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中

《裴子言醫》~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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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1. 自序

或問醫易乎?裴子曰:以生死易視者易之,若余則未敢自信。昔先君子以醫鳴世,余見其治輒響應,亦嘗私易之而不知人之有生死,非不知人之有生死,不知醫藥之於人有生與死耳。先君子沒而余世其業,乃較讎歧黃靈素與諸大家遺書,凡七更年,數四過,始瞿然有覺,而知醫藥之於人有生又有死,自謂於斯有得,及臨證,則疑焉罔決者猶十七。治上矣,又攻其下;療彼矣,更顧其此。

色既呈而脈難合,診或得而證不形;測以寒,寒未除而熱已起,擬以熱,熱未去而寒復生。欲祛寒,則懼熱不前;欲救熱,則思寒思止。大實似羸,補之慮其實實;至虛似盛,瀉之犯其虛虛。眩惑葸縮十有年,則又知醫藥之於人,死者多而生者少矣。以是夙夜彌勤,眠食盡損,研窮羲《易》博採空玄,舉天地間氣運物理,古今治亂興衰,吉凶進退,及傳記百家之書,有可與斯道推類而長者,參稽亦已逮半。更訪前哲如張子綱,神醫也,兒以承氣而誤已之子。

白話文:

有人問:「醫術容易學嗎?」裴子回答:「將生死看得輕易的人,自然覺得醫術容易。但我卻不敢自信。我父親以精湛的醫術聞名於世,我見他行醫總能藥到病除,也曾私下嘗試,卻不知人有生死,不是不知道人有生死,而是不知醫藥對於人來說,既能延續生命,也能奪人性命。父親去世後,我繼承了他的醫業,便開始對照研究《黃帝內經》、《難經》、《靈樞》等經典著作,以及歷代醫家著作,足足花了七年,反覆鑽研,才恍然大悟,明白醫藥對於人來說,既能治病救人,也能帶來死亡。我自認為在醫術上有了一些心得,但實際臨證時,卻仍然有十七分左右的疑惑,舉棋不定。

治療上半身的疾病,卻又牽連到下半身的治療;治療某個病症,卻又要顧及其他病症。面色已經呈現出病症,脈象卻難以對應;診斷出的病症,卻又與實際情況不符。想用寒涼之藥,寒氣尚未消退,熱症卻已經出現;想用溫熱之藥,熱症尚未消除,寒症又再次發生。想要祛除寒邪,卻又害怕寒症未除而熱症加重;想要救治熱症,卻又擔心寒症會因此加劇。身體極度虛弱,卻又表現得好像很強壯,補益之藥就怕補得過頭,反而加重病情;身體極度虛弱,卻又表現得好像很強壯,瀉藥就怕瀉得過頭,反而加重病情。

在困惑和猶豫中度過了十多年,我才再次認識到醫藥對人來說,死亡的案例遠遠多於活著的案例。因此,我更加刻苦鑽研,廢寢忘食,精研《易經》,廣泛吸取道家學說,研究天地間的氣運變化,物理規律,古今治亂興衰,吉凶禍福,進退取捨,以及史傳、百家之書,凡是能與醫道相互推演、相互印證的知識,我都努力學習,已經掌握了半數。我還拜訪了張子綱等醫術高超的前輩,他可是神醫啊!可是他卻用承氣湯誤治了自己的兒子。

張仲景醫聖也,猶有急下、急溫、半劑、少與,及微和胃氣之戒慎。丘子得許學士而生全,範云因武帝七錫之命而夭折,所爭僅汗遲與汗早,毫釐疑似輕重疾徐之間,死生易如反掌,誠非細故,究其極,則人之所以病,而病之所以治,又不在形骸、藥石、先聖賢陳跡上探求者,敢謂醫學無難哉?卒知醫藥之於人,幾有死而無生矣。

囪此纖微倍凜,皮毛疥疹,視若膏肓,甘草、陳皮畏如鴆毒,雖或群起而爭,曰《易》吾勿信也。嗟嗟!余之漁獵醫林,以醞釀乎丹府,有年矣,不可謂草草也,夫何歷一境,轉深一境之難乎?今老矣,或云優矣,乃益茫若望洋,莫測其際,仍然未學時,不知醫藥之可以生死人也已。語云:無學者不可與言醫,有學者亦未可與言醫。

白話文:

張仲景是醫學聖人,即使是他也會謹慎地使用急下、急溫、半劑、少與等方法,以及溫和胃氣的藥方。丘子因為得到許學士的治療而活下來,範雲卻因為接受武帝的七錫之命而早逝,他們爭論的只是汗出的早晚,僅僅是毫釐之間的輕重疾徐,然而卻決定了生死,可見醫學並非小事。深入探究,人之所以生病,病之所以能治好,並不在於形體、藥物、先賢的經驗上尋找答案。難道可以說醫學不難嗎?最終才明白,醫藥對於人來說,幾乎等同於生死。

因此,對於這些細微之處更要倍加謹慎。皮毛上的疥瘡疹子,看似無關緊要,卻如同膏肓之疾,甘草、陳皮這些看似普通的藥物,卻如同毒藥一樣令人畏懼。雖然有些人會爭論說《易經》不值得相信,但事實並非如此。唉!我鑽研醫學多年,不可謂不認真,為何每一次深入一個領域,都會發現更深的領域,難以探究呢?如今我老了,有些人認為我已經很優秀了,但我卻更加感到茫然,猶如望洋興嘆,難以測量醫學的深奧。我仍然像從未學醫一樣,不明白醫藥可以決定生死的道理。古人說得好:沒有學過醫的人不能與之談醫,學過醫的人也未必能與之談醫。

厥有旨哉!雖然世固有不經研索,夕拮据而旦施行者矣,此聰敏過人,是天授非人力,謂之易也,亦宜。時崇禎十七年,歲在甲申春莫復庵居士裴一中兆期父序

白話文:

"厥有旨哉!"這句話意味著:有其道理啊!

"此聰敏過人,是天授非人力,謂之易也"則表示:這種超乎常人的聰明才智,似乎是上天賦予而非人力所能及的,所以稱之為容易。

最後的"時崇禎十七年,歲在甲申春莫復庵居士裴一中兆期父序"指的是:這段序言是在崇禎十七年,那一年的春天,由居住在莫復庵的居士裴一中兆期的父親所撰寫的。

總結來說,這段文字大意是關於一些事情看似容易進行,但實際上需要高度的智慧和快速的反應,並由裴一中兆期的父親在崇禎十七年的春天為某個作品撰寫了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