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景醫話》~ 景景醫話 (4)
景景醫話 (4)
1. 用藥分量
用藥分量之輕重,鄙意當視其病以為準,初不能執定某藥必重用,某藥必輕用,即古方流傳,其分量固已酌定,仍必賴用之者增損其間,乃合病機,不獨藥品之宜加減也。所謂君臣佐使,即別之於分量,故同一方也,有見此證則以此藥為君,見他證復以他藥為君者,朱應皆云:「古方所謂各等分者,非同一分量之謂,謂審病以定藥之輕重耳。」斯言甚確,余前治袁姓兒濕溫症,案曰:「滿舌苔薄白而帶滑,濕在肺胃之表也。
邊尖絳赤,心肝營分有熱也,中心獨灰微澀,胃聚濕而欲化火也;小便短赤,大便秘,火鬱濕滯,而氣化不靈也;濕為火爍則生痰,痰氣上蒙,故欲昏睡也;其有時能冷飲者,則濕從火化,已熱多濕少也;有時足冷,熱內迫也,須防其熱厥;新又咳嗽,君相二火爍金也,宜清心肝之火,導以下行,滲肺胃之濕以佐之,斯熱解而濕亦去矣。
白話文:
用藥的份量輕重,應該根據病人的病情來決定,不能一概而論某種藥物就一定要用得多,或某種藥物就一定要用得少。即使是流傳已久的古方,其藥量也已經根據當時的病情有所調整,使用時仍然需要根據病人具體的情況來增減藥量,才能符合病理機制,這不只是藥品本身的加減問題。所謂的君臣佐使,就是根據藥物的份量來區分,因此同一張方子,如果病人出現不同的症狀,就會以不同的藥物作為主藥。正如朱丹溪所說:「古方所謂各等分者,並非指同一份量而言,而是指根據病情的不同來決定藥物的輕重。」這句話非常準確。我以前治療一位姓袁的孩子患濕溫病,診斷結果是:舌苔滿布,薄白而帶滑,表示濕邪停留在肺胃的表面;舌邊尖紅,心肝營分有熱;舌頭中間灰白微澀,表示胃氣聚集濕邪,欲化為火;小便短赤,大便祕結,表示火熱鬱結,濕邪停滯,氣化功能失調;濕邪被火熱灼傷就會生痰,痰氣上蒙,所以孩子會昏昏欲睡;有時孩子能喝冷飲,表示濕邪被火化,熱多濕少;有時孩子足冷,是因為熱邪內迫,要注意防止熱厥;最近孩子還咳嗽,是心肝的熱邪灼傷肺金,所以需要清熱心肝之火,引導其向下走,並用滲濕肺胃的藥物輔助,如此熱邪消退,濕邪也自然去除。
」藥用淡竹葉、燈心草、石決明、通草、白茯苓、生苡仁、知母、茅根、蘆根,碧玉散,鮮竹瀝,內以別無痰藥,竹瀝用四兩,分頭二煎衝入。有訾余分量太重者,匡予不逮,幸甚,錄此方案以志吾過。猶憶去年鄒君鶴濤,病譫語如狂,時欲出門,其力甚大。
余疑其痰火上壅,而脈象沉細若無,脈證不符,欲用羚羊角、竹瀝而不敢,轉延余君伯陶決之,余君亦疑不可,乃商酌一方服之,當日稍定,翌日,忽奪門而出,至其相知家酣睡,比醒,診之脈忽變為滑數而大,乃知昨系熱厥伏匿之脈,因用羚羊角,以鮮竹瀝磨之,隨磨隨進,只此二味,計是日磨去羚羊角五錢許,竹瀝十三四兩,稍有狼戾,飲下亦復不少,較此症用之更多,病之輕重固異,然至今思之,治雖幸中,究嫌孟浪,懸壺應世,誠不如以平易藥方,輕微分量,免為庸流所詬病耳。
白話文:
淡竹葉、燈心草、石決明、通草、白茯苓、生苡仁、知母、茅根、蘆根,碧玉散,鮮竹瀝,這些藥材中沒有其他化痰藥,竹瀝用四兩,分兩次煎煮後沖服。有人覺得用量過重,我無力一一回應,只得將此方案記錄下來,以示過失。還記得去年鄒鶴濤先生生病時,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想要出門,力量很大。我懷疑是痰火上壅,但脈象沉細如無,脈證不符,想用羚羊角和竹瀝,卻又不敢,轉而請教余伯陶先生,他也覺得不可行,於是我們商議了一個方子讓他服用,當天病情稍有好轉,第二天,他突然衝出門,跑到認識的人家睡著了,醒來後,脈象變成了滑數而大,才知道昨天是熱厥伏匿的脈象,於是用羚羊角磨鮮竹瀝,邊磨邊喝,只用這兩種藥材,當天磨了大約五錢羚羊角,十三四兩竹瀝,雖然藥性猛烈,喝下去也不少,比起這種情況下的用藥量更多,病情的輕重固然不同,但至今想來,治病雖算幸運,但仍覺得冒險,懸壺濟世,應該用平易的藥方,輕微的劑量,免得被庸醫詬病。
2. 胎黃
癸丑五月十二日,五孫欽尚生,生而面目身皆黃,此胎黃也。似其小便清長,疑是虛寒,然身體壯盛,啼聲載路,唇色紅紫,察其瞳子,黑而有神,且伊父系木火體質,伊母系濕痰體質,因決其為濕熱無疑,但質小不能服藥,思吳尚先云:「內服之方,皆可移作外治,遂用綿茵陳、赤小豆、海螵蛸、馬鞭草、紫花地丁、生草梢、仙半夏、大腹皮、小青皮、炒白朮、赤白芍、赤苓、白頸蚯蚓等,共研細末,酒調敷臍上,日再易,兩旬而全愈。
白話文:
癸丑年五月十二日,五孫欽尚出生,出生時全身皮膚都呈現黃色,這是胎黃病症。雖然小便清長,疑似虛寒體質,但身體強壯,哭聲響亮,嘴唇顏色紅紫,觀察瞳孔,黑亮有神采。考慮到父親為木火體質,母親為濕痰體質,因此判斷孩子患的是濕熱症無疑。然而孩子體質較弱,無法服用藥物。想起吳尚先所言:「內服的方子,都可以改為外治。」於是用綿茵陳、赤小豆、海螵蛸、馬鞭草、紫花地丁、生草梢、仙半夏、大腹皮、小青皮、炒白朮、赤白芍、赤苓、白頸蚯蚓等藥材,研磨成細粉,用酒調和敷在臍部,每天換藥兩次,二十天後完全康復。
可見小兒之不能服藥者,類推可以改外治,如病在頭目,則敷兩太陽,病在臂腿則敷手足心,病在胸膈則敷胸間,病在肺則敷肺俞等穴,病在肝則敷期門等穴,病在脾胃則敷臍腹,視何病則用何藥,溫涼攻補,因病而施,想亦有效也。
白話文:
可以觀察到,有些小兒無法服用藥物,這時候可以類推使用外治法。例如,如果病症在頭部和眼睛,就敷藥在兩太陽穴;如果病症在手臂和腿部,就敷藥在手心和腳心;如果病症在胸部和橫膈膜,就敷藥在胸部;如果病症在肺部,就敷藥在肺俞穴;如果病症在肝臟,就敷藥在期門穴;如果病症在脾胃,就敷藥在臍腹部位。根據不同的病症,選擇不同的藥物,使用溫、涼、攻、補等不同方法治療,因病施治,想來也是有效的。
3. 鼻衄
賴佩瑜函詢:「敝邑有孔某者,年二十許,自十四歲以來,得一鼻衄奇症,每逢月之上旬,七句鍾時,其鼻血源源而來,投之截血諸藥,終不能禁止其流,迨至次日,呼吸始通,衄血亦時來時止,三日後,其衄血自然而愈。測量其血,多至五磅有奇。察其病時病後,神識俱清,兼無別病。
但此症自發生以來,月累一月,毫無過期,誠世界最新發明之一大奇症也。所延醫治,已閱百人,投諸藥石,俱無效驗。延至今春,邀余診視,切其脈,大而且沉,察其面色,非象失血之人,兼無寒熱煩咳,惟不得安眠。檢前所服之方,不外瀉心、地黃、柏文等湯,均歸無效。
白話文:
賴佩瑜來信詢問:「我這裡有一位名叫孔某的人,年約二十歲。從十四歲起,就患有一種奇怪的鼻衄病症。每逢每月上旬,七點鐘左右,鼻血就會源源不斷地流出來。無論服用什麼止血藥物,都無法阻止血流。直到第二天,呼吸才能通暢,鼻血也時有時無地流,三天後,鼻血就會自然痊癒。測量他的血量,足足流了五磅以上。觀察他在發病時和病癒後,神志都很清醒,也沒有其他病症。
但這種病症自從發病以來,每月都準時發作,從未間斷,真是前所未有的奇病。他已經找過一百多位醫生治療,嘗試過各種藥物,都無效。直到今年春天,他才邀請我來診治。我替他把脈,脈象很強勁沉重。觀察他的面色,不像失血過多的人,也沒有發燒、發冷、咳嗽等症狀,只是睡不好覺。查看他之前服用的藥方,大多是瀉心湯、地黃湯、柏文湯等,都沒有效果。」
僕採擇古今醫書,研究斯症,皆系真陽不足之弊,故先擬服獨參湯加附子五錢,連服數劑,至後月復作如前,再擬早服加減歸脾湯,晚服黃土湯,至三閱月,衄復如是。其或藥不對症歟?即或四五劑不能中病歟?究意是何理由,敢以質之高明家。」余答之曰:「《素問》謂邪客於足陽明之經,令人鼽衄。
」《靈樞》謂胃足陽明之脈,起於鼻之交頞中,下循鼻外,所生病者鼽衄。」是衄病有屬胃者,胃為多氣多血之鄉,故來多而無害。
白話文:
我翻閱古今醫書,研究這種病症,發現都是由於真陽不足造成的,所以先開了獨參湯加附子五錢,連續服用幾劑。後來到了下個月,病症又像以前一樣復發。我便改為早上服用加減歸脾湯,晚上服用黃土湯,連續服用三個多月,鼻衄還是沒有好轉。難道是藥方不對症?還是四五劑藥量不夠?究竟是甚麼原因,我實在想不通,所以想請教您這位高明的醫生。」我回答他說:「《素問》說邪氣入侵足陽明經脈,就會導致鼻衄。《靈樞》說胃足陽明經脈起於鼻樑交接處,向下沿著鼻外側走行,生病時就會出現鼻衄。」也就是說,鼻衄有的是屬於胃部的病症,而胃是氣血充盈之處,因此鼻衄頻發也不必過於擔心。
考蟲證,必月初其頭上向,安知此衄之來,非即胃中蛔蟲為患,大約病者體必壯實,嗜濃厚,多濕熱,鬱蒸生蟲,攻動其贏餘之血,激而上衝,其不得安臥,亦胃不和之故,經所謂「胃不和則臥不安」也,觀其積久,而面色如常,決非虛症,擬用生牛膝、姜炒竹茹、刺蝟皮、山梔子、川楝子、法半夏、蕪荑、琥珀等,稍加以大黃末、乾漆末,逐月於病發時服之,或能漸減而愈。古本有胃蠱一症,用使君子、五穀蟲、雷丸、厚朴以殺蟲,但不見其變病為衄耳。
白話文:
在診斷為蟲證時,必須觀察頭部的月形方向,無法確定這出血的原因是否是胃中的寄生蟲所導致。通常,病人的身體必定強壯,喜歡濃厚的食物,多有濕熱,積聚的濕氣會生成蟲子,攻擊並擾動體內的血液,使血液激動向上衝擊。他們無法安睡,也是因為胃部不和諧所引起,正如經典所說的「胃不和則臥不安」。觀察病情長久,但面色如常,可以確定這不是虛弱的病症,預計使用生牛膝、姜炒竹茹、刺蝦皮、山梔子、川棗子、法半夏、蕪荑、琥珀等藥物,稍加大黃末、乾漆末,每月在發病期間服用,可能會逐漸減少並痊癒。古代本草有提到胃蠱這種病症,使用使君子、五穀蟲、雷丸、厚朴來殺蟲,只是沒有見到轉變為出血的情況。
竊謂天地之大,無奇不有,陰陽之對待,有時而勝負迭乘,故有五不女之奇形,即有五不男之異稟,安知此人非有生以來,雖具乾健之體,實賦坤順之性者乎?月事之來,上應乎月,下應乎潮,月初月上鉤而潮生,月望月正,圓而潮盛,月屬陰象,潮為陰質。
仲秋陰氣最足,故月最明而潮最大,女亦陰類,月事應之,世既有不月之婦人,安必無有月之男子,猶世有無須之男子,間有有須之婦人,倘詢其陽道不舉,可證我說之不盡無稽,但血與經,二而一者也,血以下行為順,仍當用生牛膝、大黃、槐角等以導之,使從大腸出耳,從大腸出則不必復治之矣,奇想也,而實由理想,姑附載之,以博諸公一粲。
白話文:
大意是說,世界上無奇不有,陰陽相互作用,有時候會有勝負交替的情況。因此,有些女性可能有五種特殊的身體特徵,同樣地,有些男性也可能有五種不同的特質。怎麼知道這個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健康,但實際上卻具有柔和的性格呢?女性的月經來潮,上面與月亮的運行相呼應,下面與潮汐的變化相一致。月亮初升時呈現彎鉤狀,潮水隨之而起;滿月時圓滿,潮水達到高潮。月亮屬於陰性的象徵,潮汐也是陰性的物質。
中秋時節,陰氣最為充盈,所以月亮最明亮且潮汐最大。女性屬於陰性的一類,月經與此相應。既然世界上有沒有月經的女性,那麼難道不會有出現月經的男性嗎?就像世上有些男性沒有鬍子,偶爾也有一些女性長有鬍子。如果這些男性在性功能方面有問題,這就可以證明我的說法並非完全無稽之談。血液與月經本質上是一樣的,血液下行是正常的現象,仍然可以使用生牛膝、大黃、槐角等藥材來引導它們,讓這些血液通過大腸排出體外,一旦這樣就不需要再進行治療了。這是一個奇特的想法,但也確實是由於理論上的推測,姑且記錄下來,供各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