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証治準繩‧雜病》~ 第四冊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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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13)

1.

痿者,手足痿軟而無力,百節緩縱而不收也。聖人以痿病在諸證為切要,故特著篇目,分五臟之熱,名病其所屬皮、脈、筋、肉、骨之痿。致足不任於地,及敘五臟得熱之邪,則以一臟因一邪所傷。觀其微旨,是用五志、五勞、六淫,從臟氣所要者,各舉其一以為例耳。若會通八十一篇而言,便見五勞、五志、六淫,盡得成五臟之熱以為痿也。

何則?言肺氣熱則皮痿,因有所失亡,所求不得者,與他篇之謂始富後貧,雖不傷邪,皮焦筋屈,痿躄為攣者,同是一於七情之不揚。若病機之謂諸痿喘嘔,諸氣憤郁,皆屬於上者言之,即此可推,何熱而不為痿,何脈而不為熱也。如言心氣熱為脈痿,因得之悲哀太甚,陽氣內動而血崩,大經空虛,乃為脈痿,此以心為神明之官,主脈為要者言也。

及乎推之,五臟各有神,各有志,若怒則氣上逆,甚則嘔血之類,亦五志所動,以熱傷血,血逆行於經脈亦必空虛。有若形樂志苦,病生於脈。則是五志皆得以痿其脈,不獨悲哀一因也。且五志之在各臟,自傷其所屬。若怒甚筋縱,其若不容與形樂志樂,病生於肉,形苦志樂,病生於筋。

又若憂恐喜怒,因太虛則五臟相乘,故病有五五二十五變,皆至於大骨枯槁,大肉陷下之病。其神志在五臟之為熱病者不可勝計。如言肝臟氣熱,因思想無窮,所願不得,猶肺之所求不得也。其入房太甚,宗筋弛縱,亦猶腎之遠行勞倦也。即此可見,五勞各得傷其五臟所合之皮肉筋骨矣。

如言脾臟氣熱,因得之有漸於濕,以水為事者,若歲運太陰濕土司天,在泉之濕,皆致肌肉痿,足痿不收,此是從五臟中舉外感者為例耳。諸臟皆然,少陰之復為骨痿。少陽之復為脈痿。陽明司天之政,四之氣,亦為骨痿。厥陰司天,風氣下臨,脾氣上從,而為肌肉痿。有因於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軟短,小筋弛長,軟短為拘,弛長為痿。

《靈樞》有八風之變,或傷筋,或傷肉,或傷骨,與邪客筋骨間者,熱多則筋弛,骨消肉爍。夫其外淫而生五臟痿病者如此。然有不言邪,止從經臟之虛而論者,謂脾病者,身重肌肉痿,足痿不收,行善瘛。謂腎虛者,為跛為痱。謂三陽有餘,三陰不足為偏枯。謂足少陽之別,虛則痿蹷,坐不能起。

足陽明之別,虛則足不收,脛枯。又有飲食所傷,味過於咸,則大骨氣勞。味過於辛,則筋脈沮弛。與夫膏粱之人,病偏枯痿厥。以上所陳,止就本條足痿不用者言耳。至若五臟盡熱,神昏仆倒,手足俱不用,世俗所謂癱瘓者,豈非亦是痿之大者也。又若下條肺痿之為臟病者,而經又有心氣痿者死,則是五臟盡有其痿,蓋可知矣。

《原病式》論小便遺失,謂肺熱客於腎部,干於足厥陰之經,而氣血不得宣通則痿痹,故神無所用,而不遂其機,因致溲便遺失。由是論之,凡神機氣血或劣弱,或閉塞,即臟腑經絡四屬,若內若外,隨處而不用。故《內經》重其事,疊出諸篇,後之覽者,竟失其旨。集方論者,或並見虛勞證,或並見風門,賴丹溪始發揮千餘年之誤表而出之,而復語焉不詳,可惜也。

曰痿論,陽明衝脈合宗筋,會於氣街,因陽明虛,故宗筋縱,帶脈不引而足痿,所以獨取陽明。今子歷陳受病之邪及諸痿證,又將若之何治,曰聖人凡語其一,推之而可十可百,豈惟足痿而已乎。所謂各補其滎而通其俞,調其虛實,和其逆順者,則治邪之法盡在其中矣。所云筋脈骨肉,各以其時受月則病已者,治四屬內外諸痿之法,亦在其中矣。

然而諸痿之病,未有不因陽明虛而得者,何以言之?按《靈樞》有謂真氣所受於天,與穀氣並而充身也。又謂谷始入於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榮衛之道,其大氣之搏而不行者,積於胸中,命曰氣海。《素問》則謂足太陰者,三陰也,其脈貫胃屬脾絡嗌,故太陰為之行氣於三陰。

陽明者,表也,五臟六腑之海也,亦為之行氣於三陽。臟腑各因其經而受氣於陽明,故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穀氣,日以益衰,陰道不利,筋骨肌肉無氣以生,故不用焉。而衝脈者,出於腎下,與任脈起於胞中,治血海亦云,為五臟六腑之海也。五臟六腑皆稟焉。其上行者,滲三陽,灌諸精。

其下行者,滲三陰,灌諸絡而溫肌肉,與陽明宗筋會於氣衝。因言陽明虛則宗筋縱,帶脈不引,故足痿不用也。即此而觀,真氣者,天之道也。穀氣者,地之道也。地非天不生,天非地不成,是故真氣與穀氣並而後生成,形氣之道立矣。故陽明虛,於五臟無所稟,則不能行血氣,營陰陽,濡筋骨,利關節。

氣海無所受,則衛氣不能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闔。血海無所受,則上下內外之絡脈空虛,於是精神氣血之奉生身、周於性命者劣弱矣。故百體中隨其不得受水穀氣處,則不用而為痿,治痿不獨取陽明而何哉。丹溪云:肺金體燥居上而主氣,畏火者也。脾土性濕居中而主四肢,畏木者也。

火性炎上,若嗜欲無節,則水失所養,火寡於畏,而侮所勝,肺得火邪而熱矣。木性剛急,肺受熱邪則金失所養,木寡於畏而侮所勝,脾得木邪而傷矣。肺熱則不能管攝一身,脾傷則四肢不能為用,而諸痿作矣。瀉南方,則肺金清而東方不實,何脾傷之有。補北方,則心火降而西方不虛,何肺熱之有。

故陽明實則宗筋潤,能束骨而利機關矣。治痿之法,無出於此。駱龍吉亦曰風火相熾,當滋腎水。東垣先生取黃柏為君,黃耆等藥為輔佐,而無一定之方。有兼痰積者,有濕多者,有熱多者,有濕熱相半者,有挾寒者,臨病制方,其善於治痿乎。雖然藥中肯綮矣,若將理失宜,聖醫不治也。

天產作陽,厚味發熱,凡病痿者,若不淡薄滋味,吾知其必不能安全也。按丹溪以《難經》瀉南補北之法,摘為治痿之方,亦是舉其例耳。若胃口不開,飲食少進者,當以芳香辛溫之劑進之,不可拘於此例,宜藿香養胃湯主之。況依《內經》當分五臟。肺熱葉焦,則皮毛虛弱急薄,著則生痿躄。

肺者臟之長,為心之蓋也。有所失亡,所求不得,則發肺鳴,鳴則肺熱葉焦,故曰五臟因肺熱葉焦發為痿躄。又曰:肺熱者,色白而毛敗。宜黃耆、天、麥門冬石斛百合山藥犀角通草桔梗、枯芩、梔子仁、杏仁秦艽之屬主之。心氣熱則下脈厥而上,上則下脈虛,虛則生脈痿,樞折挈,脛縱而不任地,悲哀太甚則胞絡絕,胞絡絕則陽氣內動,發則心下崩,數溲血也。故本病曰大經空虛,發為肌痹,傳為脈痿。

又曰:心熱者,色赤而絡脈溢。宜鐵粉、銀屑、黃連苦參、龍膽、石蜜、牛黃龍齒、秦艽、白蘚皮、牡丹皮地骨皮雷丸、犀角之屬主之。肝氣熱則膽泄口苦,筋膜乾,筋膜乾則筋急而攣,發為筋痿。思想無窮,所願不得,意淫於外,入房太甚,宗筋弛縱,發為筋痿,及為白淫。

故《下經》曰:筋痿者,生於肝,使內也。又曰:肝熱者,色蒼而爪枯。宜虎潛丸天門冬、百合、紫葳、白蒺藜杜仲萆薢、菟絲子、川牛膝防風黃芩、黃連之屬主之。又方治筋痿,兩手握固無力,兩腿行動無力,急飢食少,口舌生瘡,忽生痰涎,忽然睡中涎溢,身上躁熱,忽時憎寒,項頸強急,小便赤白不定,大腑忽冷忽熱不調,用連翹、防風、荊芥穗、蔓荊子羌活獨活、牡丹皮、山梔仁、秦艽、麻黃、(去根)木香各等分,為細末。每服一錢,食後白湯調下。

脾氣熱則胃干而渴,肌肉不仁,發為肉痿。有漸於濕,以水為事,若有所留,居處相濕,肌肉濡漬,痹而不仁,發為肉痿。故《下經》曰:肉痿者,得之濕地也。又曰:脾熱者,色黃而肉蠕動。宜蒼、白朮,二陳,入霞天膏之屬主之。腎氣熱則腰脊不舉,骨枯而髓減,發為骨痿。

有所遠行勞倦,逢大熱而渴,渴則陽氣內伐,內伐則熱舍於腎,腎者水臟也,今水不勝火則骨枯而髓虛,故足不任身發為骨痿。故《下經》曰:骨痿者,生於大熱也。又曰:腎熱者,色黑而齒槁。宜金剛丸。腎肝俱損,骨痿不能起於床,筋弱不能收持,宜益精緩中,宜牛膝丸加味四斤丸

腎肝脾俱損,穀不化,宜益精緩中消穀,宜煨腎丸。丹溪云:痿屬濕熱。有濕痰者,有氣虛者,有血虛者,有食積妨礙不降者,有死血者。濕熱,東垣健步丸,加黃柏、蒼朮、黃芩,或清燥湯。濕痰,二陳加蒼朮、黃柏之類,入竹瀝、薑汁。血虛,四物湯加蒼朮、黃柏,下補陰丸

氣虛,四君子湯加蒼朮、黃柏。氣血俱虛,十全大補湯。食積,木香檳榔丸。死血,桃仁紅花、蓬朮、歸梢、赤芍藥之類。痿病,食積妨礙不得降者,亦有死血者,俱宜下之。《保命集》云:四肢不舉,俗曰癱瘓,經所謂脾太過則令人四肢不舉。又曰:土太過則敦阜,阜、高也,敦、厚也,既厚而又高,則令除去,此真所謂膏粱之疾,其治則瀉,令氣弱陽衰土平而愈。或三化湯,或調胃承氣湯,選而用之。

若脾虛則不用也。經所謂土不及則卑陷,卑、下也,陷、坑也,故脾病四肢不舉。四肢皆稟氣於胃,而不能至經,必因於脾,乃得稟受。今脾病不能與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穀氣,氣日以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皆無氣以生,故不用焉。其治可十全散、加減四物,去邪留正。

又云:心熱盛則火獨光,火炎上,腎之脈常下行,今火盛而上炎用事,故腎脈亦隨火炎爍而逆上行,陰氣厥逆,火復內焰,陰上隔陽,下不守位,心氣通脈,故生脈痿。膝腕樞如折去而不相提挈,經筋縱緩而不任地故也。可下數百行而愈。東垣補益腎肝丸、蕭炳神龜滋陰丸、丹溪補益丸虎潛丸、王啟玄傳玄珠耘苗丹、經驗方何首烏、牛膝等分,酒浸蜜丸。皆補益腎肝壯筋骨之藥,下虛者選而用之。

痿發於夏,俗名注夏。當從東垣法治之,詳見傷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