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証治準繩‧雜病》~ 第二冊 (4)

回本書目錄

第二冊 (4)

1. 胸痹

心下滿而不痛為痞,心下滿而痛為胸痹。《金匱》方,胸痹,胸中氣塞,短氣,茯苓杏仁甘草湯主之。橘枳薑湯主之。胸痹緩急者,薏苡仁附子散主之。(此二條不言痛)支飲胸滿者,枳樸大黃湯主之。(不言痹)胸痹之病,喘息咳唾,胸背痛,短氣,寸口脈沉而遲,關上小緊數者,以栝蔞薤白白酒湯主之。胸痹不得臥,心痛徹背,栝蔞薤白半夏湯主之。

胸痹心中痞,留氣結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枳實薤白桂枝湯主之。人參湯亦主之。一味栝蔞,取子熟炒,連皮或煎或丸,最能盪滌胸中垢膩。

2. 水脹總論

許學士云:臍腹四肢悉腫者為水。但腹脹四肢不甚腫為蠱,蠱即脹也。然脹亦有頭面手足盡腫者,大抵先頭足腫,後腹大者,水也。先腹大後四肢腫者,脹也。《靈樞經·五癃津液別》篇,黃帝問曰:水穀入於口,輸於腸胃,其液別為五,天寒衣薄則為溺與氣,天熱衣厚則為汗,悲哀氣並則為泣,中熱胃緩則為唾,邪氣內逆則氣為之閉塞而不行,不行則為水脹,予知其然也,不知其何由生,願聞其道。岐伯曰:水穀皆入於口,其味有五,各注其海,津液各走其道。

故三焦出氣,以溫肌肉,充皮膚,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為液。天暑衣厚則腠理開,故汗出,寒留於分肉之間,聚沫則為痛。天寒則腠理閉,氣濕不行,水下留於膀胱則為溺與氣。五臟六腑,心為之主,耳為之聽,目為之候,肺為之相,肝為之將,脾為之衛,腎為之主外,故五臟六腑之津液盡上滲於目,心悲氣並則心系急,心系急則肺舉,肺與則液上溢。夫心系舉肺不能常舉,乍上乍下,故咳而泣出矣。

中熱則胃中消穀,消穀則蟲上下作,腸胃充郭故胃緩,胃緩則氣逆,故唾出。五穀之津液和合而為膏者,內滲入於骨空,補益腦髓,而下流於陰股。陰陽不和,則使液溢而下流於陰,髓液皆減而下,下過度則虛,虛故腰背痛而脛酸。陰陽氣道不通,四海閉塞,三焦不瀉,津液不化,水穀並於腸胃之中,別於迴腸,留於下焦,不得滲膀胱,則下焦脹,水溢則為水脹。

水脹篇黃帝問於岐伯曰:水與膚脹、鼓脹、腸覃、石瘕、石水,何以別之?岐伯答曰:水始起也,目窠上微腫,如新臥起之狀,其頸脈動時咳,陰股間寒,足脛腫,腹乃大,其水已成矣。以手按其腹,隨手而起,如裹水之狀,此其候也。黃帝曰:膚脹何以候之?岐伯曰:膚脹者,寒氣客於皮膚之間,𪔣𪔣然不堅,腹大,身盡腫,皮厚,按其腹窅而不起,腹色不變,此其候也。鼓脹何如?岐伯曰:腹脹身皆大,大與膚脹等也,色蒼黃,腹筋起,此其候也。

腸覃何如?岐伯曰:寒氣客於腸外,與衛氣相搏,氣不得營,因有所繫,癖而內著,惡氣乃起,瘜肉乃生,其始生也,大如雞卵,稍以益大,至其成,如懷子之狀,久者離歲,按之則堅,推之則移,月事以時下,此其候也。石瘕何如?岐伯曰:石瘕生於胞中,寒氣客於子門,子門閉塞,氣不得通,惡血當瀉不瀉,衃以留止,日以益大,狀如懷子,月事不以時下,皆生於女子,可導而下。黃帝曰:膚脹、鼓脹可刺耶?岐伯曰:先瀉其脹之血絡,後調其經,刺去其血絡也。

(石水,臍以下腫,其脈沉。)

3. 水腫

《素問》湯液醪醴論帝曰:其有不從亳毛而生,五臟陽以竭也。津液充郭,其魄獨居,孤精於內,氣耗於外,形不可與衣相保,此四極急而動中,是氣拒於內而形施於外,治之奈何?岐伯曰:平治於權衡,去宛陳莝,微動四極,溫衣,繆刺其處,以復其形;開鬼門,潔淨府,精以時服,五陽以布,疏滌五臟。故精自生,形自盛,骨肉相保,巨氣乃平。

釋云:不從毫毛生者,明其邪不自腠理入,是水從內而溢出於外者也。五臟陽以竭者,為由脾胃虛弱。夫脾胃者土也,法天地,生萬物,故水穀入胃,清陽化氣,濁陰成味,五臟稟其氣曰陽,稟其味曰精,即經之謂五陽者,胃脘之陽是也。氣和精生。今不得稟水穀氣,則無氣以生,不得稟五味,則無精以化。

肺主氣而魄臟焉,無氣則魄獨居,腎為陽,故動之,經脈行則脾胃之水穀得以化,四臟亦得以稟之,然後可以施治。其水在表在上者汗之,在下、在裡者分利之。夫如是,此條所治,正與評熱論陰虛者對待而言也。彼為腎之陰虛,不能敵夫所湊之陽,此為胃之陽虛,不能制夫溢水之陰也。

仲景法,諸有水者,腰以下腫,當利小便,腰以上腫,當發汗乃愈。防己黃耆湯防己茯苓湯蒲灰散。(以上利小便。)越婢湯越婢加朮湯甘草麻黃湯麻黃附子湯杏子湯。(以上發汗。)觀此可見仲景之法,一出於《內經》。後世治水腫方,有五皮散香蘇散,中用薑、橘、紫蘇、大腹皮辛以散之,茯苓防己木通、桑皮淡以滲之,是開鬼門潔淨府同用也。

丹溪云:因脾虛不能制水,水漬妄行,當以參、術補脾,氣得實則自能健運,自能升降,運動其樞機,則水自行,非五苓之行水也。又云:《內經》曰,諸氣膹郁,皆屬於肺。諸濕腫滿,皆屬於脾。諸腹脹大,皆屬於熱。是三者相因而為病。蓋濕者土之氣,土者火之子,故濕每生於熱,熱氣亦能自濕者,母氣感子濕之變也。

濕氣盛,肺氣不行而膹郁矣。故水腫病者,脾失運化之職,清濁混淆,因鬱而為水。脾土既病,肺為之子,而肺亦虛,榮衛不布,氣停水積,凝聚濁液,滲透經絡,涵流溪谷,窒礙津液,久久灌入隧道,血亦化水矣。凡治腫,皆宜以治濕為主,所挾不同,故治法亦異。更宜清心經之火,補養脾土,火退則肺氣下降而水道通,脾土旺則運化行,清濁分,其清者復回而為氣、為血、為津液。其敗濁之甚者,在上為汗,在下為溺,以漸而分消矣。

盧砥鏡治水腫類例,以肺金盛而生水,水溢妄行,氣息閉、樞機壅而為腫,必欲導腎以決去之,豈理也哉。夫肺者腎之母,其氣清肅,若果由肺盛生水,則將奉行降令,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而何病腫之有。或問丹溪所論水病之源,在於脾土。盧氏論水,宗於水熱篇,陰盛水溢,其源在腎。

所起不同,故治必異。今如丹溪之論,則《內經》非歟?曰不然,試用水熱篇三章之義繹之,則晰然矣。首章問少陰何以主腎,腎何以主水,曰腎者至陰也,至陰者盛水也。肺者太陰也,少陰者冬脈也。故其本在腎,其末在肺,皆積水也。此以少陰經脈在上,主腎行冬令,至陰盛水氣化之常者而言也。

非是為病之因也。當時若遇邪傷,則二臟之氣停而皆積水矣。今盧氏不求其為因所感之邪,而致氣停水積,乃輒以至陰盛水,謂是臟氣有餘而生病者,誤矣。不然,何乃次章復問,腎何以能聚水而生病,曰腎者胃之關也,關門不利,故聚水而從其類也。上下溢於皮膚,故為胕腫,胕腫者,聚水而生病也。

此承上章積水之病,故註文以腎主下焦,膀胱為腑,主其分注,開竅二陰,故腎氣化則二陰通,二陰閉則胃填滿,故云腎者胃之關也。關閉則水積。然而氣停水溢之義,尚有可言者焉,當是下焦之氣也。何則?《靈樞》本輸篇曰:少陽者屬腎,上連肺,故將兩臟;三焦者,決瀆之腑也,水道出焉,屬膀胱,是孤腑也。宣明五氣篇,下焦溢為水。

註文以分注之所,氣窒不瀉,則溢而為水也。又曰:三焦病者,腹氣滿,小腹尤堅,不得小便,窘急,溢則水留,即為脹。以此觀之,其下焦少陽之經氣,當相火之化,六氣中惟相火有其經,無其腑臟,遊行於五者之間,故曰少陽為遊部,其經脈之在上者,布膻中,散絡心包,在下者,出於委陽,上絡膀胱。豈非上佐天道之施化,下佐地道之生髮,與手厥陰為表裡,以行諸經之使者乎。

是故腎經受邪,則下焦之火氣鬱矣。火氣鬱則水精不得四布,而水聚矣。火鬱之久必發,發則與衝脈之屬火者,同逆而上。蓋衝脈者,十二經之海,其上者,出於項顙,滲諸陽,灌諸精;其下者,並少陽下足,滲三陰,灌諸絡。由是水從火溢,上積於肺,而為喘呼不得臥;散聚於陰絡,而為胕腫;隨五臟之虛者,入而聚之,為五臟之脹。夫如是之病,皆相火氾濫其水而生病者也。

非相火則水不溢,而止為積水之病。如《內經》所謂陰陽結斜,多陰少陽曰石水,少腹腫;三陰結寒為水;腎肝並沉為石水之類是也。又嘗推其腎氣不化之由,多是四氣相乘害之。蓋胃是腎之勝臟,或濕熱盛而傷之,或胃氣不足下陷而害之,或心火太過下乘而侮之,或燥金斂澀之,或風木搖撼之,與夫勞役色欲,七情外感,皆足以致腎氣之不足也。夫胃之關,不惟因腎氣不化而後閉,其胃之病者,而關亦自閉矣。

其水不待腎水而生,所飲之水亦自聚矣。蓋胃主中焦,為水穀之海,胃氣和則升降出納之氣行,水穀各從其道而輸泄也。胃氣不和,則出納之關皆不利,故水穀之津液皆積聚而變水也。即《靈樞》經脈篇曰:胃所生病,大腹水腫,膝臏腫痛。津液篇曰:五穀之津液,因陰陽不和,則氣道不通,四海閉塞,三焦不瀉,津液不化,水穀並於腸胃之中,留於下焦,不得滲膀胱,則下焦脹,水溢則為水脹。王叔和《脈經》曰:脾常懷抱其子,子、肺金也。

子畏火傷,下避水中,木畏金乘,下為荊棘,脾復畏木居一隅,水遂上溢而為脹也。即此諸論觀之,所謂關門不利云云者,蓋以二臟相因而然耳。第三章問諸水皆生於腎乎,曰腎者、牝臟也,地氣上者,屬於腎,而生水液也。故曰至陰勇而勞甚則腎汗出,腎汗出,逢於風,內不得入於臟腑,外不得越於皮膚,客於玄府,行於皮里,傳為胕腫,本之於腎,名曰風水。觀是章所謂地氣上者,指人形體皆稟地之陰以生者而言也。

腎居五臟之下,是至陰,主水,以生津液,是故津液在百體,猶水在地中行,五氣所化之五液,悉屬於腎。今因勞火迫於腎氣之液,發出為汗,因逢風而玄府閉,其汗與風相搏,遂結於皮膚,於是五氣所化新舊之液,則皆類聚而成水矣。用是比例推之,則腎氣之勞,不止房事一端而已,如夜行勞甚,渡水跌僕,持重遠行,極怒驚恐之類,豈無越出腎液於表,亦得以逢於風者乎。此聖人之言簡而意博,舉一而可十者也。

又按評熱篇曰:有病腎風者,面胕痝然壅,害於言,虛不當刺。不當刺而刺,後五日其氣必至。至必少氣時熱,時熱從胸背上至頭,汗出手熱,口乾苦渴,小便黃,目下腫,腹中鳴,身重難以行,月事不來,煩而不能食,不能正偃,正偃則咳,病名曰風水。此腎虛不可妄治,治之則陰愈虛而陽必湊之,轉及五臟,有是熱病狀也。

用此比類前後所敘,諸水溢之病,未有不因腎虛得之。設不顧虛,輒攻其水,是重虛其陰也。虛則諸邪可入,而轉生病矣。《內經》又謂肝腎脈並浮為風水,此尤見是陰虛之甚者也。何則?夫腎肝二臟,同居下焦。腎為陰主靜,其脈沉。肝為陽主動,其脈浮。而陰道易乏,陽道易饒,為二臟俱有相火故也。

若相火所動,不得其正,動於腎者,猶龍火之於海,故水附而龍起。動於肝者,猶雷火之出於地,疾風暴發,故水如波湧。今水從風,是以肝腎並浮也。王注以為風薄於下,似若水風之邪,世人莫知肝木內發之風也。《靈樞》水脹篇,有水脹、膚脹、鼓脹、腸覃、石瘕、石水之病。

治膚脹、鼓脹者,先瀉其脹之血絡,後調其經,刺去其血絡也。觀此膚脹,與脹論篇謂榮氣循脈,衛氣逆為脈脹,衛氣並脈循分肉為膚脹,三里而瀉,近者一下,遠者三下,無問虛實,工在疾瀉。此篇之鼓脹,亦與腹中論中之鼓脹同其病狀,彼則治之以雞矢醴,一劑知,二劑已。

若飲食不節,其病雖已,當病氣復聚於腹也。何與此篇治是二證,皆先瀉其脹之血絡,刺去其血,而復調其經,如是之不同何哉?蓋彼以氣聚之病,此以氣停與血相搏,故血凝於絡,氣凝於經,而生水液為脹,故治不同也。仲景云:風水,其脈自浮,外證骨節疼痛,惡風。

(《針經》論疾診尺篇云:視人之目窠上微腫,如新臥起狀,其頸脈動,時咳,按其手足上,窅而不起者,風水膚脹也。又仲景云:太陽病脈浮而緊,法當骨節疼痛,反不痛,身體反重而酸,其人不渴,汗出即愈,為風水。)風水,脈浮,身重,汗出惡風者,防己黃耆湯主之。

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越婢湯主之。惡風者,加附子一枚炮。(續法:風水,身體浮腫,發歇不定,肢節疼痛,上氣喘急,大腹皮散主之。風水毒氣,遍身腫滿,楮白皮散主之。)皮水,其脈亦浮,外證胕腫,按之沒指,不惡風,其腹如鼓,不渴,當發其汗。

(又云:渴而不惡寒者,此是皮水。蓋法當風水惡寒不渴,皮水不惡寒而渴。假令皮水不渴,亦當發汗也。)皮水為病,四肢腫,水氣在皮膚中,四肢聶聶動者,防己茯苓湯主之。厥而皮水者,蒲灰散主之。(續法:皮水,身體面目悉浮腫,木香丸主之。)正水,其脈沉遲,外證自喘。

石水,其脈自沉,外證腹滿不喘。(大奇論,腎肝並沉為石水,並浮為風水。續法石水四肢細瘦,腹獨腫大,海蛤丸主之。石水,病腹光緊急如鼓,大小便澀,檳榔散主之。)黃汗,其脈沉遲,身發熱,胸滿,四肢頭面腫,久不愈,必致癰膿。(又云:身腫而冷,狀如周痹,胸中窒,不能食,反聚痛,暮躁不得眠,此為黃汗。

治法見黃疸門。)里水者,一身面目黃腫,其脈沉,小便不利,故令病水。假如小便自利,此亡津液,故令渴。越婢加朮湯主之。甘草麻黃亦主之。水之為病,其脈沉小,屬少陰,浮者為風,無水虛脹者為氣。水發其汗即已,脈沉者宜麻黃附子湯,浮者宜杏子湯。心水者,其身重而少氣,不得臥,煩而躁,其人陰腫。

肝水者,其腹大不能自轉側,脅下腹中痛,時時津液微生,小便續通。肺水者,身腫,小便難,時時鴨溏。脾水者,其腹大,四肢苦重,津液不生,但苦少氣,小便難。腎水者,其腹大臍腫,腰痛不得溺,陰下濕如牛鼻上汗,其足逆冷,面黃瘦,大便反堅。諸病水者,渴而不利,小便數者,皆不可發汗。

問曰:病者苦水,面目四肢身體皆腫,小便不利,脈之,不言水,反言胸中痛,氣上衝咽,狀如炙肉,當微咳喘,審如師言,其脈何類?師曰:寸口脈沉而緊,沉為水,緊為寒,沉緊相搏,結在關元,始時當微;年盛不覺,陽衰之後,榮衛相干,陽損陰盛,結寒微動,腎氣上衝,喉咽塞噎,脅下急痛。

醫以為留飲而大下之,氣擊不去,其病不除;後重吐之,胃家虛煩,咽燥欲飲水,小便不利,水穀不化,面目手足浮腫;又與葶藶丸下水,當時如小瘥,食飲過度,腫復如前,胸脅苦痛,象若奔豚,其水揚溢,則浮咳喘逆。當先攻擊沖氣,令止,乃治咳,咳止其喘自瘥,先治新病,病當在後。

上仲景治水諸方,皆用脈病為本,然後量輕重虛實而施治,皆守聖經之法耳。奈何今世俗之醫,因病者急求一時之效,以破氣去水為功,不知過一二日,則病復至而不可救矣。嗚呼!予每痛夫世人病水腫多死不救者有二,一以病人不善調攝,二以醫誤投下藥之過,竭其陰陽,絕其胃氣,故多死。於是詳摘《素》、《靈》、《金匱》之言而稍發明之,有志者當不厭其繁也。

腫病不一,或遍身腫,或四肢腫,面腫腳腫,皆謂之水氣。然有陽水,有陰水,並可先用五皮飲,或除濕湯木瓜、腹皮各半錢,如未效,繼以四磨飲兼吞桂黃丸,仍用赤小豆粥佐之。遍身腫,煩渴,小便赤澀,大便多閉,此屬陽水。輕宜四磨飲,添磨生枳殼,兼進保和丸;重則䟽鑿飲子利之,以通為度。

亦有雖煩渴而大便已利者,此不可更利,宜用五苓散加木通、大腹皮半錢,以通小便。遍身腫,不煩渴,大便自調或溏泄,小便雖少而不赤澀,此屬陰水。宜實脾飲。小便多少如常,有時赤,有時不赤,至晚則微赤,卻無澀滯者,亦屬陰也,不可遽補,木香流氣飲,繼進復元丹。若大便不溏,氣息脹滿,宜四磨飲下黑錫丹

四肢腫,謂之肢腫,宜五皮飲加薑黃、木瓜各一錢,或四磨飲,或用白朮三兩,㕮咀,每服半兩,水一盞半,大棗三枚,拍破,同煎至九分,去查溫服,日三無時,名大棗湯。面獨腫,蘇子降氣湯,兼氣急者尤宜,或煎熟去滓後,更磨沉香一呷。有一身之間,唯面與雙腳浮腫,早則面甚,晚則腳甚。

經云:面腫為風,腳腫為水,乃風濕所致,須問其大小腑通閉,別其陰陽二症。前後用藥,惟除濕湯加木瓜、腹皮、白芷各半錢,可通用。或以蘇子降氣湯,除濕湯各半帖煎之。羅謙甫導滯通經湯,治面目手足浮腫。感濕而腫者,其身雖腫,而自腰下至腳尤重,腿脹滿尤甚於身,氣或急或不急,大便或溏或不溏,但宜通利小便為佳。以五苓散吞木瓜丸

(內犯牽牛,亦不可輕服。)間進除濕湯,加木瓜、腹皮各半錢,炒萊菔子七分半。因氣而腫者,其脈沉伏,或腹脹,或喘急,宜分氣香蘇飲。飲食所傷而腫,或胸滿,或噯氣,宜消導寬中湯。不服水土而腫者,胃苓湯加味五皮湯。有患生瘡,用干瘡藥太早,致遍身腫,宜消風敗毒散

若大便不通,升麻和氣飲。若大便如常或自利,當導其氣,自小便出,宜五皮飲和生料五苓散。腹若腫,只在下,宜除濕湯和生料五苓散,加木瓜如澤瀉之數。以上數條為有餘之證。大病後浮腫,此係脾虛,宜加味六君子湯。白朮三錢,人參黃耆各一錢半,白茯苓二錢,陳皮半夏曲、芍藥、木瓜各一錢,炙甘草、大腹皮、木瓜各五分,薑、棗煎服。小便不利,間入五苓散。

有脾肺虛弱,不能通調水道者,宜用補中益氣湯補脾肺,六味丸補腎。有心火克肺金,不能生腎水,以致小便不利,而成水證者,用人參平肺散以治肺,滋陰丸以滋小便。若腎經陰虧,虛火爍肺金,而小便不生者,用六味地黃丸以補腎水,用補中益氣湯以培脾土,肺脾腎之氣交通,則水穀自然克化。

二經既虛,漸成水脹,又誤用行氣分利之藥,以致小便不利,喘急痰盛,已成蠱證,宜加減金匱腎氣丸主之。以上數條,為不足之證。不足者,正氣不足。有餘者,邪氣有餘。凡邪之所湊,必正氣虛也。故以治不足之法,治有餘則可,以治有餘之法,治不足則不可。潔古法:如水腫,因氣為腫者,加橘皮

因濕為腫者,煎防己黃耆湯,調五苓散。因熱為腫者,八正散。如以熱燥於肺為腫者,乃絕水之源也。當清肺除燥,水自生矣。於梔子豉湯中加黃芩。如熱在下焦陰消,使氣不得化者,當益陰而陽氣自化,黃柏內加黃連是也。如水脹之病,當開鬼門、潔淨腑也,白茯苓湯主之。

白茯苓湯能變水,白茯苓、澤瀉各二兩,郁李仁五錢,水一碗,煎至一半,生薑自然汁入藥,常服無時,從少至多,服五七日後,覺腹下再腫,治以白朮散,白朮、澤瀉各半兩,為末,煎服三錢。或丸亦可,煎茯苓湯下三十丸。以黃耆芍藥建中湯之類調養之。平復後,忌房室豬魚鹽面等物。

香薷熬膏,丸如桐子大,每服五丸,日三漸增,以小便利為度。冬瓜,不限多少任吃。鯉魚一頭,重一斤以上者,煮熟取汁,和冬瓜、蔥白作羹食之。青頭鴨或白鴨,治如食法,細切,和米並五味,煮熟作粥食之,宜空腹時進。何柏齋學士云:造化之機,水火而已,宜平不宜偏,宜交不宜分。

水為濕為寒,火為燥為熱,火性炎上,水性潤下,故火宜在下,水宜在上,則易交也。交則為既濟,不交則為未濟,不交之極,則分離而死矣。消渴證不交,而火偏盛也,水氣證不交,而水偏盛也。制其偏而使之交,則治之之法也。小火不能化大水,故必先瀉其水,後補其火。

開鬼門,瀉在表在上之水也。潔淨腑,瀉在裡在下之水也。水勢既減,然後用暖藥以補元氣使水火交,則用藥之次第也。又云:盧氏以水腫隸肝腎胃而不及脾,丹溪非之似矣,然實則皆非也。蓋造化生物,天地水火而已矣。主之者天也,成之者地也。故曰乾知太始,坤作成物,至於天地交合變化之用,則水火二氣也。

天運水火之氣於地之中,則物生矣。然水火不可偏盛,太旱物不生,火偏盛也。太澇物亦不生,水偏盛也。水火和平則物生矣,此自然之理也。人之臟腑,以脾胃為主,蓋飲食皆入於胃而運以脾,猶地之土也。然脾胃能化物與否,實由於水火二氣,非脾胃所能也。火盛則脾胃燥,水盛則脾胃濕,皆不能化物,乃生諸病。

水腫之證,蓋水盛而火不能化也。火衰則不能化水,故水之入於脾胃者,皆滲入血脈骨肉,血亦化水,肉發腫脹,皆自然之理也。導去其水,使水氣少減,復補其火,使二氣平和則病去矣。丹溪謂脾失運化,由肝木侮脾,乃欲清心經之火,使肺金得令以制肝木,則脾土全運化之職,水自順道,乃不為腫,其詞迂而不切,故書此辨之。按何公雖於醫學未精,其論水火,則醫書所未發,是可存也,故附著於此。

【診】:目窠微腫,如臥蠶之狀,曰水。足脛腫,曰水。頸脈動,喘疾咳,曰水。病下利後,渴飲水,小便不利,腹滿因腫,此法當病水。若小便自利及汗出者,自當愈。趺陽脈當伏,今反數,本自有熱,消穀,小便數,今反不利,此欲作水。寸口脈浮而遲,浮脈則熱,遲脈則潛,熱潛相搏,名曰沉。

趺陽脈浮而數,浮脈則熱,數脈則止,熱止相搏,名曰伏。沉伏相搏,名曰水。沉則絡脈虛,伏則小便難,虛難相搏,水走皮膚,則為水矣。脈得諸沉,當責有水,身體腫重,水病脈出者死。(《三因》云:大抵浮脈帶數,即是虛寒潛止於其間,久必沉伏,沉伏則陽虛陰實,為水必矣。)面痝然浮腫,疼痛,其色炲黑,多汗惡風者,屬腎風。

陽水兼陽證,脈必沉數。陰水兼陰證,脈必沉遲。沉而滑,為風水。浮而遲,弦而緊,皆為腫。水病脈洪大者可治,微細者不可治。(又云:浮大輕者生,沉細虛小者死。又云:實者生,虛者死。)唇黑則傷肝。缺盆平則傷心。臍出則傷脾。足心平則傷腎。背平則傷肺。凡此五傷,必不可治。