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証治準繩‧雜病》~ 第五冊 (13)

回本書目錄

第五冊 (13)

1. 健忘

黃帝曰:人之善忘者,何氣使然?岐伯曰:上氣不足,下氣有餘、腸胃實而心氣虛,虛則榮衛留於下,久之不以時上,故善忘也。腎盛怒而不止則傷志,志傷則喜忘其前言。血並於下,氣並於上,亂而喜忘。火不及曰伏明,伏明之紀,其病昏惑悲忘。太陽司天,寒氣下臨,心氣上從,善忘。

太陽之復,甚則入心,善忘善悲。人生氣稟不同,得氣之清,則心之知覺者明,得氣之濁,則心之知覺者昏。心之明者,無有限量,雖千百世已往之事,一過目則終身記而不忘,豈得忘其目前者乎。心之昏者,精神既短,則目前不待於傷心,而不能追憶其事矣。劉河間謂水清明而火昏濁,故上善若水,下愚若火,此稟質使之然也。

設稟質清濁混者,則不耐於事物之擾,擾則失其靈而健忘也。蓋氣與血,人之神也。經曰:靜則神藏,躁則消亡。靜乃水之體,躁乃火之用。故性靜則心存乎中,情動則心忘於外,動不已則忘亦不已,忘不已則存乎中者幾希,存乎中者幾希則語後便忘,不俟終日已。所以世人多忘者,役役擾擾,紛紜交錯,當事於一生,其氣血之陰者將竭,必稟質在中人以上,清明有所守,不為事物所亂者,百難一人也。由是言之,藥固有安心養血之功,不若平其心,易其氣,養其在己而已。

若夫痰之健忘者,乃一時之病。然病忘之邪,非獨痰也。凡是心有所寄,與諸火熱傷亂其心者,皆得健忘。如《靈樞》謂盛怒傷志,志傷善忘。《內經》謂血並於下,氣並於上,亂而善忘。夫如是,豈可不各從所由而為治耶。思慮過度,病在心脾,宜歸脾湯,有痰加竹瀝。有因精神短少者,人參養榮湯、小定志丸、寧志膏。

有因痰迷心竅者,導痰湯下壽星丸,或加味茯苓湯。上虛下盛,於補心藥中加升舉之劑。心火不降,腎水不升,神志不定,事多健忘,宜朱雀丸。《千金》孔子大聖枕中方,龜甲、龍骨、遠志、菖蒲四味,等分為末,酒服方寸匕,日三服,常令人大聰明。治多忘方,菖蒲一分,茯苓、茯神、人參各五分,遠志七分,為末。

酒服方寸匕,日三夜一,五日效。《聖惠方》菖蒲、遠志各一分,搗為細末。戊子日服方寸匕,開心不忘。《肘後方》治人心孔惛塞,多忘喜誤,丁酉日密自至市,買遠志著巾角中,為末服之,勿令人知。本草:商陸花主人心惛塞,多忘喜誤,取花陰乾百日搗末,日暮水服方寸匕,臥思念所欲事,即於眼中自見。

白話文:

健忘

黃帝問:「人容易健忘,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岐伯回答:「這是因為上焦的氣不足,下焦的氣卻有餘,腸胃飽實但心氣虛弱。心氣虛弱,使得身體的營養精華停留在下半身,久久不能上升到頭部,所以容易健忘。腎氣過於旺盛且怒氣不止,會損傷意志,意志受損就會忘記之前說過的話。血液往下流,氣往上衝,導致氣血錯亂,也容易健忘。體內陽氣不足稱為『伏明』,處於伏明狀態,人會昏沉迷惑、悲傷健忘。太陽之氣主導天時時,寒氣下降,心氣上浮,也會導致健忘。

太陽之氣恢復正常時,若太過,就會侵入心臟,使人健忘且悲傷。人生下來稟賦不同,得到清氣的人,心靈的感知能力就敏銳;得到濁氣的人,心靈的感知能力就遲鈍。心靈敏銳的人,記憶力是無限的,即使是過去很久的事,只要看過一次,就能終身不忘,又怎麼會忘記眼前的事呢?心靈遲鈍的人,精神不足,即使沒發生什麼傷心的事,也無法回憶過去的事情。劉河間說,水清澈明亮而火昏濁,所以「上善若水,下愚若火」,這是稟賦的差異造成的。

如果稟賦既有清又有濁,就無法承受外物的干擾,一受到干擾就會失去靈敏而健忘。氣和血是人的精神之本。《黃帝內經》說:「安靜時,精神內藏;躁動時,精神就會消散。」安靜像水的本質,躁動像火的表現。所以,性情安靜的人,心能保持在內;情緒波動時,心就會向外散失。如果情緒持續波動,健忘就會持續發生,健忘持續發生,能夠存在於內心的東西就很少,內心空虛就容易說過的話馬上就忘記,甚至不用到一天就忘了。所以世上大多數人健忘,是因為他們忙碌奔波、紛擾複雜,把一生都耗費在這些事情上,他們氣血的陰分就會耗盡。必須是稟賦在中等以上、心性清明有所堅持、不受外物干擾的人,百人中才難有一個能做到。由此可知,藥物雖然有安神養血的功效,但不如平靜內心、調整氣息、注重自身修養。

至於因為痰引起的健忘,那只是暫時的疾病。但是,導致健忘的病因並不僅僅是痰。凡是心中有所寄託,以及各種火熱之氣擾亂心神,都會導致健忘。就像《靈樞》所說,盛怒會損傷意志,意志受損就容易健忘。《黃帝內經》說,血液往下流,氣往上衝,導致氣血錯亂,也容易健忘。既然如此,豈能不根據不同的原因來進行治療呢?思慮過度,病在心脾,應該用歸脾湯治療,有痰的話可以加竹瀝。若因精神不足引起的,可以使用人參養榮湯、小定志丸、寧志膏。

若因痰迷心竅引起的,可以用導痰湯搭配壽星丸,或加味茯苓湯。若屬上虛下盛,可以在補心藥中加入升提的藥材。若心火不降,腎水不升,神志不穩定,經常健忘,可以使用朱雀丸。《千金方》中的孔子大聖枕中方,用龜甲、龍骨、遠志、菖蒲四味藥等分磨成粉,用酒送服一勺,每天三次,能使人變得聰明。治療健忘的藥方,用菖蒲一分,茯苓、茯神、人參各五分,遠志七分,磨成粉,用酒送服一勺,每天三次,晚上一次,五天後就能見效。《聖惠方》用菖蒲、遠志各一分,搗成細末,在戊子日服用一勺,能使人開竅不忘。《肘後方》治療心竅閉塞、健忘且經常犯錯,在丁酉日秘密地到市場買遠志,放在頭巾角中,磨成粉服用,不要讓人知道。本草記載,商陸花能治療人心竅閉塞,健忘且經常犯錯,取其花陰乾一百天磨成粉,傍晚用水送服一勺,睡前默想自己想要的事,就會在眼前浮現。

2. 雜門

3. 汗總論

《素問》云:陽氣有餘,為身熱無汗,陰氣有餘,為多汗身寒,陰陽有餘,則無汗而寒。又云:飲食飽甚,汗出於胃。驚而奪精,汗出於心。持重遠行,汗出於腎。疾走恐懼,汗出於肝。搖體勞苦,汗出於脾。凡眠熟而汗出,醒則倏收者,曰盜汗,亦曰寢汗。不分寤寐,不由發表而自然汗出者,曰自汗。

若勞役因動汗出,非自汗也。傷寒脈緊,麻黃、蔥、豉發之,汗出於衛。傷寒脈緩,白朮、桂枝止之,汗出於榮。往來寒熱,眩,柴胡、連翹和之,汗出於少陽。體若燔炭,地骨皮、秦艽解之,汗出於三焦。厥而抑鬱,柴胡、麻黃髮之,汗出於血。熱聚於胃,大黃、芒硝下之,汗出於足陽明。

陰毒大汗,附子、乾薑溫之,汗出於三陽。

白話文:

《黃帝內經·素問》說:體內陽氣過盛,會導致身體發熱但不出汗;體內陰氣過盛,會導致多汗且身體發冷;陰陽二氣都過盛,則會不出汗且感到寒冷。又說:飲食過飽,汗會從胃部排出。受到驚嚇而耗損精氣,汗會從心臟排出。負重遠行,汗會從腎臟排出。快速奔跑或感到恐懼,汗會從肝臟排出。搖動身體或過度勞累,汗會從脾臟排出。凡是睡熟時出汗,醒來後汗就立刻停止的,稱為盜汗,也叫寢汗。不論睡著或醒著,不是因為吃了發汗藥而自然出汗的,稱為自汗。

如果是因為勞動或活動而出的汗,就不是自汗。傷寒病脈象緊,用麻黃、蔥、豆豉等藥物發汗,是使汗從衛氣層面排出。傷寒病脈象緩,用白朮、桂枝等藥物止汗,是使汗從營氣層面排出。忽冷忽熱且頭暈,用柴胡、連翹等藥物調和,是使汗從少陽經排出。身體像被火烤一樣發熱,用地骨皮、秦艽等藥物解熱,是使汗從三焦排出。出現厥逆症狀且情緒抑鬱,用柴胡、麻黃等藥物發汗,是使汗從血液中排出。熱邪積聚在胃部,用大黃、芒硝等藥物瀉下,是使汗從足陽明經排出。

陰毒病導致大量出汗,用附子、乾薑等藥物溫補,是使汗從三陽經排出。

4. 自汗

(頭汗,手足汗,陰汗,無汗)

心之所臟在內者為血,發於外者為汗。汗者,乃心之液。而自汗之證,未有不由心腎俱虛而得之。故陰陽虛必腠理髮熱自汗,此固陰陽偏勝而致。又有傷風、中暑、病濕,兼以驚怖、房室、勞極,則歷節、腸癰、痰飲、產蓐等證,亦能令人自汗。仲景謂肉極則自津脫,腠理開,汗大出。

巢氏云:虛勞病,若陽氣偏虛,則津發泄為汗。又云:心臟熱則腠理開,腠理開則汗出。諸家言汗出之義,大約如此。嘗因是而究之,汗者、津之泄也,津與氣同類,氣之所至,津即有之,以故知《內經》之言心為汗者,大矣哉。蓋心是主陽之臟,陽乃火也,氣也。故五臟六腑表裡之陽,皆心臟主之,以行其變化。

是故津者,隨其陽氣所在之處而生,亦隨其火擾所在之處泄出為汗,其汗盡由心出也。不然,何《內經》言風、言勞動、言陽陰相爭者,其汗各由其所在臟腑而出之乎。然五臟六腑,又必以十二經脈、榮衛為要,因經脈是司其出入行氣之隧道。榮行脈中以滋陰血,衛行脈外以固陽氣,陽氣固則腠理肥,玄腑密,而臟腑經脈榮衛通貫若一。

內之臟腑與表之經脈離居,則兩者出入之機皆廢,於是邪在於內則玄府不密,而汗從腑臟出,邪在表則腠理不固,而汗從經脈出,所以自汗之由,不可勝計。至若臟腑之陰拒格衛氣浮散於外,無所依從,或胃氣虛衰,水穀氣脫散者,或肺氣微弱不能宣行榮衛而津脫者,如是自汗,雖病重而尚有可治,獨三陽之絕汗出者,則不可治矣。陰虛陽必湊,故發熱自汗,當歸六黃湯加地骨皮。

陽虛陰必乘,故發厥自汗,黃耆建中湯,甚者加附子,或耆附湯。滑伯仁治一婦,暑月身冷自汗,口乾煩躁欲臥泥水中,脈浮而數,按之豁然虛散。曰:《素問》云,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此為陰盛格陽。得之飲食生冷,坐臥當風,以真武湯冷飲之,一進汗止,再進躁去,三進全安。

陰陽俱虛,熱不甚,寒不甚,秋冬用桂枝,春夏用黃耆。脈證無熱者,亦用桂枝,脈證有熱者,亦用黃耆。或身溫如常而汗出冷者,或身體冷而汗亦冷,別無他病,並屬本證。戴復庵用黃耆建中湯,加浮麥少許煎,黃耆六一湯,或玉屏風散。平人氣象論云:尺澀脈滑,謂之多汗。

王注:謂尺膚澀而尺脈滑也。膚澀者,榮血內涸。又《針經》云:腠理發泄,汗出溱溱,是謂津。津脫者,腠理開,汗大泄。按此二經論自汗多而血涸津脫者,東垣周衛湯,雖曰治濕勝自汗,內有血藥,實潤劑也,可以治此。濕勝自汗,以東垣法治之。東垣曰:西南坤土也,在人則為脾胃。

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濕主淋淫,驟注者濕勝也。陰滋其濕,為露為雨,此陰寒隔熱火也。隔者解也,陰濕寒下行,地之氣也。仲景云:汗多則亡陽,陽去則陰勝也。重虛則表陽虛極矣,甚為寒中。濕勝則音聲如從甕中出若中水也。相家有言,土音如居深甕里,言其壅也、遠也、不出也,其為濕也審矣。

又知此二者,亦為陰寒。《內經》云:氣虛則外寒,雖見熱中,蒸蒸為汗,終傳大寒。知始為熱中者,表虛無陽不任外寒,終傳為寒中者,多成痹寒矣。夫色以候天,脈以候地,形者乃候地之陰陽也。故以脈氣候之,皆有形之可見者也。

治張芸夫,四月天寒,陰雨寒濕相雜,因官事飲食失節勞役所傷,病解之後,汗出不止,沾濡數日,惡寒重添厚衣,心胸悶躁,時躁熱,頭目昏憒,壅塞食少減,此乃胃外陰火熾甚,與夫雨之濕氣挾熱,兩氣相合,令濕熱大作,汗出不休,兼見風邪以助東方甲乙,以風藥去其濕,以甘藥瀉其熱,羌活勝濕湯主之。有痰證冷汗自出者,宜七氣湯,或理氣降痰湯,痰去則汗自止。

火氣上蒸胃中之濕,亦能作汗,可用涼膈散。有氣不順而自汗不止,須理氣使榮衛調和,小建中湯加木香。《素問》帝曰:有病身熱解惰,汗出如浴,惡風少氣,此為何病?岐伯曰:病名酒風。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以澤瀉、術各十分,麋銜五分,合以三指撮,為後飲。

(麋銜,一名薇銜,俗名吳風草。)又云:飲酒中風,則為漏風。漏風之狀,或多汗,常不可單衣,食則汗出,甚則身汗喘息,惡風,衣裳濡,口乾善渴,不能勞事。河間以白朮散主之,此即酒風也。凡五臟風皆自汗惡風。因飲食汗出日久,心中虛風虛邪,令人半身不遂,見偏風痿痹之病,先除其汗,慓悍之氣,按而收之,安胃湯。有病後多汗,服正元散諸重劑不愈,唯八珍散宜之。

有別處無汗,獨心孔一片有汗,思慮多則汗亦多,病在心,宜養心血。用獖豬心一個,破開,帶血入人參、當歸二兩縫之,煮熟去藥,止吃豬心,仍以艾湯調茯苓末服之。若服藥汗仍出者,有熱,牡蠣散。無熱,小建中湯加熟附子一錢,不去皮,或正元散,仍以溫粉撲之。大汗不止,宜於諸藥中入煅牡蠣粉二錢半,併吞硃砂丹,或茸朱丹。

常自汗出,經年累月者,多用黑錫丹。久病及大病新愈汗出者,亦可用此。若不宜熱補,須交濟其陰陽自愈,當以靈砂丹主之。凡此皆為無他病而獨汗出者設,非謂有兼病者也。若服諸藥欲止汗固表而並無效驗,藥愈澀而汗愈不收止,可理心血。蓋汗乃心之液,心無所養不能攝血,故溢而為汗,宜大補黃耆湯加酸棗仁。

有微熱者,更加石斛,兼下靈砂丹。汗出如膠之黏,如珠之凝,及淋漓如雨,揩拭不逮者,難治。

【診】:肺脈軟而散者,當病灌汗,至今不復散發也。肺脈緩甚為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