒有危及性命,有什麼治不好的呢?如果已經深入骨髓,即使是扁鵲、盧醫也治不好。治療方法和技巧,是可以學習和掌握的,是可以思考和領悟的。我也有關於疾病診治的驗方,記載在我的《醫叢》中,在此就不贅述了。

《素問》、《靈樞》兩書,古人認為是先秦的偽作……《難經》的傳說認為是越人所著,但是它論述的道理最精妙,所以由此產生的誤導也很多。考證扁鵲的傳記,也認為是偽作。

《內經》這本書,不知道出自誰的手筆,也沒有古文可以佐證。只是古代人質樸,編寫書籍時往往不署名,像《尚書》、《論語》、《國策》等,都沒有標明編撰者,後來就無法辨識了。《內經》這本書,劉向、程頤、宋濂都認為是戰國時期的著作,只是根據書中地名、官稱等來推斷而已。古代人撰寫醫藥書籍,是用來搶救垂危病人的,其方法和技巧,都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後來怕失傳,

就用書來傳承。不同的醫家有不同的方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書籍。所以《漢書》記載有黃帝、白氏、扁鵲的內外經,現在保存下來的只有《黃帝內經》了,白氏、扁鵲及外經都看不到了,不也是很遺憾嗎?現在能夠看到的古代醫學精髓,只有這本書了。即使是秦越人、倉公、張機,也無法超過它的精妙程度,學習者怎能不思考呢?那些書既然不是《內經》,又說它們的內容有可取之處,難免搖擺不定。

《難經》的八十一難,以扁鵲傳記中沒有記載為理由,認為是偽作,這種考證也太粗疏了吧!秦漢以後,天下談論脈象的,沒有不依賴這本書的。所以扁鵲傳記說:「到今天,天下談論脈象的,都源於扁鵲。」扁鵲也是用雙手診脈,按腹部診斷疾病,他的方法都在這本書裡,但他自己卻不知道,真是「搬家忘了妻子」啊!《難經》在寸口診脈,在腎區察氣,它的精妙程度超過前代,獨領後世,真是光輝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