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景醫話》~ 景景醫話 (1)
景景醫話 (1)
1. 腸癰
族侄欽文,號佩珊,其高祖自蘇遷常,惕身叔名爾昭之孫也,赴日本遊學返,見余曰:「赴東入普通學校一年,方畢業,患腸癰,入醫院。東醫曰:『是不難,剖而去之可也。』」不旬日,已平復,詫以為神,遂即以東醫為師,在千葉縣專門醫學校習業,又二年學成,今得畢業〔文〕憑而返。
余詳問其狀,亦甚驚異,嗣赴常赴寧,忽聞其又驟赴日本,未知何事?不一月,得其家中書來,謂舊病復發,不能自療,急至日本,求其師醫治。師仍曰:「是不難,剖而去之可也。」乃不料一剖後,溘然未醒。不知何以昔者效而今不效?余默思其故,前者之效,氣血未衰,愈後失調,元未復而病根仍在;後者之不效,氣血已衰,是以遽殞耳。乃知猶是病也,而體之虛實,不可以不辨,混同治之可乎哉?
白話文:
我的族侄欽文,字佩珊,他的高祖父從蘇州遷居常州,是惕身叔名為爾昭的孫子。他曾經赴日本留學,回來後見到我,說道:「我在日本普通學校讀書一年,剛剛畢業,就得了腸癰,住進醫院。日本醫生說:『這不算難,開刀切除就可以。』」不到十天,病就痊癒了,他非常驚訝,認為是神醫,於是就拜這位日本醫生為師,在千葉縣專門醫學校學習,又過了兩年學成歸國,現在拿到了畢業證書。
我仔細詢問他的狀況,也感到十分驚訝。後來他去了常州、寧波,突然聽說他又匆匆趕回日本,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不到一個月,就收到他家書,說舊病復發,自己無法治療,急需前往日本,請他的老師醫治。他的老師仍然說:「這不算難,開刀切除就可以。」沒想到開完刀後,他就永遠昏迷,再也沒有醒來。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以前有效,現在卻失效了?我靜靜地思考其中的原因,以前有效的可能是因為他的氣血尚未衰弱,治癒之後氣血失調,身體元氣尚未恢復,病根仍然存在;而這次失效可能是因為他的氣血已經衰弱,所以才會突然離世。由此可知,同樣是疾病,但身體的虛實卻不能不辨,混同治療,豈能有效呢?
2. 急勞
江建霞,名標,余至好也。一夕筵次,聞其咳嗽,余曰:「君咳不暢,有外邪閉塞肺經,宜服開泄藥。」江曰:「有西醫勸服止嗽藥水。」擬即服之矣。余曰:「西藥余未詳其性,但顧名思義,恐是劫劑,古云『傷風不醒便成勞,,似不宜服。」渠意不謂然。江與余省試,先後出汪瑤庭先生門,時汪任長邑,其明日為師母壽誕,約祝壽再見。
至明日,江不至,晚筵時,瑤師云「江僕來,言建霞病不來矣。」以為小恙,未之省視。又匝月餘,聞噩耗,為之駭然,不意筵次一別,遂成永訣。後晤其兄宵緯云「病重時曾至曹君智涵處診治,曹極言病險,建霞猶不為然,曹告其家人曰:「尺脈弱甚,腎虧已極。」余細思之,此猶是邪留於肺,肺病,金不生水,為止嗽藥水強止其嗽之害。
白話文:
江建霞,名標,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一晚宴席上,我聽到她咳嗽,便說:「你咳嗽不順暢,是外邪阻礙了肺經,應該服用開泄的藥物。」江建霞說:「西醫建議我服用止咳藥水。」她正打算服用。我說:「西藥我並不清楚它的藥性,但從名字來看,恐怕是劫氣藥,古人說『傷風不醒便成勞』,似乎不適合服用。」她不以為然。江建霞和我都在汪瑤庭先生門下學習,先後考取功名。當時汪先生任職長邑,第二天是師母的生日,我們約好一同去祝壽再見。
第二天,江建霞沒有來,晚宴時,汪先生說:「江僕來了,說建霞生病不能來了。」我以為只是小病,沒有去探望。過了大約一個多月,我聽到了噩耗,感到非常震驚。沒想到宴席一別,竟成永訣。後來我見到她的哥哥江宵緯,他說:「建霞病重時曾經到曹君智涵那裡看病,曹醫生說病情很危險,但建霞並不以為然。曹醫生告訴她的家人說:『寸脈很弱,腎氣已極衰竭。』」我細細想來,這還是因為外邪滯留在肺部,肺病,金不生水,服用止咳藥水強行止咳反而害了她。
蓋腎陰素虧者,肺熱液涸,腎無來源,往往不起,勞瘵中有七日之「急勞」,半由於此,人皆以為日甚短,不疑其為勞耳。
白話文:
一向腎陰不足的人,會出現肺部燥熱、津液枯竭的情況,腎缺乏滋養來源,常常會導致功能下降。在消耗性疾病中,有種稱為「急勞」的病情,只需七天就會迅速惡化,這其中有半數是因為這個原因造成的,人們通常因為病程太短而沒有懷疑這是消耗性疾病。
3. 走馬牙疳
余友範某,其岳〔父〕走方醫也,有草研爛,以少許貼山根,取泡挑破,治走馬牙疳極效。範識其草,到處皆有,而不知其名,余曾囑其覓來植諸盆,不久即萎,繼余侄女患是病,兄來索此草,無以應,但以意會之,囑其用喉科中異功散少許,和蒜搗爛,亦于山根取泡,果效。
記得張舜欽傳方,用斑蟊、麝香、白胡椒,調薄荷油,貼兩太陽〔穴〕取泡,治頭痛如刀劈者,亦此意也。病之經絡不同,則貼之穴道亦異,以此類推,當再可以治他病之宜拔毒外散者。
白話文:
我的朋友範某,他的岳父是一位走方郎中,有一種草藥,研磨成泥,取少許貼在山根處,使其起泡並挑破,治療走馬牙疳非常有效。範某認識這種草,到處都有,卻不知道它的名字。我曾囑咐他尋找來種在盆中,不久就枯萎了。後來,我的侄女得了這種病,我哥哥來找我要這種草藥,我卻無以應付。只能憑著記憶,囑咐他用喉科中的異功散少許,和蒜頭搗爛,也貼在山根處起泡,果然有效。
記得張舜欽傳下的方子,用斑蝥、麝香、白胡椒,用薄荷油調和,貼在兩太陽穴處起泡,治療頭痛如刀劈一樣的患者,也是這個道理。疾病的經絡不同,貼藥的穴位也應有所不同,以此類推,應該還可以治療其他需要拔毒外散的疾病。
4. 西法化驗
見某報紙載有人患恙,鄰予以單方藥兩味,系大辛大溫、發汗散氣者,服後即殞。某告諸公庭,命西醫取藥化驗,皆無毒。余按凡病之不在表者,及表分素虛者,皆忌表;病之不在裡者,及在裡而不實者,皆忌下,故麻黃、細辛、大黃、芒硝,並足以殺人,即和平之品,苟不對症,亦足以輕病變重,重病致死,取諸藥以化驗,豈必有毒乎?
白話文:
我看到某報紙報導有人生病,鄰居給他兩味單方藥,這兩味藥性屬於大辛大溫,具有發汗散氣的功效。服用後,病人就去世了。有人將此事告到公堂,命西醫取藥化驗,結果發現藥物中並沒有毒。
我認為,凡是疾病不在表證的,以及表證虛弱的病人,都忌諱使用發汗散氣的藥物;疾病不在裡證的,以及裡證不實的病人,都忌諱使用瀉下藥。所以像麻黃、細辛、大黃、芒硝,這些藥物都有可能致死,即使是性情平和的藥物,如果用錯了,也可能將輕病變重,將重病致死。用化驗的方法檢測藥物,並不能確定它是否有毒。
5. 倒視
《民立報》載美國阿倭吾亞市,有少年格柏魯迭拉,其官能之奇異,映於眼者,順皆為逆,如下樓梯,則目為上而墜落者,屢矣;馬車從右來,則目為左而沖僕者,又屢矣,就診於紐約專門醫希蒙博士,據云系因視神經有異狀之故。竊考《名醫類案》載呂滄洲案,視物皆倒植謂為倒其膽府;陳古老案視正物皆斜,斜者反正,謂為閃倒肝之一葉,搭於肺上。又某方書云「桌椅等平者反側,側者反正者,此胸膈有伏痰也。
」魏玉璜駁陳案,謂肝去肺位甚遠,安能上搭?余謂目系內連肝膽,此就痰滯膽絡,治用膽星、半夏、絲瓜、蔞實、赤芍等,當不致誤。錢仲陽用郁李〔仁〕治目張不得瞑,此藥潤而散結,亦可移治。至孫真人謂風入腦,則視一物為兩。李東垣謂食辛熱物太甚,辛主散,熱助火,上乘於腦,則視物無的實,以小為大,以短為長。
白話文:
《民立報》報導美國阿倭吾亞市有一位少年格柏魯迭拉,他的身體機能奇特,眼睛所見的景象都與實際情況相反。例如,下樓梯時,他卻看見自己往上走,結果多次跌倒;馬車從右側駛來,他卻看見馬車從左側駛來,也因此多次被撞倒。他到紐約的專科醫生希蒙博士就診,希蒙博士表示這是因為格柏魯迭拉的視神經有異狀。我翻閱了《名醫類案》,裡面記載呂滄洲的案例,他所見之物皆倒置,醫生認為是他的膽府倒置;陳老的案例,他所見之物皆斜,斜的卻看成正的,醫生認為是他的肝臟有一葉閃倒,搭在肺上。又有一本醫書記載:「桌子椅子等平的卻看成歪的,歪的卻看成正的,這是胸膈有痰滯。」魏玉璜反駁陳老的說法,認為肝臟距離肺臟很遠,怎麼可能搭上去?我認為眼睛內連肝膽,因此可能是痰滯膽絡,可以用膽星、半夏、絲瓜、蔞實、赤芍等藥物治療,應該不會錯。錢仲陽用郁李仁治療眼睛張開卻無法閉合的症狀,此藥潤澤且能散結,也能用於治療格柏魯迭拉的病症。孫真人認為風入腦就會看到一個東西變成兩個。李東垣認為吃辛辣熱性食物過度,辛辣助散,熱助火,會上衝到腦部,導致視物無定,小的看起來很大,短的看起來很長。
張子和謂痰熱病,則目視壁上皆是紅蓮花,與上症雖稍異,而皆可互參,惟視一為兩,視小為大,痰症有之,虛症亦多,精散故也,須於脈證詳辨之。
白話文:
張子和說,如果患有痰熱病,患者會看到牆壁上有許多紅色的蓮花。雖然這與上面的症狀有些不同,但可以相互參考。患者會把一個看成兩個,把小的看成大的,這在痰症中有這種情況,虛症中也有很多,這是因為精氣散失的緣故,必須詳細地從脈象和症狀來辨別。
6. 痧穢宜嚏 過飽宜吐
吳尚先《理瀹駢文·略言》云:「上用嚏,自注嚏即吐也。在上宜嚏,感邪從口鼻入,宜嚏。按嚏法與吐法異,凡六淫之氣從鼻人者,宜用嚏,就其受病之處驅而出之,故五六月暑濕時令所感,氣兼穢濁,發為痧症,尚未入營分者,取嚏即愈,以其邪在清道也,是即經所謂「天牧從來,復得其往,氣出於腦,即不幹邪」者是。
若飲食不慎,或過飽而填息,或感穢氣而與胃中之宿食、痰飲為伍,上填胸膈,則宜用吐,吐必病本從口入,亦就其受病之處驅而出之。但嚏法、吐法,俱治邪之在上焦者,要不得云嚏即是吐也。推之風寒之宜發汗,風熱之宜涼表,花柳病之宜通利精竅,皆就其受病之處驅而出之,斯即病在上焦,毋犯中下,病在下焦,毋犯上中之旨。
白話文:
吳尚先在《理瀹駢文·略言》中說:「上用嚏,自注嚏即吐也。」這句話的意思是,上面是指頭部,用嚏是指用打噴嚏的方式來治療疾病,而「自注嚏即吐也」的意思是,打噴嚏與嘔吐雖然都屬於上焦的治療方法,但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方法。
在頭部有病的時候,應該用打噴嚏來治療。因為邪氣通常從口鼻進入身體,打噴嚏可以將邪氣從鼻腔排出。需要注意的是,打噴嚏和嘔吐的方法不同。當六淫之氣從鼻子侵入身體時,應該使用打噴嚏的方式,將邪氣從受病的地方驅趕出去。比如在五月六月暑濕的季節,容易感染暑濕之氣,這種邪氣會夾雜著穢濁之氣,導致痧症。如果邪氣尚未深入營分,就可以用打噴嚏的方式驅除邪氣,因為邪氣還停留在清道(指頭部和上焦)。這就是經文中所說「天牧從來,復得其往,氣出於腦,即不幹邪」的意思。
如果飲食不慎,或者吃得過飽而堵塞氣息,或者感染穢氣,導致宿食、痰飲停留在胃中,阻塞胸膈,就應該使用嘔吐的方法治療。因為這些病的病根都是從口進入的,嘔吐可以將病根從受病的地方驅趕出去。
總之,打噴嚏和嘔吐都是針對上焦疾病的治療方法,但不能說打噴嚏就是嘔吐。就像風寒之症宜發汗,風熱之症宜涼表,花柳病宜通利精竅一樣,這些方法都是根據疾病的部位和性質,選擇對應的治療方法,將邪氣從受病的地方驅趕出去。這就是「病在上焦,毋犯中下,病在下焦,毋犯上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