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燧

《景景醫話》~ 景景醫話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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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景醫話 (5)

1. 濕溫 疝氣 風疹 熱人血室 陽明經白虎證 天花 時氣

辛亥秋,余晉引南旋,奉楊俊卿文鼎中丞奏隨赴秦,在滬未行,會武漢革命事起,道阻不得往,時事日非,遂壺隱淞濱,親友延余診治者,公啟一函,為余榆揚,由孫燕秋文詒主稿,孫亦知醫者,函中頗於醫理有所闡發,故錄出,且以志厚誼於勿諼焉。《函》:

陸君晉笙,向與都人士遊,鮮知其能醫者,即或知之,亦不意其邃於醫者,自避來申,顏其居曰「景景醫室」,應病家之招。誠保患濕溫,嘉年之侄應歡亦患濕溫,君謂:

彭〔某〕體肥,濕重熱輕;鄒〔某〕體瘦,熱重濕輕,同一滲濕清熱,而分量不同。承豫亦患濕溫,君謂熱為濕遏,宜先溫化,然後用苦寒淡滲,其治法又不同。

白話文:

辛亥年秋季,我原本要跟随杨俊卿前往秦地,但在上海准备出发时,武汉革命爆发,道路受阻无法前往。时局变化迅速,我便隐居在上海,朋友亲戚遇到病痛时,会来请我诊治。有一位朋友给我写了一封信,信是由孙燕秋代笔,孙也是懂医的,信中对医理多有阐发,因此我将其记录下来,以纪念这份厚谊,永不忘记。信中写道:

陆先生,您平时与都城人士交往,很少有人知道您精通医术,即使知道,也想不到您对医术如此精深。您如今隐居在此,并把住处称为“景景医室”,应邀为病人诊治。您曾说彭某体格肥胖,湿气重而热气轻;而邹某身体瘦弱,热气重而湿气轻,虽然都是用渗湿清热的方子,但用药的分量却不同。您还说承豫也患了湿温症,但他的情况是热气被湿气所遏,应该先用温热之品化解湿气,然后再用苦寒之药渗湿,治疗方法又有所不同。

家怡患腹脹,疝氣偏墜,痛不可忍,君謂舌苔白膩而厚,是肝氣為寒濕所遏,用蒼朮、厚朴、柴胡、茴香等,一劑而愈,翌日已出門。

廷韶兩子並患疹,君謂長者有汗,兩關數甚,宜石膏、決明;幼者無汗,宜荊芥、薄荷,而方中之以辛涼解表則又同。文詒子疹兼泄瀉,君謂是肺移熱於大腸,邪有去路,於病為順,斷不可升提止澀,又不可因勢下導,下導則表邪內陷,疹透邪盡,則泄自止,其言果驗。元基子患疹內隱,反見惡寒等象,或以為寒,將用桂、朮、橘、半,君謂不可,此溫熱內伏,改用牛蒡、豆豉、淡豆卷、銀花、丹皮、石膏而安。

白話文:

家怡肚子脹痛,疝氣下垂,疼痛難忍。醫生觀察到她的舌苔白膩厚實,認為是肝氣被寒濕阻礙,就用蒼朮、厚朴、柴胡、茴香等藥材,一劑藥就治好了。第二天,家怡就出門了。

廷韶的兩個兒子都患了疹子。醫生認為大兒子出汗,脈搏跳動很快,應該用石膏、決明;小兒子不流汗,應該用荊芥、薄荷,而兩個孩子都需要用辛涼解表的藥物。文詒的兒子患疹子還伴隨腹瀉,醫生認為這是肺部的熱氣傳到了大腸,邪氣有了出口,對病情有利,因此不可以用升提止澀的藥物,也不可以用瀉下的藥物。瀉下的話會導致表邪內陷。等疹子全部發出來,邪氣盡除,腹瀉就會自然停止。醫生的話果然應驗了。元基的兒子患了隱疹,反而出現惡寒等症狀,有人以為是寒症,想要用桂皮、蒼朮、橘皮、半夏,醫生認為不可。這是溫熱之邪內伏,改用牛蒡、豆豉、淡豆卷、銀花、丹皮、石膏就安然無恙了。

承豫一子一女,併發熱惡寒,君謂鼻塞微咳,目含水氣,將發疹矣,先以發透之,自見疹至全愈,曾無多劑,未誤治治也。

國楨女患風溫發疹,經方來而忽止,君用辛涼之劑,而佐以丹皮、丹參等。又見其治周姓女,同患風溫,經將盡而邪襲入,君亦用辛涼之劑,而佐以元參、生地等,同一熱入血室,而君謂一血虛、一有瘀,是以佐使之藥異,且病皆屬熱,是以一不用桃仁、茺蔚,一不用川芎、當歸也。

又見其治周姓子,面赤大汗,神昏譫語,或以為邪入心包,君謂呼之神清,左寸不數,右關浮滑數,此白虎證也,誤用清心丸、至寶丹則反領邪入內矣。

白話文:

承豫的兒子和女兒都發燒怕冷,醫生診斷他們鼻塞輕微咳嗽,眼睛含著水氣,快要發疹子了,就先用藥讓他們發疹子,從疹子出現到完全痊癒,根本不需要用太多藥,沒有誤診治療。

國楨的女兒患了風溫發疹,原本按照藥方治療,卻突然停住了,醫生便使用了辛涼的藥物,同時添加丹皮和丹參等藥材。又看到醫生治療周姓的女兒,也患了風溫,病情快結束了,卻被邪氣入侵,醫生同樣使用了辛涼的藥物,並添加元參和生地等藥材。兩個病症都是熱邪侵入血室,但醫生認為一個是血虛,一個是有瘀血,因此佐使的藥材不同,而且兩個病症都屬於熱症,因此一個不用桃仁、茺蔚,一個不用川芎、當歸。

還看到醫生治療周姓的兒子,臉色發紅,大汗淋漓,神志昏迷,胡言亂語,有人認為邪氣入侵心包,醫生卻說叫他一下,神志清醒,左寸脈摸不到,右關脈浮滑快速,這是白虎證,如果誤用清心丸、至寶丹,就會反而把邪氣引進身體內部。

嘉年之侄孫女,年九歲,幼居北地,曾種牛痘,今患似疹者累累,君謂此天花也,乃從前餘毒未淨,北地高寒,蓄而不泄,今南來,感時氣而發,雖云痘出五臟,古法用溫,然今乃熱毒傷陰,斷難泥古,用解毒養陰藥而痊。

靜章兩子相戲,傷長者,胸痛甚,靜章以為傷也,君視之曰「非是。」適感時氣,氣阻胸膈耳,用疏表氣分而愈。設投行血消瘀之劑,誤矣。他如溥孫之急類中風,人龍內子之患大頭風,盛年之子女、子婦孫輩患各症,無不藥到病除。此外目擊其治驗,更指不勝屈,姑就嘉年等熟人賴其治愈者,略述一二,為之表彰,以鳴謝忱。

鄒嘉年、潘盛年、馮廷韶、孫文詒、金國楨、顧元基、彭溥孫、潘靜章、彭誠保、錢人龍、劉家怡、汪承豫同啟。

白話文:

嘉年的侄孫女,九歲,以前住在北方,曾經接種過牛痘,現在長了像麻疹一樣的疹子,您說這是天花,是以前殘留的毒素沒有清除乾淨,北方氣候寒冷,毒素積蓄在體內無法排出,現在來到南方,受到天氣影響而發病。雖然說天花出於五臟,古法用溫和的藥物治療,但是現在是熱毒傷陰,不能死板地沿用古法,要用解毒滋陰的藥物才能痊癒。

靜章的兩個兒子玩耍時,年長的兒子受傷了,胸口疼痛得很厲害,靜章認為是受傷了,您看了之後說:「不是。」只是因為受到天氣影響,氣血阻塞在胸膈之間,用疏通表面的氣血的藥物就能治癒。如果用活血化瘀的藥物治療,就錯了。

其他像溥孫突然像中風一樣,人龍的妻子患了大頭風,盛年家的子女、兒媳、孫子輩患了各種疾病,無一例外都藥到病除。除此之外,我親眼見證了您的醫術,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僅僅列舉嘉年等人這些熟人,感謝您醫治他們的案例,簡單描述一二,以此表彰您的醫術,表達我的感謝之情。

鄒嘉年、潘盛年、馮廷韶、孫文詒、金國楨、顧元基、彭溥孫、潘靜章、彭誠保、錢人龍、劉家怡、汪承豫 敬啟。

2. 肝氣為濕熱所遇 痘不化漿

虞師涅邃於醫而不行道,見滬上二醫之謬,著×××、×××是名醫而非庸醫辨,余因其於醫道有所稗益,故錄之。其辨云:

友人告余曰:「×××治許嫗,肝氣為濕熱所遏,理宜辛溫以舒肝鬱,苦寒以清濕熱。」某醫案云「木火內寄,脾胃受侮,升降失司,以致脅痛、痰多、神疲、嗜臥、苔黃,脈細弦滑數。」而藥則用旋覆花、海浮石、杏仁、象貝、杷葉等肺家藥為多,方案不符,未識何故?

陳君有女患痘,點已齊備而未化漿,考漿之不化,其因有二:一則毒氣熾盛,血燥而凝,不能運化成漿,法宜清血化毒;一則元氣虛弱,血寒而滯,亦不能運化成漿,法宜溫補內托。延×××診治,其案明云「痘點齊而漿未化」,乃藥則用〔皂〕角針、筍尖、大力子等攻透之品,亦方案不符,未識何故?余曰:「此其所以為名醫也。

白話文:

虞師精通醫術,卻不善於運用於實際。他見過上海兩位醫生的錯誤診斷,因此寫下了《×××》、《×××》兩篇文章,辨明哪些是名醫,哪些是庸醫。我認為這兩篇文章對醫道有所裨益,因此將其記錄下來。文章中辨析如下:

友人告訴我:「×××醫生治療許嫗,認為肝氣被濕熱阻礙,理應使用辛溫藥物舒解肝鬱,苦寒藥物清熱除濕。」某醫生記錄的病案中寫道:「木火內蘊,脾胃受損,升降失調,導致脅痛、痰多、神疲、嗜睡,舌苔黃,脈象細弦滑數。」然而,他使用的藥物卻以旋覆花、海浮石、杏仁、象貝、杷葉等肺部藥物為主,治療方案與病症不符,我不明白為何如此。

陳君的女兒患了天花,痘疹已經長齊,卻沒有化膿。我認為痘疹不化膿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毒氣過盛,血液乾燥凝滯,無法轉化成膿液,應該使用清血解毒的藥物;二是元氣虛弱,血液寒冷凝滯,也無法轉化成膿液,應該使用溫補內托的藥物。延請×××醫生診治,他明確寫道:「痘疹齊備而未化膿」,卻使用皂角針、筍尖、大力子等攻破藥物,治療方案依然不符,我不明白為何如此。我說:「這就是他之所以成為名醫的原因啊。」

」夫所謂名醫者,聯絡同道,互相標榜,延必厚值,出必高車,一病幸中,便侈然自譽,罔顧匿笑於旁觀,是不務其實而務其名也,吾故曰名醫也。至於庸者,平庸之謂,雖不能傑出尋常,而猶不至謬妄陋劣。其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莫明其所以然,故或愈或否,重為世詬,然何至自相矛盾,方案不符耶,是則若輩並不獲在平庸之列,吾故曰非庸醫也。夫夏桀殷紂,茶毒生靈,二醫殆其苗裔,故草管人命,以致於此。

僕將輯其謬方謬案,指摘駁辯,刊以問世,名之曰《伐罪編》,庶幾人知其謬,而枉死者鮮,當亦慈善之一端,雖然世俗驕奢,人心澆薄,天道福善而禍淫,水劫、火劫、兵劫、疫劫之未已,而更加以「醫劫」,是天意也,於二醫乎何尤?

白話文:

所謂的名醫,就是那些結交同行,互相吹捧,請他們診病一定要給很高的報酬,出行一定要坐豪華的車輛,一旦治癒了一個病人,就大肆自我吹噓,完全不管旁觀者的嘲笑,這是不注重實際能力而只追求名聲的人,所以我稱他們為名醫。至於那些庸醫,就是指平庸的人,雖然他們不能超出一般水平,但還不至于非常愚昧和拙劣。他們頭痛治頭,腳痛治腳,不明白真正的病因,所以治療效果時好時壞,因此受到社會的批評,但如果連基本的治療原則都不遵守,開出的處方自相矛盾,那麼這樣的人連平庸都算不上,所以我說他們不是庸醫。像夏桀和殷紂這樣殘害生靈的人,這兩個醫生大概是他們的後代吧,所以他們對待人命如草芥,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我打算搜集這些錯誤的處方和病例,進行指摘和辯駁,並將其出版,命名為《伐罪編》,希望人們能知道他們的錯誤,從而減少無辜的死亡,這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不過,現在的社會奢侈浮華,人心淡薄,天道總是獎勵善良懲罰邪惡,水災、火災、戰爭、瘟疫還沒有結束,又加上了「醫災」,這大概是天意吧,與這兩個醫生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