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軒醫語》~ 素軒醫語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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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軒醫語 (11)

1. 四十六,腸窒扶斯與仲景所謂傷寒

腸窒扶斯Abdominal,typhur之名,起於十七世紀,距今約有三百年曆史,其入我國,亦約已數十年,蓋東國譯名也。其意譯為「傷寒」者,學者頗謂不削切,有濫用舊名,削足適履之感,以腸窒扶斯是傳染病。傷寒之兼疫者,方有相合處。二者「外延」「內包」,固非「同一概念」ldenticaiconcept也。

雖然,丁福保曾有說矣。丁氏曰,輕證腸窒扶斯,即太陽病也。若變為重證,其熱為稽留狀,或往來間歇者,即轉少陽也。其熱稽留而不往來者,即陽明病也云云。今案患腸窒扶斯者,在潛伏期,已有頭痛惡心證狀。至啟發期,發熱,全身作痛,氣管支炎,紛紛起矣。歐戰時,兵士患者,又多現坐骨神經痛。

大論云,太陽病,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此即潛伏期證狀也。又曰,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此即啟發期證狀也。其「腰痛」二字,亦甚似坐骨神經痛。自此以往,若轉為寒熱頻替,兼脾腫者,即似少陽病。若轉入高熱期,口渴,譫語,汗出頻頻,即更酷肖仲景所述陽明病已。

然則丁氏之說,正大有研究之價值也。又祝味菊云,生溫機能亢進,則為陽明病。淋巴機能障礙,則為少陽病。鄙人前謂少陽病是脾及淋巴受邪,尚不敢自深信,今乃得聲援矣。至於三陰病,乃三陽病之虛證,前已言及,茲不復贅勘。

白話文:

「腸窒扶斯」這個詞語,源自十七世紀的西方,距今約有三百年歷史。這個詞傳入中國也已有數十年,是來自東方的譯名。學者們認為將它意譯為「傷寒」並不恰當,感覺像是濫用舊名,勉強硬套。因為「腸窒扶斯」是一種傳染病,「傷寒」則帶有瘟疫的意味,兩者雖然有部分共通之處,但並非完全相同。

儘管如此,丁福保先生曾提出看法,認為輕症的「腸窒扶斯」就相當於中醫的「太陽病」。病情加重後,若出現持續性發熱或間歇性發熱,就如同「少陽病」。而發熱持續不退,則屬於「陽明病」。

我們觀察到,患有「腸窒扶斯」的病人,在潛伏期時,就會出現頭痛、噁心等症狀。進入發病期後,就會發熱、全身疼痛、氣管支炎等,許多歐洲戰爭時期的士兵患者還出現坐骨神經痛。

《傷寒論》中記載,太陽病可能在未發熱時就出現惡寒、身體疼痛、嘔吐等症狀,這正是潛伏期的表現。書中還提到,太陽病會伴隨頭痛、發熱、全身疼痛、腰痛,這也是發病期的症狀。而「腰痛」與坐骨神經痛十分相似。

如果病情進一步發展,出現寒熱交替,脾臟腫大,就類似少陽病。若進入高燒階段,伴隨口渴、神志不清、出汗頻繁,則更像是仲景所描述的陽明病。

由此可見,丁福保先生的觀點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祝味菊先生也提出,生溫機能亢進屬於陽明病,淋巴機能障礙則屬於少陽病。我先前認為少陽病是脾臟和淋巴受邪,還不敢完全確定,如今有了祝先生的佐證,讓我更有信心。至於三陰病,只是三陽病的虛證,之前已提及,這裡就不再贅述。

2. 四十七 仲景六經之功用

與腸窒扶斯相似之傳染病,尚有發疹窒扶斯,據李氏近世《傷寒病學》,腸窒扶斯之原名,當作Typhoidfever其Typhvsfever一名,則屬之發疹窒扶斯,此與民國五年三月內務部所頒布之傳染病預防條例不同,彼以腸窒扶斯原名為Typhusabdominales,發疹窒扶斯原名為Typhusexanthemata,二說孰是此屬譯名考證範圍,姑不贅。且論病證,今按,此二種病候,大同小異。

蓋發疹窒扶斯潛伏期較短暫,起時惡寒戰慄則較甚,是亦仲景所謂太陽病也,可知不論其為腸窒扶斯,抑為發疹窒扶斯,以仲師分經辨證法御之,胥有一以貫之之妙。復次,一九一八年傳遍世界之流行性感冒Influenza病初起時,頭身皆痛,發熱惡寒,及支氣管發炎。就病狀而論,亦一種太陽病,即亦可以仲景法治之矣。

然西醫家云,此病現今尚無特效療法,只以強心及預防肺炎為要著,此外不過對證發藥而已。夫腸窒扶斯,發疹窒扶斯,流行性感冒,以及瘧痢喉證,與兒科病之痧子,其病原菌各各不同,故殺菌藥,及預防用之注射菌苗,亦各各不同,然仲景家法,一概不問,只循經發藥,可以奏效,斯真神矣。

然則六經之說,在治療上為益之大,不言可知,乃扶桑所謂新漢醫,獨置之不信,痛予刊落,則所謂一間未達,猶有蓬之心也夫。

白話文:

與腸傷寒相似的傳染病,還有發疹傷寒。根據李氏近代的《傷寒病學》,腸傷寒的原名應該是Typhoid fever,而Typhus fever這個名稱則屬於發疹傷寒。這與民國五年三月內務部頒布的傳染病預防條例不同,因為那裡把腸傷寒稱為Typhus abdominales,發疹傷寒稱為Typhus exanthemata。這兩種說法究竟哪一個比較正確,考證的範圍就不多說了。從病症的角度來看,這兩種病的表現其實相似之處很多。

發疹傷寒的潛伏期相對較短,發作時寒戰的情況較為明顯,這也是仲景所謂的太陽病。因此,無論是腸傷寒還是發疹傷寒,依照仲景的經絡分辨和治療方法,基本上可以通用。此外,1918年全球流行的流行性感冒開始時,身體和頭部會感到疼痛,發燒伴隨惡寒,以及支氣管炎症狀。從病症來看,這也是一種太陽病,因此同樣可以用仲景的法則來治療。

然而,西醫認為目前對於這種病尚無特效療法,主要是進行強心和預防肺炎的治療,其他的只是對症下藥而已。腸傷寒、發疹傷寒、流行性感冒,以及瘧疾和喉證,還有兒科的痧病,它們的病原菌各不相同,因此殺菌藥和預防用的疫苗也各異。然而,依據仲景的治療法,則不分這些,只依循經絡發藥,便能奏效,這正是其神妙之處。

因此,六經的理論在治療中是非常重要的,這是顯而易見的。所謂的“新漢醫”對此持懷疑態度,這樣的想法是值得反思的,因為在這方面仍有發展的潛力。

3. 四十八 從「砭針」等事,推測古人病菌原蟲之意識

謂中國古人不講細菌原蟲,其說近是,蓋時代使然,良不足怪。雖然,此亦言其大較耳。周禮翦氏,掌除蠹物,含沙射影,見於詩疏,關於蟲類之事實,固已歷歷言之。莊子有蠻觸戰於蝸角之說;列子著焦螟巢於蚊□之文,是豈皆寓言耶。《說文·風部》云,風動蟲生。《內經》云,風為百病之長,詳風字含義有二:一為氣溫變化之義,一為空氣流動之義。

細玩《說文》、《內經》語意,是已知微生物類為人類病原,及溫度空氣為微生物發生之要件也,即如大論開端云,太陽為病,頭項強痛惡寒。案強字《說文》在虫部,並不訓強壯。注家引釋蟲文云:強,牛虻,蠅類,噉牛馬血。是則強痛云者,乃謂其痛如被虻蠅之類所蝕而作痛創云爾。

是已有微生物類能入血液而破壞血輪之意識已,此與近世言腸窒扶斯病理者,頗有相合也。原古代醫術,砭針實為宿海導源。砭為石器時代之遺規,針始金屬時代之療器,二者皆刺取敗血以為治。殆已有以血液說明病理之學說產生之暗示也。涿鹿之戰,漢苗二族優勝劣敗之主要關鍵也。

苗族首領竟作霧以資抵抗,作霧者,放蠱也。今西南苗民,尚優為之。然我租黃帝,卒能制勝,不受迷惑。知古人對於蟲類作用,以如何制敵,如何應付,極有研究矣。吾人試略檢《周禮》,見其治蟲之術,燦然明備。又檢《說文·虫部》,《爾雅·釋蟲》,更見各物紛繁,觀念精審,非後世所可及也。

白話文:

中國古代人確實不談論細菌和原蟲,這主要是時代的局限,並無可厚非。不過,這只是概括性的說法。實際上,《周禮》中提到了翦氏掌管除蟲,詩經的注釋也影射了關於蟲類的內容,說明古人對蟲類並不陌生。《莊子》講述了蠻觸在蝸角上爭鬥的故事,《列子》描述了焦螟在蚊蟲的糞便上築巢,這些故事雖然帶有寓言的性質,但也反映了古人對蟲類的觀察。《說文》提到風能生蟲,《內經》認為風是百病之源,而風字本身就有氣溫變化和空氣流動兩種含義。

仔細分析《說文》和《內經》的文字,可以發現古人已經認識到微生物是疾病的病原,也知道溫度和空氣是微生物繁殖的必要條件。《內經》開頭就提到太陽導致頭項強痛惡寒。根據《說文》,強字指的是牛虻和蒼蠅等會吸食牛馬血液的昆蟲,所以強痛指的是被這些昆蟲叮咬引起的疼痛。這說明古人已經意識到微生物可以進入血液並破壞身體機能。這與現代醫學中關於腸道感染的病理學說有相似之處。

古代醫術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砭石和針灸。砭石是石器時代的工具,而針灸則誕生於金屬時代。這兩種方法都涉及刺破皮膚,吸取敗血,這暗示了古人可能已經有了用血液來解釋疾病的學說。涿鹿之戰中,漢族和苗族發生了戰爭,苗族首領利用霧氣進行抵抗,這其實是一種放蠱的行為。現在西南地區的苗族仍然保留着這種習俗。然而,黃帝最終取得了勝利,這說明古人對蟲類的作用,以及如何應對蟲類的危害,都有着深入的研究。通過考察《周禮》、《說文》和《爾雅》等古代典籍,我們可以發現古人對蟲類的認識非常豐富,其研究成果甚至超越了後世。

4. 四十九 傷寒補天石之功過

流俗十口相傳,往往有極不通之病名,指鹿為馬,令人失笑,如蛔食傷寒,脫力傷寒皆是,然亦不盡無本。明人戈存橘著《傷寒補天石》,有勞力傷寒,夾血傷寒,痧病傷寒,勞損傷寒,瘡瘍發熱傷寒,溫病傷寒,熱病傷寒,秋涼傷寒,冬溫傷寒,種種名目,而雷少逸非之。

吾謂戈氏之說,固亦自有見地,而未可厚非,如小青龍湯,非治外感痰喘者乎?大承氣湯下宿食,非大論有明文乎?則傷寒果有夾痰夾食者,其餘名目,亦可類推,蓋此書雖近俗,然必如其說,而後知《傷寒論》有兼治雜病之法,《傷寒論》為統治四時外感之書。而《難經》傷寒有五之說可以明,江南無正傷寒之說可以息,亦由是而鄉林婦孺,習名忘實,不論有感否?一遇傷食,便說傷寒;一遇蛔痛,又說傷寒,俗人俗語,誠可捧腹。然禮失而求諸野,此種種不通諸名目,其「下意識」中,固有傷寒統百病之旨存也。

白話文:

民間流傳的說法,常常出現一些極其不合理的病名,把驢當馬,讓人啼笑皆非,例如「蛔食傷寒」、「脫力傷寒」等等。不過,這些說法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明代的戈存橘在《傷寒補天石》一書中,列舉了「勞力傷寒」、「夾血傷寒」、「痧病傷寒」、「勞損傷寒」、「瘡瘍發熱傷寒」、「溫病傷寒」、「熱病傷寒」、「秋涼傷寒」、「冬溫傷寒」等等病名,而雷少逸卻對此提出批評。

我認為戈氏的說法,固然有其見解,但也不應該完全否定。例如「小青龍湯」,不就是用來治療外感痰喘的嗎?「大承氣湯」用来泻下宿食,這不是《傷寒論》中明確寫著的嗎?那麼,既然伤寒可以夹痰夹食,其他那些病名也可以類推。這本書虽然近乎民間俗說,但如果我們按照它的說法去理解,就能明白《傷寒論》有兼治雜病的方法。《傷寒論》其實是一部統治四時外感疾病的書。而《難經》中关于伤寒有五種的說法,以及江南沒有正傷寒的說法,也都能由此得到解釋。

也正是因為這樣,鄉村百姓和婦孺,只知其名而不知其義,不論是否有感,一遇到傷食就說是傷寒,一遇到蛔蟲痛就說傷寒,這些俗人俗語,實在讓人忍不住笑。不過,就像「禮失而求諸野」一樣,這些不合理的名稱,其實潛意識中都包含着傷寒統治百病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