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証治準繩‧雜病》~ 第二冊 (4)

回本書目錄

第二冊 (4)

1.

六元正紀大論曰:木鬱達之,火鬱發之,土鬱奪之,金鬱泄之,水鬱折之。然調其氣,過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謂瀉之。王安道曰:木鬱達之五句,治郁之法也。調其氣一句,治郁之餘法也。過者折之三句,調氣之餘法也。夫五法者,經雖為病由五運之郁所致而立,然擴而充之,則未嘗不可也。

且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滯而不通之義。或因所乘而為郁,或不因所乘而本氣自郁,皆郁也。豈惟五運之變能使然哉。郁既非五運之變可拘,則達之、發之、奪之、泄之、折之之法,固可擴焉而充之矣。木鬱達之,達者、通暢之也。如肝性急,怒氣逆,胠脅或脹,火時上炎,治以苦寒辛散而不愈者,則用升發之藥,加以厥陰報使而從治之。又如久風入中為餐泄,及不因外風之人而清氣在下為餐泄,則以輕揚之劑,舉而散之。

凡此之類,皆達之之法也。王氏謂吐之令其條達,為木鬱達之。東垣謂食塞胸中,食為坤土,胸為金位,金主殺伐,與坤土俱在於上而旺於天,金能剋木,故肝木生髮之氣伏於地下,非木鬱而何?吐去上焦陰土之物,木得舒暢則鬱結去矣,此木鬱達之也。竊意王氏以吐訓達,此不能使人無疑者,以為肺金盛而抑制肝木歟,則瀉肺氣舉肝氣可矣,不必吐也。以為脾胃濁氣下流,而少陽清氣不升歟,則益胃升陽可也,不必吐也。

雖然木鬱固有吐之之理,今以吐字總該達字,則是凡木鬱皆當用吐矣,其可乎哉。至於東垣所謂食塞肺分,為金與土旺於上而剋木,又不能使人無疑者,夫金之剋木,五行之常道,固不待夫物傷而後能也。且為物所傷,豈有反旺之理。若曰吐去其物以伸木氣,乃是反為木鬱而施治,非為食傷而施治矣。

夫食塞胸中而用吐,正《內經》所謂其高者因而越之之義耳。恐不勞引木鬱之說以汨之也。火鬱發之,發者、汗之也,升舉之也。如腠理外閉,邪熱怫鬱,則解表取汗以散之。又如龍火鬱甚於內,非苦寒降沉之劑可治,則用升浮之藥,佐以甘溫,順其性而從治之,使勢窮則止。如東垣升陽散火湯是也。

凡此之類,皆發之之法也。土鬱奪之,奪者、攻下也,劫而衰之也。如邪熱入胃,用鹹寒之劑以攻去之。又如中滿腹脹,濕熱內甚,其人壯氣實者,則攻下之,其或勢盛而不能頓除者,則劫奪其勢而使之衰。又如濕熱為痢,有非力輕之劑可治者,則或攻或劫,以致其平。凡此之類,皆奪之之法也。

金鬱泄之,泄者、滲泄而利小便也,疏通其氣也。如肺金為腎水上原,金受火爍,其令不行,原鬱而滲道閉矣。宜肅清金化,滋以利之。又如肺氣膹滿,胸憑仰息,非利肺氣之劑,不足以疏通之。凡此之類,皆泄之之法也。王氏謂滲泄、解表、利小便,為金鬱泄之。夫滲泄利小便,固為泄金鬱矣,其解表二字,莫曉其意,得非以人之皮毛屬肺,其受邪為金鬱,而解表為泄之乎。竊謂如此,則凡筋病便是木鬱,肉病便是土鬱耶,此二字未當於理,今刪去。

白話文:

《六元正紀大論》說:「木氣鬱結,就疏通它;火氣鬱結,就發散它;土氣鬱結,就攻奪它;金氣鬱結,就疏泄它;水氣鬱結,就折損它。」 然而,要調和氣的運行,對於過盛的要折損它,這是因為氣有所畏懼的緣故,這就是所謂的「瀉」法。 王安道說:「木鬱達之」這五句話,是治療鬱結的方法。「調其氣」這句話,是治療鬱結的輔助方法。「過者折之」這三句話,是調和氣的輔助方法。這五種方法,雖然經典是針對五運(木、火、土、金、水)的鬱結所導致的疾病而設立,但是如果將其擴展開來,其實適用於各種情況。

而且,凡是疾病的產生,多半是起因於鬱結。「鬱」的意思就是停滯而不通暢。有的因為外邪侵入而導致鬱結,有的不是因為外邪侵入,而是本身的氣就鬱結了,這都是鬱結。難道只有五運的變動才會導致鬱結嗎?既然鬱結的形成不只限於五運的變動,那麼疏通、發散、攻奪、疏泄、折損這些方法,當然就可以廣泛運用了。「木鬱達之」,「達」就是通暢的意思。例如肝的性質是急躁的,怒氣上逆,導致胸脅脹滿,或者火氣時常上炎,使用苦寒或辛散的藥物都不能治癒的,就使用升提發散的藥物,再加上厥陰經的藥物來引導,從而達到治療的目的。又比如長期的風邪侵入體內導致腹瀉,或者不是因為外風侵入,而是體內的清氣下陷導致腹瀉,就用輕揚的藥物來升舉散開它。

凡是這類的狀況,都是使用「達」的方法。王氏認為「吐」可以使氣條達,是屬於木鬱達之的方法。東垣認為,食物阻塞在胸中,食物屬於坤土,胸部屬於金的位置,金主肅殺,與坤土都在上方且旺盛於天,金能剋木,所以肝木生發之氣被壓制在下方,這不是木鬱是什麼?吐出上焦陰濁之物,木氣就能舒暢,鬱結自然就消除了,這也是木鬱達之的方法。我認為,王氏以「吐」來解釋「達」,這不能不讓人疑惑,如果說是因為肺金太盛而抑制了肝木,那麼瀉肺氣、升肝氣就可以了,不一定需要用吐的方法。如果說是因為脾胃濁氣下流,而少陽清氣不能上升,那麼益胃升陽就可以了,也不一定需要用吐的方法。

雖然木鬱確實有可以用吐來治療的道理,但如果用「吐」字來概括「達」字,那豈不是所有的木鬱都要用吐來治療了嗎?這怎麼可以呢?至於東垣所說的食物阻塞在肺部,是因為金與土在上方旺盛而剋制木,也不能不讓人疑惑。金剋木,是五行的常規道理,本來就不用等到外物損傷才會出現。而且被外物損傷,怎麼會有反過來更旺盛的道理?如果說吐出食物來伸張木氣,這反而是針對木鬱而施治,而不是針對食物損傷而施治了。

食物阻塞胸中而用吐,正是《內經》所說的「其高者因而越之」的意思而已。恐怕不需要引用木鬱的說法來混淆視聽了。「火鬱發之」,「發」就是發汗,也是升舉的意思。例如皮膚毛孔閉塞,邪熱鬱積,就用解表發汗的方法來散開它。又比如龍火鬱積在體內很嚴重,不能用苦寒降沉的藥物來治療,就用升浮的藥物,輔以甘溫的藥物,順應它的性質來治療,讓它的勢頭到了極限就會停止。例如東垣的升陽散火湯就是這種方法。

凡是這類的狀況,都是使用「發」的方法。「土鬱奪之」,「奪」就是攻下,是強行奪取、使其衰弱的意思。例如邪熱侵入胃部,用鹹寒的藥物來攻瀉去除它。又如中焦痞滿、腹脹,濕熱很嚴重,患者身體強壯、正氣充盛,就用攻下的方法;如果邪氣勢頭很盛,不能馬上去除,就強行奪取它的勢頭,使其衰弱。又如濕熱導致痢疾,需要用較強力的藥物才能治癒的,就用攻或劫的方法,使之恢復平衡。凡是這類的狀況,都是使用「奪」的方法。

「金鬱泄之」,「泄」就是滲泄而利小便,疏通氣機的意思。例如肺金是腎水的上源,金受火熱煎熬,其命令無法執行,水液的源頭鬱結而滲泄的通道關閉了。應該肅清金的氣化功能,用滋潤和利尿的藥物來治療。又比如肺氣壅塞,呼吸困難,需要用宣通肺氣的藥物,才能疏通氣機。凡是這類的狀況,都是使用「泄」的方法。王氏認為,滲泄、解表、利小便,都是金鬱泄之的方法。滲泄利小便,確實是疏泄金鬱的方法,但是「解表」這兩個字,讓人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因為人的皮毛屬於肺,所以皮膚受到外邪侵襲就是金鬱,而解表就是疏泄它嗎?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凡是筋的疾病就是木鬱,肉的疾病就是土鬱了嗎?這兩個字不符合道理,所以現在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